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舒陽
(云南財經大學,云南昆明 650000)
刑法規制網絡謠言的若干問題研究
屈舒陽
(云南財經大學,云南昆明 650000)
網絡謠言之危害顯而易見,并隨著網絡的普及而逐漸擴大。刑法在規制網絡謠言的過程中存在諸多缺陷,致使其不足以遏制網絡謠言蔓延之趨勢。因此在明確網絡謠言內涵之基礎上,提出合法合理之建議以求得根治網絡謠言之成效。
網絡謠言;網絡誹謗;謙抑性;言論自由;刑法規制
為了更好地打擊和治理網絡謠言,最高人民法院和最高人民檢察院共同發布了《關于辦理利用信息網絡實施誹謗等刑事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公安機關也加強了對于網絡謠言案件的偵破力度。然而在運用刑事手段處理網絡謠言案件的過程中,卻出現了這樣或那樣的問題:有些受害人無法通過正常的法律途徑進行維權;有些網絡謠言性質惡劣、影響極壞卻不能受到應有之懲罰等等。這些現象的產生與刑法治理網絡謠言的過程中所存在的問題密不可分。因此,要通過相應的刑事立法之設計,以求得根治網絡謠言之目的。
(一)網絡謠言概念的厘清
對于網絡謠言的概念至今還沒有一個明確的法律上的界定,在探討網絡謠言的法律規制問題之前,應當首先厘清網絡謠言的概念。有人指出網絡謠言是“通過網絡途徑散布傳播的謠言。”[1]也有人指出網絡謠言是“在網絡上生成或發布并傳播的,沒有事實根據或捏造的虛假信息。”[2]還有人指出網絡謠言是“利用網絡技術以及網絡媒介所傳播的對公眾感興趣的事物、事件或問題未經證實的闡述或詮釋。”[3]等等。以上幾位學者對于網絡謠言的界定并沒能較為全面和細致的概括網絡謠言的基本概念。我個人認為:網絡謠言概念的中心在于“謠言”二字。因為,網絡在謠言的傳播過程中僅僅起到了媒介的作用,因此在界定網絡謠言的概念時,最為重要的是明確“謠言”在法律上的概念與界限。《現代漢語詞典》中對于謠言的解釋是:“沒有事實根據的消息。”我國《刑法》中所指“謠言”有“捏造事實”之意。我國《治安管理處罰法》中所指“謠言”作“散布”之解。綜上,應當將網絡謠言的概念歸納為:沒有相應事實基礎而被故意捏造出來并通過網絡媒介進行傳播的言論。
(二)網絡謠言的基本特征的界定
在界定一個行為是否構成網絡謠言時,應當從網絡謠言的三點特征入手:
第一,網絡謠言是被故意憑空捏造或明知捏造并故意傳播而產生的。此特征包含兩種行為:1.行為人故意捏造并傳播的。2.行為人明知言論是被捏造而故意傳播擴散的。故意是指明知自己的行為會發生危害社會的結果,并且希望或者放任這種結果發生的心理態度[4]。網絡謠言之制造者的心理態度應當與故意的認識因素與意志因素相符。如果當事人的心理態度為過失,并在此主觀因素的支配下制造或傳播了網絡謠言,其言論不構成網絡謠言。例如:行為人不知言論是被捏造而進行傳播擴散的就不應當被認定為網絡謠言的制造者。
第二,通過網絡媒介進行傳播。謠言的傳播途徑多種多樣,只有通過網絡傳播的方式才構成網絡謠言。網絡具有隱蔽強、成本低、范圍廣、速度快等的特點。一般來說,謠言通過網絡傳播的危害性較之于謠言通過其他媒介進行傳播的方式要大很多。
