李關學
(河南大學 外語學院, 河南 開封 475001)
索緒爾語言任意性思想的發展和構建
——基于索緒爾三期普通語言學課程的研究(上)
李關學
(河南大學 外語學院, 河南 開封 475001)
語言符號任意性的思想不僅是索緒爾對后世影響巨大的普通語言學理論的基石,也是語言學界一個世紀以來一直熱議的話題。索緒爾的這一思想不是一蹴而就的,而是和他整個的語言符號學思想一起,經歷了一個不斷發展和逐步完善的過程。通過梳理、對比和分析索緒爾三期普通語言學課程中的有關內容,可以真實地展現其語言符號任意性思想發展的階段性和不斷構建的過程,全面和系統地揭示這一思想的深刻內涵,從而為人們準確地理解和客觀、公正地評價他的這一思想提供一些建議。
索緒爾;任意性;發展和構建
費迪南·德·索緒爾(Ferdinand de Saussure, 1857—1913年)是19世紀末20世紀初西歐一位影響最大的語言學家,結構主義的創始人,在世界語言學史上占有極其重要的地位。索緒爾的語言學思想標志著人類語言學史的一個偉大的轉折,索緒爾本人也被稱為現代語言學之父[1](P1)。索緒爾的語言學思想通過他的學生巴利(Charles Bally)和薛施藹(Albert Sechehaye)編輯、整理后出版的《普通語言學教程》傳播于世,至今已經跨越了一個世紀。“它不僅對現代語言學的建立和發展產生了重要影響,而且對世界整個人文學科都產生過重大影響。”[2](PXII)在《普通語言學教程》出版后的近一個世紀,語言學界對索緒爾學術思想的研究,對索緒爾理論觀點的評價,基本上都是以這部著作為依據的,而對索緒爾理論的質疑和批評,尤其是對其語言符號任意性的質疑和批評,也是基于這部著作所反映出的思想和觀點。
1939年,法國著名語言學家本威尼斯特(E. Benveniste)在《語言學學刊》第一期上發表《語言符號的性質》一文,指出語言符號的能指和所指之間的關系是必然的而非任意的,而且索緒爾的任意性觀點與他的其他觀點相矛盾。此后,圍繞語言符號任意性的論爭就接連不斷,對索緒爾語言符號任意性觀點的質疑之聲也不絕于耳。由于每個語言學流派都和任意性原則有著某種聯系,它們也都以這樣或那樣的方式在這個方面表明自己的觀點和看法,因為“任意性原則支配著整個語言的語言學”[1](P265)。 索緒爾以任意性為基礎,為現代語言學展開了一個共時平面的關系網絡,幫助語言科學建立了一個同質性的操作平臺。而任意性正是這一切的奠基石。“任意性問題之所以常講常新,是因為它和語言研究的根本性的問題聯系在一起”[1](P252),是一個對語言學發展具有決定性影響的概念。所以,圍繞語言符號任意性的論爭成了世紀之爭。在國內,隨著王寅1999年《論語言符號象似性——對索緒爾任意說的挑戰與補充》一書的出版,對任意性和非任意性的討論和爭論似乎又掀起了一個新的高潮。筆者無意對這些爭論進行評論,而只是想通過對索緒爾三期普通語言學課程中有關語言符號任意性論述的梳理,來展示索緒爾語言任意性思想發展的脈絡和軌跡,試圖揭示索緒爾有關語言符號任意性思想的真實面貌,旨在澄清對索緒爾任意性思想的一些模糊認識,消除對任意性思想的一些誤解和偏見,為更加完整、準確、系統地了解索緒爾的語言學思想提供一些建議,為進一步研究索緒爾的思想和理論提供一些參考。
對索緒爾思想的研究,在對索緒爾著作的考證工作開展之前,一直主要是以《普通語言學教程》為依據的。然而,經過對索緒爾大量手稿和學生筆記的發掘,經過把新的資料與《普通語言學教程》的細致對勘,人們對《普通語言學教程》在索緒爾語言學思想研究中的地位產生了某些懷疑。《普通語言學教程》多處誤解索緒爾的原意,僅據意大利語言學家莫羅(1983年)的考證,嚴重歪曲的地方就有二十多處。編寫者將不同來源的資料雜糅,前后矛盾;或以自己的理解組織講義,將自己的觀點強加在索緒爾身上。因而,人們希望能從《普通語言學教程》之外的手稿以及索緒爾學生的筆記等比較原始和自然的面貌來了解和認識索緒爾,以期能更接近索緒爾本真的語言學理論和哲學思想。從另一個角度來說,要想更完整、更準確地了解索緒爾的思想,了解其思想發展的脈絡,僅止步于《普通語言學教程》是遠遠不夠的。
巴利和薛施藹在其編輯出版的《普通語言學教程》的序言中指出,《普通語言學教程》編寫的材料來源主要是聽過索緒爾講課的學生們的筆記。有關前兩期課程的筆記來自路易·凱伊(Louis Caille)、列奧波爾·戈第業(Leopold Cautier)、波爾·勒加爾(Paul Gegard)和阿爾貝爾·里德林格(Albert Riedlinger)。其中,筆記記得最為出色的是里德林格。因此,筆者的討論在涉及到第一期和第二期課程的內容時,主要依據小松·英輔在里德林格筆記的基礎上編輯出版的有關索緒爾的第一期和第二期普通語言學課程的內容。
