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家族相似性理論的“水家族”分析

郭 瑨 莊梅云 賈春華

（北京中醫藥大學基礎醫學院，北京，100029）

基于家族相似性理論的“水家族”分析

郭 瑨 莊梅云 賈春華

（北京中醫藥大學基礎醫學院，北京，100029）

目的：探討五行中水家族的構成，其成員特點的相似性以及各自之間的區別聯系。方法：應用維特根斯坦家族相似性理論，對五材中的水、五方中的北、五色中的黑、五味中的咸、五季中的冬以及五臟中的腎在“水家族”這一范疇形成過程中的作用進行分析。結果：五行水家族成員之間存在家族相似性，五行中水家族是通過家族相似性的類比聯系起來的。結論：“水家族”成員是通過類比推理聯系在一起的，成員之間存在著盤根錯節的相似；“水家族”的特征是將各組成部分的特征歸納而成，而后將“水家族”特征賦予給了家族成員；中醫理論體系借用了五行學說，腎的某些功能并不是本身所具有的，是由于將“水家族”特征賦予得到的。

家族相似性；類比；水；特征賦予

1 五行學說與家族相似性

五行學說屬于中國哲學的范疇，通過對木、火、土、金、水五行特征的觀察及其“相生”“相克”規律來認識宇宙萬物。對于五行學說的起源有五材說、五方說等觀點。先哲們通過對木、火、土、金、水五種日常生活中常見的物質的功能的認識，其后經過不斷地演繹、歸納、總結，將五行屬性抽象出來，推演到其他事物，再經過加工概括，五行中每一行已經不僅能代表五材——木、火、土、金、水，更重要的是五行中的每一行構成一個固定的組合形式，成為了能代表五時、五方、五色、五味、五臟等萬事萬物的符號，每一行代表了多種功能屬性。

作為中醫理論根基的《黃帝內經》極大地受到了五行學說哲學觀念的影響，《黃帝內經》系統的概述了五行水家族的組成成員，《素問·陰陽應象大論》中就說：“北方生寒，寒生水，水生咸，咸生腎，腎生骨髓，髓生肝，腎主耳。其在天為寒，在地為水，在體為骨，在臟為腎，在色為黑，在音為羽，在聲為呻，在變動為栗，在竅為耳，在味為咸，在志為恐。”《黃帝內經》中將天、地，以及存在于人體內的器官，如五臟、六腑、九竅等分屬于五行，通過五行的特性及其生克制化的關系來認識人體局部、局部與整體、體表與內臟以及人體與自然的關系，同時用以說明人體的生理病理變化規律的，指導中醫的臨床診斷治療。因此，五行學說也就成為了中醫理論體系中重要的認知工具和思維方式。

家族相似性理論是現代分析哲學中的重要概念，維特根斯坦在其著作《哲學研究》中在探討“游戲”的屬性時發現，被稱作為游戲的活動各式各樣，雖然各種游戲之間沒有共同之處，但卻存在著各種粗略精微相似的地方，如輸贏、機巧、運氣和消遣等特性。維特根斯坦認為各種“游戲”構成了一個家族，“家族成員之間的各式各樣的相似性就是這樣的盤根錯節：身材、面相、眼睛的顏色、步態、脾氣，等等。［1］”五行理論也存在著如上的家族相似性，同屬于一行的各種事物之間具有不同程度的相似性，也就是說五行是一種原型范疇，是人們根據相似性概括總結出來的。從這樣的觀點出發，我們認為五行理論起源于“五材說”，五材是人類生產和生活中所必需的不可缺少的五種物質，如《左傳·襄公二十七年》就有“天生五材，民并用之，廢一不可”的說法。由于相似性的多寡和認識的先后等因素，木、火、土、金、水五材成為五行理論中各行的典型成員，而對于五行理論中各行的其他組成部分，如五色、五方、五味等分別成為這一范疇的非典型成員。我們可以將五行中的水看作是一個家族，我們命名為“水家族”，本文將以水為例，來探討五行的家族相似性。

2 “水家族”部分成員的特征分析

2.1 水 水是日常生活中常見之物，古人透過肉眼觀測和身體體驗的方式對自然界入微觀察［2］，在古人與水進行接觸時根據水的功用、特征提煉出水的屬性，進而作為五行“水”的基本特點。對于水的屬性主要具有如下5個特點：寒涼、滋潤、居下、平準、養物。