第三,應當被相應數量的公眾所知曉。網絡謠言在形成后倘若未被相應數量的公眾所知曉,其就不具有相應的危害性。一般來說,公眾知曉數量與網絡謠言的危害性是成正比例關系的,知曉數量越多,危害性越大。然而現實生活中也會出現各種各樣的情形,需要從實際出發并且通過對行為人的實際行為進行分析與考量。例如:行為人通過制造謠言的方式誹謗他人,將其捏造的事實發布在僅能自己登陸觀看的網絡空間之上,任何第三人無法知曉,此時其行為并不構成網絡謠言也不具有相應的社會危害性。若行為人將相關網絡謠言發布于受害人所在單位的論壇之上,雖知曉者不多,但會對當事人造成極大的損害,危害性較大。若其將網絡謠言發布于與謠言內容毫無關聯的寵物飼養論壇之上,雖知曉群眾較多,但不一定會產生較壞影響,也可能不會對受害人的個人生活產生影響,甚至受害人都無從知曉,其危害性較小。所以,公眾知曉的數量是成立網絡謠言的基本條件之一,但行為人的行為是否構成犯罪,則需要對該行為的實際情況來進行分析與衡量。
(一)我國刑法規制網絡謠言的現狀
雖然目前我國刑法還沒有制定專門針對網絡謠言行為構成刑事犯罪的法律條文。但在我國現有刑法體系中存在著與其相關的法律條文來規制網絡謠言的行為。主要包括并表現為以下幾種罪名:第一百零三條第二款煽動分裂國家罪;第一百零五條第二款規定的煽動顛覆國家政權罪;第一百八十一條第一款規定的編造并傳播證券、期貨交易虛假信息罪;第二百二十一條規定的損害商業信譽、商品聲譽罪;第二百四十六條規定的誹謗罪;第二百九十一條規定的編造、傳播虛假恐怖信息罪;第三百七十八條規定的戰時造謠擾亂軍心罪;第四百三十三條規定的戰時造謠惑眾罪。
此種立法現狀雖可以對相關網絡謠言犯罪起到一定的規制作用,但還不夠完善并且還存在著許多的缺陷與不足,不能達到合理規制的目的。
(二)網絡謠言犯罪的基本分類
根據網絡謠言的傳播途徑、網絡謠言的內容、網絡謠言的危害后果等標準都可以將網絡謠言劃分為不同的種類。然而以上幾種分類方式卻不具有刑事法律上的意義。所以,應采取具有刑事法律意義的分類方式。由于不同的網絡謠言所侵害的客體不同,根據我國《刑法》的現有規定以及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檢察院發布的《關于辦理利用信息網絡實施誹謗等刑事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可以將網絡謠言的犯罪類型歸納為以下幾類:
1.危害國家安全類網絡謠言犯罪。主要包括:煽動顛覆國家政權罪,煽動分裂國家罪。
2.破壞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秩序類網絡謠言犯罪。主要包括:編造并傳播證券、期貨交易虛假信息罪,損害商業信譽、商品聲譽罪。
3.侵犯公民人身權利、民主權利類網絡謠言犯罪。主要包括誹謗罪。
4.妨害社會管理秩序類網絡謠言犯罪。主要包括:編造、故意傳播虛假恐怖信息罪,煽動暴力抗拒法律實施罪,組織、利用會道門、邪教組織、利用迷信破壞法律實施罪,組織、利用會道門、邪教組織、利用迷信致人死亡罪。
5.危害國防利益類網絡謠言犯罪。主要包括戰時造謠擾亂軍心罪。
6.侵犯國家的軍事利益類網絡謠言犯罪,主要包括戰時造謠惑眾罪。
以上罪名基本上包含了我國現行《刑法》中通過網絡謠言進行犯罪的所有形式。這樣的分類有利于我們對于通過網絡謠言類型的犯罪進行更加深層次地分析和理解,能夠更好地去解決刑法在規制網絡謠言的過程中所產生的諸多問題。
在我國現有的法律體系中包含有刑事、民事、行政等多方面針對網絡謠言進行懲治與處理的法律法規。然而隨著網絡謠言危害性的擴大與提升,民事與行政方面的法律法規已不足以威懾網絡謠言之蔓延趨勢,勢必通過刑法來對網絡謠言進行約束與懲治。然而,目前我國刑法還沒有制定專門針對網絡謠言行為構成刑事犯罪的法律條文。許多相關刑事法律條文雖起到了規制網絡謠言之作用但仍不夠完善。致使很多網絡謠言的制造者不能受到應有的懲罰。在我國刑罰體系中,刑法規制網絡謠言所存在的問題主要表現為以下幾點:
