鞠 巍,楊 溢
(貴州財經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貴州 貴陽 550004)
中國本位文化論戰中的文化創新問題研究
鞠 巍,楊 溢
(貴州財經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貴州 貴陽 550004)
“20世紀30年代的中國本位文化論戰就中國未來文化創新的問題展開了專門討論。本位文化派從中國文化的特質與民族性出發,主張文化發展必然要不斷創新。在如何創新的問題上,出現了創新就是模仿、創造的綜合、有選擇的模仿等方案。
中國本位文化論戰;文化創新;文化模仿
20世紀30年代,由王新命等十位教授撰寫的《中國本位的文化建設宣言》發表,引發了一場中國本位文化論戰。論戰在堅持中國文化主體性的基礎上,重新闡釋、界定文化的創新問題,讓中國文化在未來再造輝煌。此次討論不僅在當時產生了巨大反響,對當今中國的文化創新研究也具有重要啟示意義。
在中國本位文化論戰中,中國本位文化派及其同情者認為民族文化中存在著一貫的民族性,在文化的發展過程中表現出不同的文化形態,具有其獨立的精神與特性這種獨立精神即是文化的創新精神。“一切都是在創造中的,一切都不是固定不變的,我覺得中國的特殊精神,也仍然是在創造之中,我們不僅要不失固有的特殊精神,且應加以發展改造?!盵1]既然創造性是中國文化的特質之一,那么現今就應發揮這種精神,重塑中國文化的現代化。在文化建設過程中,中國不應當只是個模仿者,而且是一個創造者,促進者,中國應有其值得世界驕傲的獨創的新貢獻。將創造性視為文化的特質,致力于中國文化的創新問題,正是此次論戰的突出特色。在論戰過程中,各文化派別就中國文化的創造模式與方法問題給出了各自的答案。
1.創新就是模仿西方文化。以胡適、陳序經等為代表的西化派反對中國本位的文化建設口號,在文化創新問題上,認為當時的中國文化是落后的文化,未來中國文化的發展只能是全盤西化,因此模仿西方文化就是創造中國新文化。胡適說過:“凡富于創造的人必敏于模仿,凡不善模仿的人決不能創造。創造是一個最誤人的名詞,其實創造只是模仿到十足時的一點點新花樣。……從17世紀初年到如今,望遠鏡和顯微鏡都年年有進步,可是這三百年的進步,步步是模仿,也步步是創造。一切進步都是如此:沒有一件創造不是從模仿下手的??鬃诱f得好:‘三人行必有我師焉:擇其善者而從之,其不善者而改之。'這就是一個圣人的模仿。懶人不肯模仿,所以決不會創造。一個民族也和個人一樣,最肯學人的時代就是那個民族最偉大的時代;等到他不肯學人的時候,他的盛世已經過去了,他已經走上了衰老僵化的時期。我們中華民族最偉大的時代,正是我們肯模仿四鄰的時代……到我們不肯學人家的好處的時候,我們的文化也就不進步了?!盵2]
胡適認為模仿既是中國文化發展的手段,也是目的所在。胡適這種模仿即是創新的主張,其背后所透露出來的是一種西方文化中心主義的思想。它將人類近代文化的發展趨勢等同于西方文化,認為其他國家的文化發展只能通過模仿西方文化而進行。毫無疑問,無論對于個人、文化團體還是整個民族來說,文化的模仿在文化的發展過程中占有重要地位,模仿構成了文化交流的最初形式。人類大部分的文化因素都是模仿別人或別的團體而成功的。但是模仿是在選擇的過程中進行的,而西化派卻忽視這種選擇性。在西化派看來,選擇的余地根本不存在,或者說無法選擇,也不能選擇。所謂有選擇的吸收與模仿都是在為舊文化的保守找借口。