無論春夏秋冬，當人們接觸水的時候首先的感覺應該是水是寒涼的，其溫度低于周圍環境。因此將“寒涼”作為水的第一個屬性。

《尚書·洪范》中說“水曰潤下”，潤的本義是指雨水下流，滋潤萬物，由于水的滋潤作用，可以使自然界空氣不干燥，使草木不干枯，同時使其光滑有光澤。因此“滋潤”可以作為水的第二個屬性。

《白虎通疏證·卷四》中說“水者陰也，卑，故下”，在《道德經》也有“水善利萬物而不爭，處眾人所惡”，也就是說水是趨下的。對于古人來講，流動的河水需要向低處流去，靜止的湖水需要低洼處才能保存，因此可以將“居下”作為水的第三個屬性。

對于水字的探討會發現水所蘊含的其他意義，如《白虎通疏證·卷四》中說：“水之為言準也，養物平均，有準則也。”《說文解字·第十一上》也提到：“水，準也，北方之行，象眾水并流，中有微陽之氣也”。其所蘊涵的意義應該包括兩個方面：第一，《說文解字·第十一上》曰：“準，平也。”我們很容易就可以觀察到湖面是平的，放在器皿中的水面也是平的，那么水的特性就是平，這里的平說的是可以給我們一個可借鑒的準則，日常生活中所說的水準就來源于此。第二，在于“養物平均”，相對于干燥之處，在水源地周圍，我們可以發現植被茂盛，水不僅滋養了植物，在水中有魚在遨游，在水源地附近有野獸、鳥類棲息活動，那么水養育了萬物，對萬物都是一視同仁。因此，水具有“平準”“養物”的意思。

2.2 北 于五行的起源，主要有“五材說”和“五方說”兩種，早在殷商時代，先民們就具有了五方觀念，甲骨文中就有“東土受年”“西土受年”“北土受年”“南土受年”“王貞受中商年”等記載。無論五行學說是從哪種學說演化而來，將北歸屬于水，那么他們之間一定是可類比的。《白虎通疏證·卷四》說：“水位在北方，北方者陰氣，在黃泉之下，任養萬物”；《白虎通疏證·卷四》說：“北方者，伏方也，萬物伏藏也。”從《白虎通疏證》對北的解釋可以看出：第一，北是屬于陰的，從溫度的角度來看，寒冷是屬陰的，水是冰涼的，北方是寒冷的；第二，北的位置在“黃泉之下”，《白虎通疏證》所指的黃泉一定不是指代人死后所去的陰間，《孟子·滕文公下》曰：“夫蚓，上食槁壤，下飲黃泉。”這里的“黃泉”是指地下的泉水。而在《列子·黃帝篇》中說：“夫至人者，上窺青天，下潛黃泉，揮斥八極，神氣不變。”這里的“黃泉”與“青天”相對，應指下之極。黃泉處于下，而北處于“黃泉之下”則證明北也是處下的。

2.3 咸 對于水的味道，在《尚書·洪范》中就有論述“水曰潤下……潤下作咸……”，《說文解字·第二上》說：“咸，皆也；悉也。從口，從戌。戌，悉也。”皆，悉都具有平均的意思，因此在可以與水在平均上相類比。在同意咸具有平均之意的基礎上，《白虎通疏證》對于咸屬水還有不同的認識，“水味所以咸何？是其性也，所以北方咸者，萬物咸與所以堅之也，尤五味得咸乃堅也。”那就是，咸與堅也有相似之處，由于有鹽這樣的物質，可以使單純的水更有穿透力：它可以如同“戌（兵器）”這些堅物一樣作用于人的感官；也可以如此穿透他物，成為他物之一部分而使之堅硬，如咸水入土使土成為鹽堿土，用鹽腌制食物可以使食物保持更持久、堅硬，如、腌肉、腌菜等。所以，咸之入物如堅戈一般具有穿透性。［3］