(一)刑法中未對相關網絡謠言犯罪進行法律規制的情形:刑法對于侵害不特定對象的非“虛假恐怖信息”類網絡謠言規制的缺位
在2008年,網絡上流傳著這樣一條消息:“告訴家人、同學、朋友暫時別吃橘子!今年廣元的橘子在剝了皮后的白須上發現小蛆狀的病蟲。四川埋了一大批,還撒了石灰……”。此消息一出導致了僅次于蘋果的中國第二大水果柑橘——嚴重滯銷。在湖北省,大約七成柑橘無人問津,損失或達15億元。在北京最大的新發地批發市場,某日還賣每斤0.8元—1元,次日價格只剩一半。在2011年2月17日,一篇名為《內地“皮革奶粉”死灰復燃長期食用可致癌》的文章在網絡出現后立即被各商業網站轉載并直接導致蒙牛、伊利、光明和三元的股價下跌,跌幅最高的蒙牛高達3.3%[5]。根據我國《刑法》第二百九十一條之規定:編造爆炸威脅、生化威脅、放射威脅等恐怖信息,或者明知是編造的恐怖信息而故意傳播,嚴重擾亂社會秩序的,處5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然而此類網絡謠言之內容并不屬于“虛假恐怖信息”的范疇,因此不能適用編造、故意傳播虛假恐怖信息罪。由于此類網絡謠言所針對的是不特定的對象,故誹謗罪與損害商業信譽罪亦不能規制此類網絡謠言,因為該兩款罪名規定了,必須有損害他人的名譽或商業信譽之情節。而此處的“他人”,必須是特定的、具體的人[4]741。此類網絡謠言針對不特定之對象并且謠言之內容也無關于恐怖信息,故無法受到相應的法律規制。然而此類網絡謠言卻存在著極大的社會危害性,其不僅使得相關利益群體遭受巨大的經濟損失,更加會影響到正常的社會秩序與經濟秩序。有如此之危害,卻無法納入到刑法的打擊半徑之下,不得不說是我國刑法在規制網絡謠言中所存在的一大缺陷。
(二)刑法中已對相關網絡謠言犯罪進行法律規制但存有缺陷的情形
1.刑法對于誹謗類網絡謠言規制的缺陷
當今信息時代的互聯網不再限于單純的信息媒介,而是已經成為人們日常活動的“第二空間”。可以說,網絡空間與現實空間正逐步地走向交叉融合,“雙層社會”逐步形成[6]。“雙層社會”的形成客觀上為誹謗類網絡謠言的違法犯罪行為提供了新的平臺。而此平臺的出現對處理與懲罰誹謗罪造成了以下幾個新的問題:
第一,未達公訴認定標準的誹謗型網絡謠言案件中受害人的維權困境。我國《刑法》第二百四十六條規定:以暴力或者其他方法公然侮辱他人或者捏造事實誹謗他人,情節嚴重的,處3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管制或者剝奪政治權利。前款罪,告訴的才處理,但是嚴重危害社會秩序和國家利益的除外。并且根據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執行《中華人民共和國刑事訴訟法》若干問題的解釋中第一條就規定了誹謗罪屬自訴案件。由此可見,誹謗罪屬親告罪類型之一。大陸法系國家設置親告罪的主要理由是,對于有些侵犯個人權利的輕微犯罪處理時應當充分考慮到被害人的隱私、意愿等,以更好的保護被害人的權利[7]。然而根據我國《刑事訴訟法》第四十九條規定:自訴案件中被告人有罪的舉證責任由自訴人承擔。這就意味著被害人在受到誹謗行為侵害時,需要通過刑事自訴的方式來懲治相應的行為人從而維護自己的合法權益。