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談全球第四次工業革命浪潮

董國棟 北京大學

在歐洲經濟持續低迷的背景下，德國“工業4.0”的發展戰略如燎原之火，掀起了世界制造業與高新技術產業快速發展的浪潮，從美日等發達國家到中印等快速進步的發展中國家，新一輪工業革命正在迅猛展開。各國立足本國國情提出一系列未來制造業改革性措施，以期在第四次工業革命中占領先機。

英國的“制造業復興”計劃

作為工業革命發源地的英國，20世紀后半期傳統制造業所占的整體經濟份額開始逐步下降，英國傳統強勢制造業如汽車業、機械制造業和電信業逐漸失去市場，英國制造業昔日榮光已不復再現。如何重振制造業發展的往日雄風，已成為英國政府面臨的重大問題，現代制造業能否崛起將是英國經濟增長的核心要素。

幸運的是，乘著德國“工業4.0”發展戰略在歐洲引起的改革旋風，英國制造業也跟了上來。英國政府重新定位本國制造業，全球范圍內的制造業正在從傳統制造走向高科技制造，納米技術、信息通訊技術、現代生物技術和智能機械技術等諸多高科技制造業蓬勃發展，制造業日趨多元智能化。在此認識基礎上，英國政府采取了一系列有效的措施推進“制造業復興”計劃，英國制造業銷售產值從2010年開始持續回升，2012年英國對歐洲制造業的拉動作用僅次于德國。2013年，英國制造業銷售產值達到3545億英鎊，同比增長3.7%，交通運輸設備制造業起主要拉動作用。

概括起來，英國政府振興制造業的措施主要有四個方面。

第一，占據制造業領域產業鏈高端位置。在充分利用傳統制造業優勢的基礎上，爭取在競爭激烈的高技術制造業領域占據領先地位，從扶持英國新興技術中小企業、幫助中小企業與研究單位建立合作關系和加強支持高端外來投資者三個方面，參與新興制造業全球價值鏈。

第二，建立制造業技術中心，加快科技創新技術向市場化的轉化步伐。英國政府一方面提高對合作研究項目的公共資金關注和投入，建立跨政府跨機構的合作伙伴關系，另一方面不斷提高高技術產業在本國制造業總增加值中的比重，加快相關技術成果轉化。

第三，增加對高科技人才和專業技工的培養。高技能職業比例在新興制造業中的不斷增長，迫使英國政府加大力度培養企業需要的高科技人才和專業型技工。政府針對不同制造業提供綜合培訓，促進企業人才跨領合作。

第四，搶占綠色技術產業市場先機。英國持續對綠色技術市場加大投資力度，現已成為歐洲最大的綠色技術市場。針對軟件、電子、再生電力和核電等前沿產業，英國政府出臺了“低碳工業戰略”和“國際市場戰略”，在政策傾斜、產品采購、人才培育、標準化建設和資金投入等方面給予全面支持。

美國的“再工業化”浪潮

在歐洲國家“工業4.0”戰略發展如火如荼之際，美國也開始重新重視先進制造業的發展。2007年次貸危機后，美國開始調整經濟發展戰略，2009年12月公布了《重振美國制造業框架》，2011年又相繼啟動《先進制造業伙伴計劃》和《先進制造業國家戰略計劃》，實施“再工業化”發展戰略，制定了調整、提升傳統制造業結構及競爭力和發展高新技術產業兩大目標。

實行“再工業化”發展戰略并非只是一個簡單的政策導向可以實現。過去幾十年的“去工業化”發展道路令美國面臨多種問題：國內生產自動化和勞動成本過高，迫使美國大公司將產業轉移到國外，導致制造業就業崗位嚴重縮減；制造企業難以消化高額的利息和技術創新的巨大投資花費……為了保證“再工業化”戰略的順利實施，美國推出了一些相互配合的政策和措施，力圖加快相關產業的更新換代和科技進步，以推動美國經濟走向復蘇。

首先，大力發展“先進制造業”和新興產業。以精密儀器、先進材料、新能源、運輸工具以及電子產品等行業產品附加值高、技術要求強的先進制造業為突破口，著重加大投資力度；對資源消耗性制造業如紡織、服裝、造紙、鋼鐵等制造業僅僅通過提高關稅和非關稅壁壘對其加以適當保護。美國政府不時加大對新興產業的支持力度。美國正推動一場以新能源為主導的新興產業革命。

其次，鼓勵研發和創新。美國制定了高新制造業鼓勵發展計劃，鼓勵企業、大學及政府之間加強合作。增大對高等教育的理工科教育重視程度，增加經費設立理工科的獎學金以緩解工程師不足等情況。

再次，制定完善的國家出口戰略，促使中國等新興國家開放市場，同時加大貿易保護力度。美國的出口戰略是從加強貿易拓展、方便貿易融資以及強化貿易規則三大方面來扶持美國企業開拓海外市場。此外，美國還強化貿易規則，實施貿易保護。

最后，扶持中小企業。美國政府把中小企業作為再工業化的主要載體之一，劃撥部分款項解決小企業貸款難的問題，協助小企業渡過信貸緊縮難關，放寬施加給小企業貸款機構的薪資限制及其他限制。此外，促進中小企業出口，具體措施包括對中小企業進行宣傳，給首次做出口的企業以詳細的指導，提供出口程序方面的信息，專門針對中小企業設立出口方面的信貸等。

美國政府提出“再工業化”，這是一個長期的戰略規劃路線：短期內刺激經濟復蘇、緩解嚴重失業、緩和社會矛盾；中期結構調整，培育新的增長動力，促進經濟再平衡；長期目標是抓住新一輪產業革命之機，謀劃戰略主導權，重塑國家競爭優勢。