巴利和薛施藹在《普通語言學教程》的序言中還明確指出,他們編輯、整理后出版的《普通語言學教程》以第三期課程為基礎。這個基礎主要建立在聽過第三期課也即最重要的一期課的阿爾貝爾·薛施藹夫人、喬治·德加里耶(George Degallier)和弗朗西士·約瑟夫(Francis Josph)的聽課筆記之上。然而,在聽過索緒爾第三期課程的學生中,孔斯坦丹(Constantin)的筆記卻是記得最完整、最翔實的[3](Pviii)。 但令人遺憾的是,這些筆記卻并不在巴利和薛施藹1916年編輯出版的《普通語言學教程》所用的材料之中。而且,雖然《普通語言學教程》的編輯者們說,他們編輯文本的主要依據是第三期課程的內容,但事實上,他們并沒有遵循第三期課程本來的順序。“孔斯坦丹的聽課筆記,基本上保留了索緒爾當年講課內容的原貌,給我們提供了最清晰的藍本。它展示出索緒爾的語言教學已日臻成熟,這些筆記值得獨立地加以研究,即使它們所提供的材料在某種程度上可能消除那本確立索緒爾逝世后聲譽和頗具影響力的著作的魅力。”[3](Pxii)
基于上述原因,同時也是為了盡可能自然、真實地揭示索緒爾有關語言符號任意性思想的本來面貌,筆者的討論主要以他的三期語言學課程的內容為依據。
索緒爾在第一期普通語言學課程的講授中幾乎沒有涉及語言的任意性問題,討論的基本上都是有關語言變化和類比的問題。在里德林格的筆記中,任意性(arbitrary,里德林格的筆記中沒有出現過arbitrariness)一詞只出現了四次。
第二次是在討論語音名稱時提到了任意性:“……我們一開始從牙齒向內移動,就會在確定發音的〈主要〉部位問題上躊躇不定;這里,我們所用的名稱是任意性的,所發的音是依據促成發音的某個器官而〈隨意〉定名的。(因此,齒音也可以叫做舌音,但這個名稱太籠統了。)*在本文所用的引文中,尖括號中的文字表示里德林格或孔斯坦丹在原筆記的空白處或行與行之間所添加的內容,圓括號中的文字表示他們在筆記原文中所附的簡短評論。喉音這種名稱不僅是任意性的,而且是不準確的;我們還可以看看比較怪異的名稱(腦音!)”[4](P20a)索緒爾在這里指出,語音雖然和發音器官有關系,但對語音的命名仍然帶有任意性。但他并沒有對這里所提到的任意性進行解釋和討論。
第三次是在論述語音變化的第五條原因——孩提時代所接受的語音教育時提到了任意性:“……事實上,在選擇錯誤發音的過程中存在著任意性因素,而且我們也無法得知一個隱秘的慣例從何而來。此間引發的不可避免的疑問也一直沒有得到解答:在同樣是自然發生的所有變化中,為什么整個一代人會在保留這些不準確的發音方面如此協調一致?為什么這種現象會在這個時代而不是在另一個時代獲得成功突破?”[4](P41a)索緒爾在這里把某些語音變化歸因于兒童在他們成長的過程中在語音學習方面的不準確性,他們對不準確的音的選擇帶有很大的任意性。索緒爾這里所說的“任意性”帶有“偶然性”、“無意識性”的含義,和他后來在論述語言符號理論時所說的“任意性”不完全一致。
索緒爾第四次提到任意性是在他討論語音變化結果的時候:“語音變化的這種無限量和不受限制的特征來源于語言符號的任意性特征,即符號和詞的意義之間沒有任何聯系。”[4](P42a)索緒爾在這里對任意性的含義做了簡單的解釋:語音符號(索緒爾在這里用的是symbol這個詞,而不是后來所用的sign)和詞的意義之間沒有任何聯系。就索緒爾后來所建立的任意性理論體系來說,這里所顯示的只是他任意性思想的雛形,他并沒有對此繼續展開深入討論。
索緒爾在第二期語言學課程中對任意性的論述共有12處,比第一期課程中對這個問題的論述明顯地有所增多,對符號學也已有了專門的論述,涉及符號學問題的論述也有12處(第一期課程中僅有一次在涉及語言學的研究對象時提到了符號學問題,而且僅僅是提及,并沒有詳細的論述)。