在刑事自訴程序開始以前,受害人必須掌握相應證據已達到法院受理自訴案件之基本條件。然而,網絡誹謗案件存在隱蔽性之特點,在網絡上分布廣泛的世界各地成為一個個可以即時通信的網絡站點,網絡用戶也被虛擬成可以游動在數以億計的站點上的用戶名,同一個還可以有多個用戶名,憑借網絡上的用戶名,難以確定行為人的真實身份[8]。而且許多網絡社交、聊天、傳輸等工具的使用與運行并未采用實名制注冊方式,若沒有公安機關通過技偵手段進行協助,普通公民基本無法確認行為人的真實身份。如果連被告人都無法確定,那么刑事自訴程序又如何開始呢?若公權力主動介入調查,又會出現濫用公權力以限制公民表達自由之癥結。有時公安機關的主動介入,可能會使誹謗信息的傳播范圍更廣、速度更快,有“亂作為”之嫌[9]。由此就產生了一種被害人“有權利而無能力”,國家司法機關卻是“有能力而無權力”的尷尬現狀[8]。因此,從法律實踐的角度來看,在受害人受到網絡誹謗行為的侵害之后,很難通過自訴的方式來懲治相應的行為人,從而維護自己的合法權益。沒有救濟的權利等于無權利,刑法在此處之缺陷著實導致了受害人無法通過合法合理之途徑維護其名譽權,這也明顯與設立親告罪的立法本意想違背。
2.誹謗型網絡謠言案件中對于成立犯罪的認定標準存有缺陷
誹謗罪,是指捏造并散布某種事實,足以敗壞他人名譽,情節嚴重的行為[4]823。在兩高發布司法解釋以前,我國《刑法》中誹謗罪的認定標準為“情節嚴重”,但該認定標準無論在內涵上還是外延上都具有一定的模糊性。法官在辦理該類案件的過程中只能通過自己對于案情的分析與判斷來進行裁決,其具有較大的自由裁量權,自由裁量權過大造成了在認定犯罪與否以及衡量量刑幅度的過程中產生了諸多問題。
2013年9月5日,兩高發布了《關于辦理利用信息網絡實施誹謗等刑事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以下稱為《解釋》),其對于誹謗罪中“情節嚴重”的認定標準進行了詳細的闡述。《解釋》中第二條第一款規定:同一誹謗信息實際被點擊、瀏覽次數達到5000次以上,或者被轉發次數達到500次以上的應被認定為“情節嚴重”。本應進行主觀判斷的“情節嚴重”卻可以通過簡單的客觀數據來認定犯罪與否,如此量化的認定方式存在以下幾點問題:1.瀏覽受眾人群對誹謗信息缺乏認知。若行為人將其所捏造的誹謗他人的言論發布于某小學生交通安全學習論壇之上,即使瀏覽次數達到5000次以上,但作為主要瀏覽人群的小學生根本無法理解該誹謗信息的基本內容,則此時行為人的行為雖具有一定危害性但并不足以敗壞他人名譽,不能被認定為誹謗罪。2.瀏覽受眾人群對誹謗信息缺乏興趣。若行為人將其所捏造的誹謗他人的言論發布于與被誹謗人或誹謗內容毫無關聯的寵物飼養經驗交流網站之上,并冠以寵物飼養經驗之名吸引他人觀看,具有特定目的性的瀏覽受眾在瀏覽該網頁時發現其題目與內容并不相符隨即停止瀏覽,雖然網頁記錄瀏覽次數達到5000次以上,但是信息受眾人群缺乏對該誹謗謠言的基礎性興趣,亦不存在敗壞了他人名譽的危害性,此時也不可認定行為人構成誹謗罪。由以上兩點可以看出,通過具體量化之方式較為機械與僵化,通過此種方式來認定是否構成誹謗罪是不可取的。因此,該條解釋所存在的問題體現了刑法對于誹謗類網絡謠言規制的缺陷。
檢視我國《刑法》中關于網絡謠言的罪名體系,不難發現,該體系不僅無法全面覆蓋網絡謠言所造成的種種弊端,并且無法合理解決網絡謠言產生的所有問題。由此導致網絡謠言在司法實踐過程面臨了諸多法律適用上的困境。因此,應當結合網絡謠言的基本特征和發展趨勢,著力思考網絡謠言行為的刑事治理策略。
