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漢職業委婉語探源

張建利

（1.山西大同大學外國語學院，山西 大同 037009；2.山西師范大學外國語學院，山西 臨汾 041004）

一、引言

委婉語是世界文化中普遍的語言現象，每種語言都有其相應的委婉語。英語中用“euphemism”指委婉語。Euphemism字面上的意義就是“to speak with good words or in a pleasant manner”（用好聽的話或令人愉快的方式表達）。在古漢語中，委婉語指說話迂回曲折，含蓄隱晦，不直陳某人、某事或某物，但卻達到較好的語言交際效果，故也被稱為“曲語”。由此可見，無論是英語中的“euphemism”還是漢語中的“委婉語”，都是避免引起不快、不滿而采用迂回曲折的表達，以達到最佳的交際效果。

在社會交際中職業是人們普遍關注、非常敏感的一個話題。但職業是有差別的，不同職業群體的交往與互動可能受到一定制約，有時劣勢職業群體的自尊心可能被傷害，因而在社會交往中，人們熱衷于使用職業委婉語（occupational euphemisms）以使交際順利進行。職業委婉語就是對被認為社會地位相對卑微的職業及其從業人員的美稱。因此職業委婉語有時也被稱作“鍍金語”（gilded words）、“化妝詞”（cosmetic words）、“安慰詞”（comfortable words）。英漢兩種語言都使用職業委婉語，但各有其淵源。

二、職業委婉語的淵源

在英美國家，人們對職業的社會地位十分敏感。近幾十年來，我國的職業委婉語的使用頻率也日漸突顯，它的形成與運用同樣有深厚的社會文化淵源，具體表現為以下幾種交際需要。

（一）避免職業歧視的需要 避免職業歧視是職業委婉語產生的最主要原因。近年來，隨著經濟發展與文化交流的推進，職業歧視悄然出現。為了促使交際順暢，減少不必要的刺激，職業委婉語被逐漸使用，越來越多的新生委婉語替代了一些傳統的職業名稱，使一些不太體面的職業的從事人員感受到社會對他們工作的肯定和尊重。

英美社會中有關于“白領階層”和“藍領階層”的說法。“白領階層”，也稱“白領工人”，一般指企業中從事腦力勞動為主的中上層被雇傭人員，而與之相對的“藍領階層”則是室外從事較多體力勞動的工人。很顯然，這種說法就顯示出二者之間存在職業價值差距，明顯帶有職業歧視。“白領階層”在工資待遇和社會地位方面都高于“藍領階層”。因此，人們先后為“藍領”工人加上很多美名，以平衡他們的心態，減少心理刺激。例如，“Engineer”（工程師）就是構成職業委婉語最活躍的詞，它本來是指“白領階層”中具有專業技術知識的人才，在社會上很受尊敬。但為了避免歧視，很多與“藍領”工作相關的職業同樣用到了“Engineer”。 據統計，用“Engineer”美化的職業多達兩千種，如：“automobile engineer”（汽車工程師）是“mechanic”（機修工）的美稱，“dry cleaner”（干洗工）被美稱為“dry cleaning engineer”（干洗工程師），“plumber”（管道工）又被美化為“sanitary engineer”（衛生工程師）等。更有趣的是“mattress manufacturer”（床墊制造商）竟然被美稱為“sleep engineer”（睡眠工程師）。其他的美稱如：“dining room attendant”（餐廳管理員）婉稱餐廳的“waiter”或“waitress”，將服務員的地位提升為管理員，用“tree surgeon”（花木外科醫生）婉稱“tree trimmer”（花木修剪工）等，這都是避免職業歧視的體現。

人類文化和語言的發展具有共性，改革開放以來，類似的漢語職業委婉語也產生了。在舊中國，某些職業如“剃頭的”、“燒飯的”、“掃大街的”說法，在新中國被婉稱為“理發師”、“美容師”、“廚師”等。這些“XX師”的稱呼，給人的感覺是很專業，讓人感到肅然起敬，自然而然提升了職業地位，避免了職業歧視。此外，“保姆公司”被美稱為“家政公司”；“秘書”被美稱為“助理”；用“經紀人”替代“掮客”等等，這些都是為了充分尊重勞動者的勞動，避免職業歧視。

（二）順應人的心理需要 為了滿足雙方實際的利益和心理需要，某些職業委婉語通過夸張的表達，使其顯得比它們本身代表的真實事物更體面、更重要。在美國，有些普通工作人員的職業被相關職業技術人員或行政管理人員的名稱來代替，如后綴-ist，-or加職業的名稱：“educator”是“teacher”（老師）的美稱，“beautician”（美容師）是“barber”“hair一dresser”（理發師）的美稱等，這些都是通過對職業名稱的上揚而減少對從業人員的心理刺激和尷尬。商場的營業員在與社會名流交往時并不自卑，他們很大方地向對方介紹自己是sales representative（銷售代表）；再如，head-waiter（侍者領班）被婉稱為captain（總管）；secretary（秘書）稱為administrative assistant（行政助理）；“gardener”（園林工人）美稱為“landscape architect”（園林建筑師）等。

對于一些特殊行業，更有一些特殊的稱謂。如在英美國家，working girl，business girl，call girl，street walker，都是對whore（妓女）的委婉稱呼；與此相應，她們還稱呼自己的行為為business，甚至叫做social service。