此外，《素問·寶命全形論》有：“夫鹽之味咸者，其氣令器津泄。”鹽的味道是咸的，當鹽貯藏在器具中的時候，我們可以看出在器具的表面有出現水珠來，這是由于鹽氣外泄的原因。王冰進一步解釋說：“夫咸為苦，而生咸從水而有，水也潤下而苦泄，故能令器中水津液潤滲泄焉。”因此咸味是可以生出水來的，“咸（鹽氣）”是具備的水所具有的潤物等特征的。

2.4 腎 中醫理論形成的過程中借用了五行理論用以論述人體的生理病理變化，在中醫學中，將腎歸屬于五行中的水，《素問·陰陽應象大論》中說：“北方生寒，寒生水，水生咸，咸生腎……”。將五臟之一的腎歸屬于水也來源于水與腎的相似性。

古人對于臟腑的認識來源于古人的解剖知識，解剖時古人很容易就會發現正常人體腎和膀胱處于軀干的下部，這與水的居下是具有相似性的，同時也會發現膀胱通過輸尿管與腎相連并且儲存尿液，這些都是和水相關的。也可以理解成根據五臟解剖位置特性進行配位的。

此外，《白虎通疏證·卷四》中說：“腎之為言寫也，以竅寫也。……竅為之候何？竅能瀉水，亦能流濡。”瀉指水液的排出，竅的作用是使水液排出體內。古人通過對日常生活中排尿、排便的觀察，發現大小便可以使人體中的水分排出，進而將腎、膀胱以及能排水的前后二陰一并歸屬到了水的范疇。

3 討論

3.1 “水家族”的特點 家族相似性理論認為，范疇中的每兩個成員之間總有相似之處，但兩個成員之間的相似之處不一定為第三個成員所擁有；而且，隨著列出并被比較的成員的增多，各成員之間共同擁有的相似之處亦愈來愈少，直至最后找不到這個語義范疇的所有成員所共同擁有的一個相似之處。水與北存在著寒冷、伏藏等特點上存在著相似性，水與腎之間存在著處下、瀉水等相似性，但是北和腎之間并沒有一個共同之處。

冬與黑色也屬于水家族，我們可以找到冬、黑與水的相似點，如《白虎通疏證·卷二》五祀中記載：“冬祭井。井者，水之生藏任地中，冬亦水王，萬物伏藏。”水性冰冷，四季之中，冬季是最寒冷的；冬節夜長，冬季白晝時間短，夜晚時間長，在季節中是屬至陰的，水由于其性冰冷在五行中也是屬于至陰的，因此二者可以類比。

《五行大義·卷三》十四論配五色中說：“北方水，色黑，遠望黯然，陰暗之象也。溟海淼邈，元暗無窮，水為太陰之物，故陰暗也。”水是無色透明的液體，然而從遠處觀望湖水、海水，或者在井邊觀望井水時，會發現水的顏色是黑色陰暗的，黑色是屬于陰的，水也是太陰之物二者也具有相似性。

將冬、黑能歸屬于水家族并不直接來源于與水的相似性，而可能更來源于其與北的相似性。空間與時間是人類認識世界的基本形式，《尸子》中就有“四方上下曰宇，往古來今曰宙”這樣與現代時空概念相對應的說法。北屬于空間概念，冬屬于時間概念，將北與冬這樣能被每個人都感知的概念進行聯系，則是通過古人的原始天文學建立起來的［4］，方位的確定和時節的劃分相輔相成，古人通過東西方確定了春秋，對于冬夏，則需要借助南北的方位。古人借助于立表側影確定冬、夏至，根據在一年中每天中午太陽上中天時表木投影的伸縮推移而判斷，中午影長最短的日子就是夏至，最長的日子就是冬至，而要準確觀測中午日影的變化必須首先準確確定南、北方。北、冬有很多共同的屬性，如寒冷，晝長夜短，萬物伏藏等。對于處在中原地區的古人來講，這些相似點的來源即是由于日照的不足，光明屬陽，那么缺乏日照的地域和季節便屬于黑暗。因此，黑也被接入到五行的水家族。

通過家族相似性的途徑，五行學說在不斷地擴大所涵蓋的范圍，對所能接觸到的物質進行分類歸納，在“五材水”的基礎上，逐漸形成“五行水”這樣的上位范疇，并將其所涵蓋的所有成員的性質歸納到水的家族之中。如北本身獨特的屬性“萬物伏藏”。《史記索隱》云：“使和叔察北方藏伏之物，謂人畜積聚等冬皆藏伏。”北方天氣寒冷人、畜在北方、冬天都會為了保暖都會藏于家中或山洞之中，因此，伏藏的特性被加入的水的家族之中。