(一)刑法規制網絡謠言的前提——保證言論自由的正常行使
網絡謠言固然可憎,但并非所有形式的網絡謠言都要受到刑法的打擊與懲處。如果網絡上所產生的各種謠言都要由刑法來進行規制,可能會導致公民的表達自由受限。我國《憲法》第三十五條規定:中華人民共和國公民有言論的自由。從言論自由的定義、范圍和限制來看,言論自由應該是符合國情、有益于經濟社會發展的表達自由,與造謠傳謠有著根本的區別[1]48。美國國會在建國初期所制定的《反煽動法案》就被用來對公民的言論進行限制,該法案之目的在于打擊造謠中傷政府與總統的行為。該法案的出臺嚴重的限制了公民的言論自由,在美國歷史上可謂是臭名昭著,導致了美國民主與法治的倒退。由此可見,對于言論的過分管制可能會造成放任網絡謠言更為嚴重的后果。所以,任由網絡謠言之擴散,結果將會三人成虎、謬種流傳;眾口鑠金、積毀銷骨。對言論進行過分管制,結果可能道路以目、緘口不言;萬馬齊喑、噤若寒蟬。
刑法對于網絡謠言的規制應當保持在一個合理的限度之內。在1919年,美國大法官霍姆斯(J.Holmes)曾經在一個案件中指出:“即使對自由言論最嚴格的保護,也不會保護一人在劇院謊報火災而造成一場恐慌。它甚至不保護一人被禁止言論,以避免可能具有的暴力效果。每一個案例的問題是:言論是否被用在如此場合,以致將造成清楚與現存的危險(Clear and Present Danger),并帶來國會有權禁止的實際危害。”[10]因此,只有當言論會造成“清楚與現實的危險”時才能對其進行相應的限制與懲罰。
“清楚與現實的危險”這一認定標準在我國的司法實踐中應進行兩個方面的考量:
第一,“清楚與現實的危險”的認定標準。首先,行為人之言論的客觀危險性。行為人所發表之言論必須具備一定的危險性,即行為人之言論在客觀上可能會造成社會秩序、經濟秩序等方面的損害。其次,行為人之言論的時間緊迫性。行為人之言論可能會引起“迫在眉睫”的客觀損害,以至于具有利害關系的組織或個人無法在合理的期限之內消除此種危險。再次,行為人之言論的主觀明晰性。行為人之言論在主觀上是出于故意而為之,并且其言論在內容上清楚明晰與當事人的主觀意圖相契合。只有滿足以上三點要求才能夠動用法律手段對相關言論進行限制或懲罰。
第二,當言論造成“清楚與現實的危險”時所應受到的懲罰并不是當然指刑事法律方面的懲罰,只有在該行為達到一定程度的社會危害性時,才可動用刑罰。言論在造成“清楚與現實的危險”之時,僅僅是觸及了法律干涉公民言論的“紅線”,對于觸及“紅線”的言論可以通過行政法律、法規或其他法律、法規來進行規制。只有當制造言論的主體及其主觀方面對于其所侵害的客體與客觀方面達到構成犯罪的認定標準之時,才可以動用刑法進行規制與懲罰。因此,言論未超出此界限就不應當受到法律的限制,尤其是刑事法律的限制。
(二)遵守刑法的謙抑性原則,保證刑法適度、合理的規制網絡謠言犯罪
刑法對網絡謠言的規制應保持在一個適度合理的限度之內,網絡誹謗行為的社會危害性大小,受害人受損的嚴重程度以及是否具有補救措施等情形的綜合考慮作為利用刑法打擊網絡誹謗的依據。不能動輒就運用刑事司法手段來進行打擊與懲處。刑法具有謙抑性,刑罰是一個最強的物理強制力,因此就應該盡可能減少它的使用,只有在真正必需的情況下才可以使用[11]。