此外，很多具有較高社會地位的職業也有更中聽的表達法。如美國的律師大都喜歡別人稱自己為attorney，因為他們認為lawyer一詞有時聯想欠佳，因為21世紀大英漢詞典中“lawyer”還可以解釋為“愛發牢騷的人；陪伴購物并亂出點子的人”；與此類似，文藝創作者則喜歡用author這一外來詞表示身份，因為author一詞聽上去似乎比writer這個通俗的本族詞要高雅些。在中國的大學里普通老師即使是助教、講師等職稱，有時人們都會敬稱其教授，這也是為了給人帶來心理感覺上的提升。

（三）遵循禮貌原則的需要 講究禮貌是言語交際中需要注重的一個重要原則。利奇（Leech）認為人們在言語行為中要注重“人際修辭”，其中最重要的就是要遵循禮貌原則。這就使得人們在交際中常使用一些模糊的詞語，以表達對他人的尊重。比如，英語中butcher（屠夫）是很直接的表達，但人們在提到這一職業名稱時通常會用到meat technologist，這樣就避免了這一工作給人帶來的自卑，對對方表示出尊重和禮貌，遵守了言語交際中的禮貌原則。類似的如，janitor（看門人，照管樓房的工人）有時被婉稱為security officer（安全官員），雖然security officer所指的要比janitor寬泛；另外將gaoler稱作prison officer，將 rat-catcher稱為 exterminating engineer，把廉價推銷眼鏡的人稱為vision engineer，百貨商場的巡視員floor walker被堂而皇之地叫作aisle manager（通道經理）；甚至housewife（家庭主婦）也是“經理”，叫作domestic manager（家務經理）等等，這些都是從禮貌原則出發，為達到成功的交際而做出的適當稱謂。同樣，漢語中也有將“看門人”婉稱為“樓管”，“保安”，舞臺設計人員被稱為“藝術總監”等的說法，都使語言聽起來禮貌得體，回避了有歧視之嫌的表達，達到抬高、贊譽他人的效果。簡言之，為使語言交流輕松愉快地進行，避免傷害他人，必須選用適當的委婉語稱呼某些職業，保護從業者的自尊，這是禮貌原則的充分體現。

（四）社會文明的需要 對職業的美稱也是社會文明的一個表現。隨著社會的發展，人類不斷走向文明進步，物質生活的滿足越來越要求精神文明的加強，職業委婉語的使用是講話文明的一個體現，是文明社會的必然要求。而且社會越進步，人們的言語表達越是文明。中華民族是悠久而文明的民族，比如說，“妓女”是一種低下卑微的職業，但是在正常的言語表達中，人們是很少用這個稱呼的。在舊中國，對其比較通俗的婉曲的說法有“窯姐兒”“花娘”“青樓女子”“煙花女子”“風塵女子”等等，現在對類似的職業稱呼則更加文雅，漢語中婉稱“小姐”“職業粉絲”，英語中則也稱member of the oldest profession，以及上文提到的 working girl，business girl，call girl，street walker等。這些說法并不帶有貶斥鄙視之意，反而表現出對此種從業者的同情與寬容，以滿足“人人平等”的思想，融洽人際關系，體現出文明的社會氛圍。另一方面，這種婉稱也會使得人們進一步挖掘這種職業的存在原因，以促進社會走向更加文明。英語中也有此種現象，如漢語中的“銷售代表”就是由英語的sales representative翻譯得來的。由于西方人崇尚基督教的“人生來平等”的觀念，他們也常用這樣的委婉語婉稱一些職業，顯示出人與社會的文明。

（五）避免產生不快的需要 一些容易使人產生不快的職業，同樣使用委婉語來避免不必要的感受。例如undertaker（殯儀工，焚尸工）這一職業名稱易使人感到難過，因此被美其名曰funeral director（殯葬服務承辦人），近年來更是用grief therapist（哀傷治療專家）來婉稱。說到rat-catcher，大家都知道是專業捉老鼠、耗子的，但是每提到“rat”人們都會有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使人感到惡心，大倒胃口，因此此種職業有了更加委婉的稱呼“exterminating engineer”“pest control operator”，這樣就不會讓人有那種糟糕的感覺了。再如每次提到garbage collector，就會讓人聯想到骯臟破碎的東西以及難聞的氣味，感到不快，因而用委婉語sanitation engineer（衛生技師，環衛工）稱呼，因為此稱謂強調的并非“垃圾”，而是垃圾被清除之后的“衛生”，使人產生清爽的感覺。同樣，road-sweeper，dustman通常被婉稱為cleaning operative。另外，foreigner labor（外來工人）也容易讓人產生骯臟雜亂的聯想，為避免這種不快而用guest worker來稱呼，非常委婉。由此可見，為避免某些詞語令人產生不快的聯想，職業委婉語的使用更是勢不可擋。

三、結語

“Offal smells like a rose”正是英國著名學者Judith Neaman和Carole silver在談到近年來英語中職業名稱委婉化的趨勢時所做的一個形象而且一針見血的比喻。

綜上所述，關于職業的委婉語都不是偶然產生的。相比而言，英美國家中職業委婉語產生得早一些，漢語中職業委婉語不夠豐富，數量較少，但近幾十年來，隨著我國與世界各國，尤其是英、美國家文化交流的不斷加強，西方的文化思想和價值觀念也漸漸影響著我國，逐漸在人們心目中萌發了職業的高貴與低賤之分。為滿足交際的需要，我國的職業委婉語也應運而生，并且愈演愈烈。近年來，許多新生委婉語替代了一些傳統的職業名稱，減少了職業歧視，使某些職業的從業人員也體會到了自身工作對社會的重要性。當今社會是一個高度發達的文明社會，無論是英語還是漢語，使用職業委婉語都會使大多數民眾對行業間的不平等現象從心理上得到緩解，也使人們在日常交際中避免一些不必要的尷尬，潤滑人際關系，進一步促進交際順利進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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