需要引起注意的是，不同于維特根斯坦家族相似性理論，“游戲”的概念并沒有囊括所包含的具體成員，如紙牌、球類運動等的特點，它僅是處于上位范疇的一個概念。而五行理論則不同，隨著“水家族”成員的增多，五行水并沒有拋棄其成員的特征，轉而將其進行歸納，形成了一個越來越大的五行水的特征，這樣的變化對中醫臟象理論的形成尤為重要。

3.2 “腎藏精、生髓”的探討 中醫的理論體系形成受到了五行學說的影響，或者更直接的講是借用了五行理論構建了中醫的臟象體系。腎的功能是在相似性的基礎上建構出來的，這些建構出來的功能是被“水家族”賦予指派的。腎在五行中屬水，它的主要生理功能是：主藏精，主水，主納氣。腎主水上文已經進行了闡釋，屬于腎的生理功能。腎主氣可能來源于古人觀察到呼吸時腹部的運動，進而將呼吸與腎聯系起來。現代臨床醫學的研究表明，腎與精液在生成或儲存上并不存在生理學的相關性，那么腎藏精的功能則并不是腎本身具有的，是“水家族”賦予給腎的，它是由于腎被歸屬于五行水，而后將五行水如滋潤、伏藏、寒冷等特性賦予給了腎，進而作為腎的特征來探討人類的生理病理變化。

“腎藏精”是腎的重要功能之一，《素問·六節臟象論》指出腎為“封藏之本”，主要體現在腎的藏精作用。“腎藏精”的含義有二：一是藏后天之精，即五臟六腑水谷之精氣，是維持生命、滋養人體各部組織器官并促進機體生長發育的基本物質；二是藏先天之精，即生殖之精，這是生育繁殖的最基本物質。

首先，古人認識到的腎所藏之精是生殖之精。談及生殖之精，我們可以發現，古人論述精更多是從男性的角度進行闡釋，因為與女性相比，男性在這方面更具有明顯的特點。成年之后男性的精液是可以被觀測到的一種獨特物質，而女性的經則顯而易見的是以血的形態存在的。對于所藏之精則來源于精液與尿液的相似性。精液雖較尿液黏稠、如膏，但二者均是液體，屬于水的范疇；尿液和精液都可以從前陰排出，尿液可以儲存于膀胱，待膀胱充盈后從尿道排泄而出；精液也可以儲存于人體之內，在精氣充盈或男女交合的情況下也可以通過尿道排出體外。通過這樣的相似性，古人很容易就認為尿液與精液均來源于腎，而相對于稀薄、每天都會排出的尿液來講，所藏的自然是珍貴量少、黏稠如膏具有生殖功能的精液。

其次，腎所藏的后天之精則是通過腎藏先天之精推理而來。人類的生長、發育與生殖是一系列相關的生理變化過程，其變化是可以被觀察到的，如身體的增高，體重的增加，牙齒的增多等等。生長發育到一定階段后，人類便具有了繁殖的能力，明顯的標志是男子遺精的出現，中醫認為這與腎明顯相關。《素問·上古天真論》指出了腎與生殖的密切聯系，“二八腎氣盛，天癸至，精氣溢瀉，陰陽和，故能有子。”腎氣充盛能使男子精氣溢瀉，這是“有子”的重要前提。那么在沒有出現這樣標志性變化的之前，腎氣也應當是在進行著并未被人所能察覺到活動。精液從無到有，進而從體內排出，而其來源就是人類攝入的用于維持正常生理活動的飲食物。精液是作為人體的精微物質，那么其來源也應當是由水谷之中的精氣轉化而來，因而將明顯由脾運化的而來的水谷精微也轉由腎所藏。

對于腎生髓我們亦可以從相似性的角度經行探討。《說文解字》云：“髓，骨中脂也。”古人在制造骨質器皿或工具時會發現骨質中間存在著如膏如脂的液體，這樣的液體與人體的精液最為相似；骨髓藏于骨中，精液藏于腎中，都是藏于人體之內的精微物質。因此《靈樞·五癃津液別》認為“五谷之津液，和合而為膏者，內滲入于骨空，補益腦髓，而下流于陰股。陰陽不和，則使液溢而下流于陰，髓液皆減而下……”。骨髓和精液一樣，都是由五谷精微所化生，精液的減少亦可以導致骨髓液也減少。因此髓也和腎具有相似性的聯系。