正如小松·英輔在《索緒爾第二期普通語言學教程》的序言中所說的那樣,“……從理論上來看,我們可以發現本教程前半部分的新穎之處:在第一期課程中,對符號學的討論只是一筆帶過。(索緒爾在第一期課程中只是在談到書面形式和口語形式的區別以及語言學的研究對象時順便提到了符號學,而且只提到了一次。)而在第二期課程中,索緒爾首次討論了符號科學和語言符號的關系。他說,語言是一種社會產品,其構成與一個符號系統相似。由于社會生活的運行以符號為基礎,符號科學自然就成了我們的研究對象。”[5](Pvii)索緒爾進一步指出,從這個意義上看,語言的語言學是包括在符號學之中的。從這里以及他在第一期課程中的論述來看,索緒爾在第二期課程中開始較為全面地討論符號學問題,尤其是語言作為一個符號系統的問題,而且他的討論以語言的任意性為前提或基礎。他在第二期課程的一開始就指出:“Is there anything more arbitrary than the words of a language?”[5](P1a)在索緒爾看來,任意性既然是基本的真理,當然也就沒有必要去過多地費口舌進行討論和解釋,所以,在第二次講授普通語言學課程時,他花了較多的時間去論述建立在任意性基礎之上并與任意性密切相關的語言的單位、差別、對立、價值、組合關系和聚合關系以及語言符號的系統等問題。對這些問題的論述主要集中在“普通語言學”、“語言問題的內部劃分”以及“共時范圍內的劃分”幾個部分,尤其是前兩部分。而且,在第二期普通語言學課程的講授中,索緒爾對任意性的論述和第一期相比,明顯地更加深入和系統化。他在第二期課程的開篇部分指出“沒有什么東西比語言中的詞更具任意性”的前提之后,緊接著又指出:“一個確切和永恒的事實是,聲音只有在被賦予意義之后才能成為一個詞。這種一致關系在語言學的每個步驟都得到了證實,因而,不同時考慮聲音和意義,我們就無法說明一種形式到底是什么。”[5](P2a)此后,他又明確指出:“因此,我們決不能忽視文字和語言之間的聯系。盡管如此,我們也一定不要忘記,只有口語〈本身〉才是語言學的研究對象。”[5](P5a-6a)
在論述語言是一種符號系統、語言科學屬于符號科學而且是符號科學中最主要的部分時,索緒爾又以語言符號的任意性以及建立在任意性基礎之上的語言的特征為前提,即在肯定了語言特征的基礎上,討論了文字或者書面語言的特征。
文字也是一個系統,和語言系統有相似之處。它的主要特征如下:
1.文字符號是任意的〈符號和被符號定名的事物之間沒有任何聯系〉。
目前,低碳經濟已被納入我國的國民計劃和社會發展計劃。早在2013年,我國就承擔起節能減排、降低碳排量的重任,低碳經濟已經深入到我們的生活工作當中。電力企業作為我國支柱型企業,在低碳經濟大潮中,更應勇于走在改革的最前端,結合電能實際生產方式,完善低碳條件下電力會計核算體系。
2.符號的價值完全取決于否定和差別〈文字符號的價值只能產生于各種差別〉 (比如,一個人對字母t的寫法,但要求是,它不能和l或者n混淆!)。
3.文字符號的價值只能在一定數量的符號〈在一個確定的系統中〉對立的基礎之上才能產生。價值就是對立,通過對立才形成價值。〈價值在數量上是沒有限制的〉。(這和第2點是不完全一樣的,但最終是通過否定性的價值得以解決。比如,俄語中的p在希臘語中要用r來表達等等。)第2點和第3點是第1點的必然結果。
4.書寫方式對文字符號來說是無關緊要的——這一點也來自于第1條——不管書寫的顏色是什么,如白色的,黑色的,也不管書寫的輕重、凹凸等〈對文字符號都沒有什么影響〉。[5](P7a-8a)
在討論了書面語言的特征之后,索緒爾又更進一步明確指出:“我們在語言中也可以發現所有這些特征。”“針對第1點:Apfel(蘋果)和pomme一樣,都可以用來給我們所知道的一種水果命名。在將這里的符號和意義聯系起來的過程中,沒有任何東西可以以其自身把符號和這種特定的意義聯系起來,這也是我們要避免使用‘symbol’這個詞的原因之一。‘symbol’這個詞剛好是和‘sign’相對的(因此,對于表示‘公平’的符號‘天平’來說,符號和意義之間是有聯系的)。”
針對第2點和第3點,他指出:“一切都存在于差別,存在于對立。”[5](P7a-8a)這表明,索緒爾已開始明確地用sign代替他在第一期課程中所用的symbol來表示符號,并指出了sign和symbol之間的區別。從上面的這些論述可以看出,他在第二期課程中不僅比在第一期課程中更清楚地表明了語言符號任意性在語言的語言學理論框架中的重要地位,而且也開始清晰地呈現出索緒爾普通語言學理論中一些重要、核心的內容,如對立、價值、系統等。緊接著,索緒爾又提到了有關文字的另外兩個外部特征。
在文字中還存在著另外一些外部特征:
1.文字預設了一個特定社會中各成員間的契約關系。
2.〈文字的基礎是規約,是一種任意性的東西,但是〉 個人是無法改變它的,甚至整個社會〈也無法改變它〉。文字一旦被采用,人們就會看到,那種可以稱之為注定的演變就會開始展現;任何個人的或者社會的意志都無法對它做出任何改變。一旦第一代人成為過去,這種最初自由的規約便不再自由,后來的一代代人對它被動地加以接受。[5](P8a-9a)