2013年9月14日中午,楊某在微博上發布消息稱,張家川9·12殺人案發生后警方不作為,且多次與群眾發生爭執甚至毆打死者家屬。當晚,他再發微博,稱警方強行拘留死者家屬,與群眾發生沖突。9月15日晚,楊某又發微博稱,鉆石國際KTV(案發地)的法人代表是張家川縣人民法院的副院長蘇建。張家川縣警方對楊某涉嫌尋釁滋事案立案偵查,并于9月17日將楊某依法刑事拘留。楊某之行為確實造成了一定的社會影響,影響到了張家川縣有關部門的形象與權威。但此種行為是否需要刑法來進行打擊與處理呢?民眾敢于“誹謗”父母官,在某種意義上是我國社會主義民主與法制進步的一種折射,是新時代權利觀的一種覺醒[12]。在面對危機事件時,政府官員往往傾向于不公開信息,在澄清網絡謠言方面顯得猶豫不決,吞吞吐吐,錯過應對網絡謠言的最佳時機,損害了政府的公信力[2]。其實,相關部門只需及時辟謠并將準確信息公之于眾,耐心解答社會公眾的疑問,謠言便會不攻自破,而不是將其納入到刑事司法調整體系之內,這與刑法的謙抑性原則不相符。
所以,對于那些不具有社會危害性或危害性較小、被害人受損程度不大以及可以及時補救的誹謗型網絡謠言就無需動用刑法進行規制,可以利用相應的行政法律法規或者民事法律法規進行調節與調整。
(三)拓寬誹謗類網絡謠言犯罪的追訴途徑
誹謗類網絡謠言所面臨的司法困境主要表現在當事人的取證能力上。公權力是否介入、介入的時機以及介入的方式都將成為認定和懲罰誹謗類網絡謠言犯罪的關鍵,而現行法律的實施卻無法避免當事人的尷尬處境,因此要通過立法的方式拓寬受害人的追訴途徑。
有學者建議刪除誹謗行為的刑事責任,改由民事責任對誹謗行為進行調整與規制。在美國,現行法律的規定多已刪除誹謗行為的刑事責任,而轉由民事侵權行為進行求償。在法國,上世紀60年代就從刑法中刪去了誹謗條款。在日本,其學界與實務界對誹謗行為的普遍態度是逐步縮小處罰范圍,刑罰權已經逐漸減少對該領域的干涉[13]。然而,針對目前我國貧富差距較大以及網絡環境較為復雜之現狀,此種立法舉措可能會縱容富人的誹謗行為并且不利于我國網絡環境的健康發展。因此,不適于在我國開展實行。
允許自訴程序的存在,實質上意味著從兼顧國家利益和被害人的個人利益出發,對那些比較輕微的屬于侵犯公民個人權益方面的犯罪,將是否追究犯罪人刑事責任的決定權交由被害人行使[14]。因此,在受害人受到誹謗型網絡謠言行為的侵害時,若其不想通過刑事司法途徑追究行為人責任時,公權力就無需干涉;若其想要通過刑事司法途徑來追究行為人責任并且需要公權力予以協助時,公權力就應當予以協助(此種協助應停留在追查行為人與搜集證據的界限范圍內)。公權力的協助表現為在公安機關內部設立依托技偵部門技術設備的追查機構,在當事人向法院提起網絡誹謗案件的自訴時,由當事人可申請法院調查取證,法院可將其權力委托給公安機關進行調查取證。通過此種形式的協助,被害人的合法權益即得到了應有之救濟。
(四)修改《解釋》中相關條文,規范誹謗型網絡謠言成立條件
兩高《解釋》中第二條明確規定了認定網絡誹謗行為構成犯罪的標準。該認定標準將原本抽象化的認定標準具體化,導致該認定標準出現了前文所述之問題。因此,應當對《解釋》中第二條第一款的相關規定進行修改與完善,在司法實踐中對于其他款項的規定也要進行具體的衡量與考察。
誹謗罪中“情節嚴重”的認定標準,不僅要包含數量上的認定標準,還應當包含情節上的認定標準,否則就會出現各種各樣的問題。因此要在情節上加以限制,情節上的限制包括瀏覽群體的實際情況,對受害人所造成的實際影響以及網絡傳播的有效性等等。所以,應將《解釋》中第二條第一款修改為:同一誹謗信息實際被點擊、瀏覽次數達到5000次以上,或者被轉發次數達到500次以上并造成嚴重影響的應被認定為“情節嚴重”。通過對情節上的限制,可以將客觀評價標準同主觀評價標準更好結合,從而克服目前認定標準機械、僵化的問題。