日本的“IT立國”戰略

進入新世紀后，在世界性信息化工業革命的大潮中，日本政府為改變相對落后的狀態，舉國上下重視改革，提出基于日本本土的“大數據時代”，出現了信息化迅速發展的局面。日本的“大數據時代”以高度信息化社會為基本方針，制定了《推進高度信息通信社會的基本方針》，以實現人類智能生產活動中信息和知識的自由創造、自由流通和共有化，建立一個生活、文化、產業、經濟、自然和環境全面發展、相互協調的新的社會經濟系統。其后，日本政府提出了“IT國家基本戰略”，制訂了具體的政策目標和實施計劃，并公布實施了《IT基本法》，正式提出了“IT立國”的國家戰略。政府高度重視高端制造業的發展，大規模編制技術戰略圖。

近年，日本制造業出現了三個新現象。一是采用“小生產線”的企業增多；二是采用小型設備的企業增多；三是通過機器人、無人搬運機、無人工廠、“細胞生產方式”等突破成本瓶頸，大幅度地提高了成本競爭力。通過以上發展規劃，將“大數據時代”推向新的高度。

一方面，日本政府加大公共投資，出臺了題為《制造基礎技術振興基本法》、《為實現日本新生的新發展政策》等一系列經濟對策，其政策重點是推進IT革命、環境保護、高齡化對策事業、城市基礎設施建設等四個方面。日本政府認為，即使在未來的信息社會，制造業始終是基礎戰略產業，必須持續加強和促進制造業基礎技術的發展。另一方面，日本政府也加大技術政策支持，給予企業政策性貸款，由日本開發銀行和中小企業金融公庫提供；為企業提供直接的研發補貼和委托研發撥款，引導企業開展重點領域的研發活動；以全國性都市銀行和地方銀行為代表的商業銀行體系，為企業提供短期貸款為主的金融業務；以長期信用銀行、債券信用銀行為代表的信用銀行體系，則為企業提供中長期的貸款。此外，日本“大數據時代”發展戰略還有許多其他政策措施，如關稅和非關稅保護政策。

特別應該關注的是，日本一貫重視的人才政策。日本對于高科技人才的培養可以說是全球領先的。日本長期實施科學技術基本計劃，該政策的目的是提高科技人才的綜合素質，充分發揮其能力，支持他們終身持續進行能力開發，積極拓寬培養方法和途徑，增強科技發展的實力。這項計劃明確了科技人才培養的改革方向和具體對策，日本從組織機構和教學課程上對相關的專業進行重新設計，建立跨學科和新興領域的人才培養基地，促進跨學科及新興領域的人才培養；鼓勵產業界與學術界相互協作，構建科技人員終身能力開發體系，培養具有廣闊視野和跨學科技能的人才；保證技術人員及其能力可在比較長的時期得到充分運用，并且做好傳承工作。形成具有國際水準的研究生院教育；為優秀學生提供獎學金或研究獎學金等，保證他們可以安心學習。對研究生院的課程進行重新定位，大力培養研究人員以及高級專門技術職業人才。

印度的“發展制造業”戰略

作為中國近鄰與競爭者，印度并不是一個制造業強大的國家，長期以來印度始終以服務業特別是軟件服務業和信息外包業作為經濟增長的基礎。然而隨著全球范圍的工業革命發展勢頭日趨興盛，近年來，印度制造業也出現加速增長態勢，主要集中在機械設備業、化學制造業、紡織業、家電制造業和汽車產業等。未來，印度或許會成為繼中國后的“世界工廠”。

印度政府成立以政府總理為主席的制造委員會，并公布了“印度制造業國家戰略”報告，減少對制造業的管控力度，開放制造業市場，解放對制造業發展的束縛，以期讓印度早日成為世界生產中心。

這些措施包括：調整外國直接投資政策，令印度國內制造業發展更為自由化；從生產許可、投資比重、稅收減免等方面減負；吸引國際跨國巨頭向制造業注入巨資。在資金投入的同時，大量引進制造業領域的高新技術產業生產線，歐洲汽車制造業、韓國電子制造業等紛紛與印度建立合作關系。為擴大生產規模和增強競爭力，印度政府鼓勵國內制造業領域企業開展合并，積極吸引出國優秀人才回歸和招聘外國高技術人才內流。印度政府和相關企業還采取了一系列措施加速制造業產品出口，開拓出口銷售渠道，如對進口關稅高的國家采用出口零部件到進口國組裝的做法等。

印度人口居世界第二位，其國內市場本身就是制造品的巨大市場。隨著印度經濟快速發展，印度社會制造業市場將進一步擴大，印度制造業正在搶奪中國制造業在世界市場中的資源和份額，這勢必成為中國制造業的巨大威脅。

事實上，全球已進入空前的創新密集和產業變革時代，我們不得不承認發達國家可能將通過“再工業化”再次占領科技與實力的制高點。與此同時，我國制造業發展的前景卻出現令人憂慮的跡象。隨著新一輪科技和產業革命加快演進，特別是以互聯網為核心的信息技術廣泛應用，市場競爭的制勝法寶已不再只是規模和價格。擁有差異化和高品質的品牌優勢，日益成為企業贏得市場競爭的關鍵。

挑戰與機遇往往是一個硬幣的兩面，美國等發達國家“再工業化”也為中國實現跨越式發展帶來了機遇。我們要瞄準國際一流先進水平，通過引進消化吸收再創新，大力增強集成創新能力，培育原始創新能力，加快擁有一批核心關鍵技術，努力實現“中國制造”向“中國智造”的轉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