同時,索緒爾又明確指出:“語言中也可以發現這兩種特征。”[5](P9a)之后,索緒爾在討論符號學的范圍時又指出,語言符號和其他符號一樣,都是客觀的、獨立于個人之外的,任何個人都不能隨意改變它。符號學的任務之一就是標明程度和差別,因此,語言符號完全是任意的。而一些表示禮貌的行為,如古代中國人對皇帝行三叩九拜之禮,會逐步失去這種任意性特征,從而形成一種象征[5](P10a)。索緒爾在這里進一步強調了語言符號任意性問題,并指出了語言符號系統和其他一些符號系統之間的區別,即語言符號完全是任意的。他在這里還批評了心理學家和哲學家甚至是普通大眾把語言看作是一套分類命名集的觀點。他指出:“所有的語言符號都是相互依賴的。因此,如果我們想確定法語中judgment的含義,我們只能根據它的左鄰右舍來定義它,要么說它本身是什么,要么說它不是什么。也就是說,必須在整個語言系統中來考慮這個作為語言符號的詞。”[5] (P11a)
在討論語言符號的含義時,索緒爾明確指出,符號和思想的關系就是語言符號,語言符號具有兩面性。他說:“符號和思想之間的關系就是:符號的內容= 〈不是指一連串的音節,而是指〉 由能夠被賦予一個特定意義的一連串音節所構成的一個兩面體;符號具有兩面性:意義——音節。”[5](P12a-13a)他把語言符號中兩個要素之間的關系比作一張紙的正反兩面,互為依存:“我們可以通過下面的這個比較來表示這種對應關系:我們不可能在割破一張紙的正面時而不割破它的背面。只有通過抽象才能得到其中的一面。”[5](P13a)這里,索緒爾比較詳細地論述了語言符號的含義、語言符號的內部二要素以及二要素與作為整體的語言符號之間的關系。但這些論述仍存在著一些不夠嚴謹和統一的地方,比如,在術語的使用上顯得有些混亂和不一致,對各部分之間的關系也未能清晰地加以說明。他在論述中把作為整體的語言符號和作為語言符號內部的符號都用sign來表示,而在圖示中又用syllables來表示符號內部和意義相對的sign,后來還用過sound、acoustic impression和acoustic sound[5](P17a-19a)。不過,這種混亂和不一致的情況在第三期課程中有了很大的改進。索緒爾在第三期課程中專門論述語言符號的性質時,比較明確和一致地使用了acoustic image來表示符號內部和意義相對的sign[5](P74a-75a)。此外,在第二期課程中,語言符號中和sign相對的成分他有時用meaning來表示,有時用thought表示,有時又用idea來表示,沒有像在第三期課程中那樣,比較一致地用一個概括性的而且更顯正式的concept來表示。另外,“能指”和“所指”這樣的術語一直未出現,在《索緒爾第二期普通語言學教程》中我們始終都沒有發現signifier和signified或者Roy Harris所用的signified和signifying。
索緒爾在第二期課程中明確指出,語言是任意的,語言本身是一個系統,語言(符號)的意義要從語言系統中要素的對立、要素之間的相互關系來確定。但索緒爾同時又指出,語言不是憑空產生的,語言從根本上來說是社會的,是一種社會產品,是屬于整個社會集體的。因此,任意性不能理解為個體的任意或隨意性的命名行為。他說:“我們完全可以只把語言看作是社會或集體的產物:只有在海上航行的船而不是位于陸地上的船才可以作為‘船舶’加以研究。因此,正是這種社會系統才能稱得上是符號系統,而且這種系統是為社會集體〈不是為個人〉服務的,就像制造船舶是為了在海上航行一樣。這就是為什么符號現象在任何時候都不會脫離社會集體這個事實一樣,雖然表面上看起來并非如此。〈這種社會屬性〉是符號的內在而非外在的成分之一。我們〈因此〉只把現象中表現出社會產品特征的部分看作是符號學的內容,而且我們拒絕把純粹是個人的部分看作是符號學的內容。定義了符號系統,我們就定義了符號產品,并〈通過符號產品〉定義了語言本身〈也就是說,語言是一種符號產品,符號產品是一種社會產品〉 ……我們可以〈比以前〉更清楚地看出,只有社會事實才能創造出符號系統中的內容。”[5](P14a-15a)