(五)增設“編造、故意傳播虛假信息擾亂社會、經濟秩序罪”
通過上文所述可知,刑法對于侵害不特定對象的非“虛假恐怖信息”類網絡謠言的規制存在不足。所以針對此種現象,應當在刑法條文中增設“編造、故意傳播虛假信息擾亂社會、經濟秩序罪”。該罪名的設定應當以《刑法》第二百九十一條編造、故意傳播虛假恐怖信息罪為基礎而設定。本罪在客觀方面表現為編造虛假信息或明知虛假信息而故意傳播,誤導社會公眾,嚴重擾亂社會秩序或經濟秩序的行為。本罪的主觀方面只能是出于故意。本罪的成立,以發生“嚴重擾亂社會、經濟秩序”的結果(誤導公眾,導致正常的社會出現混亂以及對不特定的主體造成巨大的經濟利益損失)為要件。若未出現嚴重的危害后果則不能認定構成本罪。本罪與編造、故意傳播虛假恐怖信息罪的區別在于,其所編造、傳播的言論以擾亂社會秩序與經濟秩序為內容,而非恐怖信息。
網絡謠言已非一日之疾,它把謊言包裝成“事實”,將猜測翻轉成“存在”,在網上興風作浪,擾亂人心。刑法的介入恰恰可以很好的遏制網絡謠言的蔓延與擴散,營造一個純凈、健康的網絡環境。然而刑法的過多介入又會影響網絡世界的自由發展。刑法在治理網絡謠言的過程中如何能夠做到既不缺位也不越位才是今后處理網絡謠言行為的核心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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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Research on Several Issues of Criminal Law Regulation of Internet Rumors
QUShu-yang
(Yunnan University of Finance and Economics,Kunming,Yunnan,650000)
The disadvantages of internet rumors are obvious,and expand widely with the internet spreading. So many defects have been appeared during the proceeding of Criminal Law making regulations on the internet rumors because it is not enough to curb the spread of the internet rumors.So based on the confirmation of the internet rumors,the legal and reasonable advice should be put forward to cure the problem of internet rumors.
internet rumors;internet slander;principles of criminal law;freedom of expression;criminal law regulation
D924.1
A
2095-1140(2014)03-0053-07
(責任編輯:左小絢)
2013-11-18
屈舒陽(1989-),男,山西長治人,云南財經大學2012級法律碩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