3.3 水家族成員的類比特點 杜威說：對于不是從古代視角來看的人來說，經驗卻是機體與它的物理的和社會的環境相互作用的事件。［5］那么，我們從現代人的角度對水家族的解讀一定會涉及到水的物理特性、生活環境以及思維方法等影響。

上文中，我們論述了水家族成員中的北、冬、黑、咸以及腎與原型水的家族相似性，這些相似性的得出，來源于古人的對自然界細致入微的觀察。水與北、冬、黑、咸以及腎的相似來源于兩個途徑。一、水本身所具有的特性。從水的特點來說，水性寒冷是由于水的比熱容較大，在同樣受熱的情況下，水的溫度變化小一些，就會讓人感覺溫度低于周圍的物質。對于處下的特性，亦是由于重力對水的作用，而大河的由高向低的奔騰流動是水的勢能轉化為動能的原因。對于水的家族成員黑色來說，亦屬于水本身具有的特性，眾所周知，顏色是通過眼、腦和我們的生活經驗所產生的一種對光的視覺效應，我們肉眼所見到的光線，是由波長范圍很窄的電磁波產生的，不同波長的電磁波表現為不同的顏色，對色彩的辨認是肉眼受到電磁波輻射能刺激后所引起的一種視覺神經的感覺。水所表現出的黑色應該屬于水物理特性，由于水對光的吸收、折射、散射等作用，使無色透明的水在一定條件下展現出黑色，比如古人引用的深入地下的井水就是明證，假設古人生活在現代供水的環境下，是不容易發現水是黑色的。二、通過類比得到的水家族特性。類比來源于古人“取象比類”的思維特點，通過尋找不同事物之間的相似點進而講不同物質聯系起來，如通過寒冷可以將北、冬與水經行聯系，通過“處下”的特點將腎與水進行聯系等等。

3.4 中醫五行家族相似性推理的特點分析 中醫學具有自然科學和人文科學的雙重屬性，家族相似性理論屬于中醫學的人文屬性，通過家族相似性的類比，可以擴展我們的視野，但這樣的類比很容易就會引起質疑，美國哲學家齊碩姆提出，經過一些列的轉換，某物X變得和剛才的他物Y一模一樣，而他物Y則變得和剛才的某物X一模一樣。但你為什么把這個已經變得和他物Y一模一樣的東西仍然視作某物X呢？［6］因此，為了避免家族相似性的推理過程過于寬泛，中醫學的自然科學屬性在限制相似性推理的過程中起到了重要作用。

酸、苦、甘、辛、咸是中藥的五味，中醫通過五味的配合，達到調和人體陰陽的目的。咸是五味之一，從相似性的觀點來看，咸屬水，水與人體的脈最具相似性，《白虎通·卷四》說“咸，水味，水之流行地中似脈”，通過這樣的類比，那么咸的功用一定和脈有關，因此《周禮·天官冢宰》說：“以酸養骨、以辛養筋、以咸養脈、以苦養氣、以甘養肉、以滑養竅”。但后世醫家卻少有從咸與血脈的關系上論述咸味的藥物作用，雖然《素問·五臟生成》“多食咸，則脈凝泣而變色”，對其理解，也大多是從五行生克的角度進行闡釋。從五行理論來看，心屬火，主血脈，能補養腎水的咸味可以克制心火，故而導致血脈的變化。在自然科學實證主義的角度來看，在人體解剖中，血管與心臟相連，通過脈搏可以感受到心臟的搏動，那么有確定的證據可以證明血脈卻是與心臟存在更密切的聯系，因此，雖然咸與水，水與血脈具有相似性，但是中醫理論中，更重視其對腎的作用，形成了“腎欲咸”“咸入腎”的理論。