在索緒爾看來,語言符號指的是符號與思想的關系,這種關系是任意的,但這種關系不是個人或社會中的個體能隨意確定的。雖然語言符號最初來源于語言在個體中的運用,即言語,但言語本身并不等于語言。產生于言語的符號和意義的結合具有任意性,但這種結合所形成的符號要成為語言符號,成為語言系統的一部分,還必須要得到整個社會集體的認可,具有社會公共產品的特征。從這個方面來看,索緒爾的任意性絕不意味著隨意性,誰想怎么說就怎么說,想怎么用就怎么用,而是要遵循語言自身的規律,受語言體系的制約,要符合作為社會產品的傳統和規約,否則,社會交流將難以進行。所以,任意性是受限制的、有條件的。
索緒爾在討論了語言符號的任意性問題之后,又較為詳細地討論了語言的單位、語言符號的價值、共時語言學和歷時語言學、聚合關系和組合關系等。在討論語言符號的性質時,他還指出了語言符號的另一個性質——線性特征。在索緒爾看來,語言單位是一個抽象的概念,需要心理操作才能實現。思想和聲音或者意義和聲音必須結合在一起才能構成語言單位。語言的根本特征是:它是一個建立在對立關系基礎之上的系統,對立關系和系統的限制產生語言的價值。
但是,索緒爾在第二期普通語言學課程的講授中,始終沒有像在第三期課程中那樣,辟出專門章節討論任意性問題。他雖然指出了語言符號的兩面性,論述了語言符號的根本屬性,即任意性,論述了語言符號內部的兩個要素,即符號和思想的關系以及它們與作為整體的語言符號之間的關系,也比較多地論述了語言符號的外部關系,即語言符號和語言符號之間的關系,明確提出并較為詳細地論述了語言符號和語言系統的關系以及語言符號的價值等問題,但在第二期課程中,他不僅沒有提到符號的不變性和可變性,而且也沒有提到絕對任意性和相對任意性。
ASurveyoftheDevelopmentofSaussure’sArbitrarinessBasedontheStudyofHisThreeCoursesofLecturesonGeneralLinguistics
LI Guan-xue
(SchoolofForeignLanguages,HenanUniversity,Kaifeng475001,China)
Saussure’s idea that the linguistic sign is arbitrary forms the cornerstone of his general linguistics theory which has great influence on the following generations. It has also been a hot topic in the circle of linguistics for more than one hundred years. However, this idea was not shaped overnight. It experienced a process of continual development and perfection. A careful study of Saussure’s three courses of lectures on general linguistics through comparison not only clearly manifests the stages of the development and the gradual construction of his idea of arbitrariness, but it also comprehensively and systematically reveals the profound meanings of his arbitrariness. This will not only help us understand his idea of arbitrariness correctly and accurately, it will also give us some beneficial enlightenment in making an objective and fair comment on Saussure’s arbitrariness.
Saussure; arbitrariness; development and construction
2014-01-03
李關學(1963—),男,河南洛陽人,河南大學外語學院副教授,博士,研究方向為功能語言學、語用學、英漢對比與翻譯。
H0-06
A
1008—4444(2014)02—0128—05
王菊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