堆積深情——寫給父母

梁鳳儀

你二老去世，留下一身功夫給我，單是執拾老爸屋子的遺物，就花了很多天。

老爸，你這老頭子真多零碎雜物，舉凡人家大減價，你就一口氣地把些“跳樓貨”都收買回來，根本不管自己是否用得著，到頭來，因減得加。單是那些刀片、梳、紙巾等等，堆得個個抽屜都很飽滿。

我決心把這一總嶄新而未開用的雜物都統統扔掉了，我知道你必定氣個半死，可是，老爸，時代不同，財產管理及家用調度的概念和手法也大異于前，你總忘了凡事有直接與間接兩面影響。

大減價時瘋狂購物，直接節省支出，然而間接是把一筆無須動用的金錢花耗，利息的計算期應由你買入直至你使用為止，為數可能很可觀。

此外，還要貯存之倉租，更會產生一種自己已花了一筆錢的錯覺，因而反會把應該購置應用的衣物，暫時擱置，形成生活用度上的輕重倒置，這種無形損失，非同小可。

老爸，我告訴你，世界上少有賣錯東西，多有買錯東西的人，這個原則你細心想想，是很有道理。

翻你的舊箱子，竟看到很多似曾相識的兒時恩物及相片，太深的懷念與惆悵，筆不能書，寫不出我的愧歉……

你二老記得我童年時有個叫芳芳的同學嗎？這小女孩聰明得很，長大后赴洋深造，學成后運氣真不差，既找到份有前途的工作供她搏殺，幾年下來熬出個樣子來，在社會上總算有頭有臉。

不過，事業得意，愛情潦倒，居然鬧了失戀。我去看她，只見她一人獨居，房間盡是那戀人留下來的衣物相片，真使我觸目驚心。

我口里罵她不長進，鼓勵她振奮圖強，選擇如此不能割舍的情緣去折磨自己，又何苦？回家來望見你們遺像，頓然醒覺，多少年來我注情自己的事業愛情，幾曾對二老悉心照顧？讓你們相依為命，與我兒時衣物相片做伴，這種無選擇余地之親情牽掛，屬于一生一世，比起兒女私情，豈非更無奈與凄涼？

老爸老媽，從不認錯的我，如今也得破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