與咸不同，中醫對于骨的認識則更側重于其類比的特征。腎主骨已經是中醫學中被公認的事實，但在其他著作中對于骨的歸屬，還存在脾主骨和肝主骨兩種。在《五行大義·卷三》第四論配臟腑有脾生骨記載：“元命苞云：脾，土也，土能生木，骨是身之本，如木立于地上，能成屋室，故脾生之。”土能生木，那么木是由土所生，因此骨由脾所生。此外，由于木與骨的相似性，《管子·四時》有“風生木與骨”的記載。在《胎產書》中對胎兒發育亦有“七月而木受之，乃使成骨”的論述。在后世的醫學著作中，對于骨病，亦多從養肝、健脾、補腎等方向進行治療。由于古人并不能找到一個確切可靠的證據來證明骨與腎、與脾、與肝的聯系，因此只要存在可類比性，就可以在病因、病機以及治法上進行推理。

那么腎與骨之間又存在著什么相似性的聯系呢？上文已經論述到腎生髓，那么髓藏于骨中，“骨者髓之府”，將髓歸為腎，那么骨也自然歸為腎所主。在《五行大義·卷三》第四論配臟腑中為我們找到了他們之間的相似性：“腎生筋者，筋是骨之經絡，脈以流注，筋以相連節，竝通血氣，腎水故生之。”可以進行這樣的推理，古人對腎主骨的論述，所側重的更是如水對木的滋養作用，也就是腎對骨的滋養作用。

4 結論

本文從家族相似性的角度對五行中的水家族進行了類比分析，認為水家族的產生是由于其家族成員與原型五材之中的水類比得來。在中醫理論體系中，五行“水家族”的意義是綜合了所有家族成員的特點構成，進而將其特點賦予給了腎，導致中醫的腎具備了許多本身并不具有的特點。因此我們可以這樣說在尊重人體生理、病理現實的基礎上，中醫理論更是一種用于說明的理論。

［1］路德維希·維特根斯坦著.陳嘉映譯.哲學研究［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5：38.

［2］賈春華.一個以水為始源域的中醫概念隱喻認知系統［J］.北京中醫藥大學學報，2012，35（3）：164－167.

［3］貢華南.“咸”：從“味”到“感”——兼論“咸”卦之命名［J］.復旦學報：社會科學版，2007，4：54－60.

［4］劉宗迪.五行說考源［J］.哲學研究，2004，4：35－41，95.

［5］唐·伊德著.韓連慶譯.讓事物“說話”：后現象學與技術科學［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8：25.

［6］陳嘉映.語言哲學［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6：313.本一致，而金、火原型認知則是非常不一致。本文通過對五行原型認知的調查與分析，說明受試群組對中醫五行學說的認知差異，對中醫五行教育有著一定的意義。

（2014－09－25收稿 責任編輯：洪志強）

Analysis of“W ater Fam ily”Based on the Fam ily-Resemblance Theory

Guo Jin，Zhuang Meiyun，Jia Chunhua
（Preclinical Medicine School，Beijing University of Chinese Medicine，Beijing 100029，China）

Objective：To discuss the composition of“water family”in the five elements theory，and to explore the sim ilarities and differences between these familymembers.Methods：UsingWittgenstein's family-resemblance theory，analyzemembers of the“water fam ily”：water，north，black，salty，winter and kidney.Results：Themembers of“water family”have family resemblance，and they are associated by analogy.Conclusion：Themembers of“water family”have interconnected resemblance，and they are associated by analogy.The features of the“water family”are the summed-up features of each fam ily member，in return they are given back to each familymember.The traditional Chinesemedical theory was based on the five elements theory.Therefore，the human organs had been classified according to the five elements theory.So itwill be easily understood that some functions of kidney are endowed with the features of the“water family”rather than naturally possessed.

Family-Resemblance Theory；Analogy；Water；Features Endowment

R226

A

10.3969/j.issn.1673－7202.2014.11.013

國家自然科學基金項目（編號：81373770）：具身心智視域下的中醫五行概念隱喻的認知心理語言邏輯研究，負責人：賈春華；國家自然科學基金項目（編號：81173464）：“觀其脈證，知犯何逆，隨證治之”的認知心理學研究與動態認知邏輯刻畫，負責人：賈春華

賈春華（1961—），男，醫學博士，教授，主任醫師，博士生導師，主要研究方向：基于認知科學的張仲景方證理論體系研究，中醫元理論研究，E－mail：Jiachunhua125＠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