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藝豪
中國新一屆領導人上任一年后,為重塑治理體系制定了一個明確而遠大的計劃,如今的經濟、社會與外交政策十分明確而果斷。去年11月,中共十八屆三中全會公布的《決定》明確指出了全面改革治理體系的目標。其目的在于通過改善行政體制,明確市場與國家職能,賦予民間非政府組織更多職能,同時強化中央的領導。
在近日閉幕的全國人民代表大會上,中國政府宣布了更為詳細的經濟計劃,這被認為是自20世紀90年代以來最為全面的結構性改革,也是自鄧小平提出“改革開放”以來最全面的改革計劃。
迄今為止的多數評論都聚焦于這項改革對市場的“決定性地位”的強調。的確,這一改變非常重要,但對于新一屆領導集體來說,市場只是手段而非最終目標。新的經濟改革計劃不僅在于放寬管制,改善民營企業環境;更在于改善國有企業與財政體系。其結果,國家和市場需要明確各自職責,同時保持國家的主導地位。
本屆政府的工作重心在于國有企業與財政制度重組,并保持實際GDP以現有7.5%的速度增長。以此看來,舉債問題將會在幾年內消失。
支持這一觀點的人認為,國企與財政改革直接擊中了信貸增長的根基。地方政府貸款是因為支出超過了所分配的稅收,盲目建設大量城市基礎設施,且未對投資收益負責。國企貸款是因為他們的資本收益急劇惡化。因此,提高國企資本收益,整頓地方政府財政,應該能大量減少無收益的信貸,從而矯正債務與經濟增長。同時,債務將保持在允許實際GDP以7%左右速度增長的水平。
換句話說,政府認為舉債增長只是一種癥狀,治愈辦法要從疾病的根源入手。政府對現有債務情況安全性的認識間接依賴于國家審計局去年12月發布的報告,報告指出地方政府的債務情況雖不利但是在可控范圍內。國家審計局估計,包含中央政府在內的整體公共債務約占GDP 的53%,遠低于大部分經濟合作與發展組織成員國的公共舉債水平。這一樂觀態度背后的依據還有中國社會科學院去年12月發布的國家資產負債分析。
如今國企改革計劃十分明確。這就是專注于改善資本收益,而非擴大資產;私人資本將獲得進入以往嚴格限制領域的許可;私人對國企與國家引導投資項目的直接投資也將得到鼓勵;地方掌控的一系列非戰略性國企如若效益不高,將很可能會被私有化或強制破產。
本質上,這是上世紀90年代晚期國企改革抓大放小戰略的體現。主要表現為保持國家主導地位,提升少數大型戰略企業的運作效率,例如鐵道、航空、電信、能源與石油化工等行業,同時將大部分競爭性消費與服務行業的經濟活動私有化。
由于前幾年對國有部門的改革熱情有所減退,并要求國企承擔2009年全面刺激經濟的責任,因而國企資本收益直線下降,不及民企平均收益一半,國企開始重新奪回曾放棄的行業——截至2011年,一半國企資產都來自非戰略部門。
如今,改革家們計劃重新完成抓大放小的目標。這并非要取消國有部門,或將經濟制高點的核心國企私有化,卻表明了放開非核心國企與資產以及利于民企的消費行業,并提升現有國企效益的決心。
國企改革是去年十八屆三中全會的重頭戲;財政改革則在近期人大會議上扮演主角。中國主要財政問題是地方政府無資金支持的強制政策,地方政府掌握的收益不足一半,卻擔負著政府85%支出的責任。理論上,這一空缺應由中央撥款填補,但實際撥款并不能滿足地方的需求。因此,應對結構性赤字的辦法就是訴諸一系列預算外的融資計劃,其中大部分為高價買賣土地所得。
財政部部長樓繼偉提出的改革戰略的重心,在于再度集中支出責任并打造更靈活的財政轉移系統,減少地方政府貪婪的動機。在人大會議有關預算的演講中,他概括了詳細的改革措施。綜合這些措施,房地產與重工業市場的過度投資會得到抑制,財政政策會更加反周期且預算責任增加。
總體來說,改革計劃強勁有力,其對中國經濟病癥的診斷引人注目,提出的治愈措施也似乎合理。盡管如此,我的擔心是:首先,政府可能低估了債務飛速增長與快速變化中財政制度的金融風險;其次,改革可能遭到利益集團的阻擾,比如,過去提出的一些改革(如財產稅)最終不了了之。最終,中國要防止的是依賴于高度集中型的體制,這樣會不利于走向更加開放的發展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