2.創造的綜合。在中國本位文化論戰中,張岱年先生贊成“中國本位文化”的口號,認為“中國不當只是個模仿者,而且也是一個創造者、促進者,中國應有其值得西洋采取的獨創的新貢獻。”在此基礎上,他提出了文化“創造的綜合”的思想。此主張經過半個多世紀的發展,成為當今中國文化界著名的“綜合創新”思想,而在20世紀30年代這種思想還處在萌芽階段。
張岱年先生認為,創造的綜合必須建立在文化的自覺批判的基礎之上,要有一個“創造新人”的工作。首先,做好中國文化的整理與批判工作,在系統整理的同時,以現代的眼光加以批判,同時對于世界文化也要加以考察和批判。分清中國文化中什么是“珍貴的永久性的文化遺產”,什么是“有害的文化贅瘤”對于西方文化也要分清什么是“有價值的精純的貢獻”,什么是病態的流弊。其次,通過學術的建制工作建立起自己的獨立學術分科,如哲學、科學、文學等。最后,做好普及文化革命工作,提高文化主體的自覺性,“文化革命之目的當是‘人之再造,'或說文化革命工作即是‘造新人'的工作?!盵3]
張岱年先生的這種文化創造的綜合的主張受到了西化論者沈昌燁的反對,他認為這種文化的創造,實質不過是“折衷調和”的變種,“與中學為體,西學為用”的話只是“五十步與一百步之差”,根本不能成為創造。[4]原因即在于中西文化是兩種不同特質的文化,文化是不可分的。對此,張岱年先生進一步解釋說“將來中國的文化應該在中國舊文化與西洋現代文化之外;對于中國舊文化的貢獻,我們不惟要加以保存,使不失落,而應作進一步的發展;對于西方文化的貢獻,我們也要盡可能地吸收過來……所謂創造的綜合,即不止于合二者之長而已,更欲要根據兩方之長加以新的發展,完全成為一個新的事物?!盵5]所以這種創造的融合表面形式上是文化的折衷,但是在實質上卻是文化自身的生長。絕不是西化派所說的“半因襲、半抄襲”。
3.有選擇地模仿即創新。葉青認為,現今的文化創造不過是有選擇地模仿西方文化。他認為文化問題的思考應該站在實在論與進化論的基礎上進行考察,創造新的文化必須從歐洲出發,不能采用張季同式的“調和的方法”。文化發展遵循黑格爾的辯證法的規律,是一個正反合的過程,這一過程是由內部發展起來的,而張季同所謂的文化創造綜合只是借用了辯證法的方法與形式,其實質還是調和論,真正的正反合必須是從事物內部自身的發展中產生出來,而西方文化是外在于中國文化的另一種文化,這樣以中國文化為基礎,吸收西方文化的辯證法方法只能是一種形式。“因為新從故中產生是一種合規律的,而中國歷史則不合規律。它沒有自動地由封建社會走到近代文化。中國之走向近代文化,乃是由‘戊戌'、‘五四'種種介紹歐洲的運動做成的。中國現有的哲學、科學、文學都是從外國來?!痹谌~青看來,“中國的歷史還沒有自動地由中古文化走到近代文化時,已經走到近代文化時的歐洲,便用了大炮來強迫我們接受它底文化,我們在幾次戰爭失敗之后,覺得中國舊文化太不行了,于是才趕緊模仿他們……那末(么)中國歷史自身底發展就固然為外鑠的釘子所打斷了。因此我們如果要創造將來的文化,就必須從歐洲出發,不能采用調和辦法。因為歐洲底近代文化是作為正的中古文化與其內在的反底綜合,而將來的文化則應該是作為正的近代文化及其內在的反底綜合?!盵6]
二十世紀30年代,中國文化的發展從最初的外在沖擊階段,發展到有意識的探討文化的創新與轉化的階段。在中國本位文化論戰中,不管是本位文化派,還是西化派都承認中國的發展必須吸收、模仿西方文化,但是兩者的分歧體現在模仿西方文化與創造中國新文化的關系上,主要涉及以下問題:
1.文化落后的民族能否進行文化創新的問題。全盤西化論者否認近代中國文化具有創新的能力。所以他們看來“創造別一種新文化這個問題,是超出于東西文化的討論的范圍之外的?!笨墒撬麄冇终J為,“西洋文化在近代之所以能夠有一日千里的進步就是因為它的動性較強;兩千年來的中國文化之所以停滯不發展,就是因為她的惰性較深。惰性較深,就是表示沒有創造力,動性較強,就是表示有創造。因此有些人叫中國的文化為保守的文化,西洋的文化為創新的文化。這樣看起來全盤西化實為中國創造別一種文化的張本了。”[7]從陳序經的話中可以看出他也認為創造性是文化發展的內在力量,中國文化之所以保守落后就是因為惰性較深,缺乏文化創新性,西方文化因為具有創新性所以能夠取得今日的諸多成就,這樣談文化創新只能是西方文化的創新,所以他說創造新文化的問題是“超出于東西文化的討論范圍之外”的。許多西化派的人士的主張與陳序經的觀點相似,這樣中國文化的創新與重建問題,就轉化為如何模仿西方文化,全盤西化的問題。
對于此問題,本位文化派明確指出,像中國這樣的民族不僅需要而且能夠進行文化的自我創造與更新。因為這不僅是民族生存的需要,也根源于中國文化之中自強不息的民族性格,“天下之大德曰生”,這構成了中華民族不斷前進與創新的精神源泉。所以一些學者將創造性直接定義為文化的內在價值,提出文化的本質是創造的活動。任何民族為了生存,必然要進行文化創造,文化創新不過是民族文化的不斷積累與增加。而中國作為落后民族,為了民族的生存,就更要發揮創新的精神。所以文化落后的民族絕不是如西化派所言不能進行文化創造。
2.文化創造的內生性問題創新有兩種模式:一是能夠對中國傳統文化或西方文化進行批判的繼承與吸收。葉青所持的就是這種觀點。二是在對中西文化批判繼承的基礎上,將中西文化會通,產生出有自己特點的民族文化。在后面這種創新模式中,文化批判是創新的基礎,新文化是從民族文化內部生長出來,外來文化經歷了一個與本土文化融合的過程,最終成為中國文化自身的一部分。這種文化的創新才是真正的創新。張岱年先生的綜合創新說正是此觀點的最好說明。與之相對,葉青的觀點只是有選擇的模仿,談不到創新。我們不否認在文化的有選擇性的模仿的過程中,由于各文化元素間的組合排列,碰撞、呼應,能夠形成一種新的文化局面,但這種“新”的文化必須有所承載與依托?!拔幕巧L出來的,抑或是可以創造建設的呢?我們承認文化是由其歷史背景中產生出來的,但是在生長的歷程中,必須有不斷的創造。其實整個的社會,本來就是不斷的生長,不斷的創造,文化更是這樣,這里面有創造,也有建設,但絕不是憑空創造,憑空建設,更不是放任自由?!盵8](p204)所以文化的創新是兩方面的過程,一方面文化的模仿是必不可少的,另一方面是對中國民族文化的優秀傳統的繼承與挖掘。材料的拼湊并不是創新,“創造最重要的程序就是把所取的一切,中國的也好,西方的也好,都經過一番咀嚼與消化,活潑潑地生出來。……它是現時代中國的腦汁和血液做成的,誰能冒領?”這才是“中國本位的文化”。[9]因此在文化建設過程中文化的創新不能停留在模仿與移植的程度上,而必須與傳統文化相結合,從內部生長出來才是創新。
[1]張季同.關于中國本位的文化建設[J].國聞周報,1935,(10).
[2]胡適.信心與反省[J].獨立評論,1934,(13).
[3]張季同.關于中國本位的文化建設[J].國聞周報,1935,(10).
[4]沈昌燁.論文化的創作致張季同先生[J].國聞周報,1935,(14).
[5]張季同.西化與創造答沈昌燁先生[J].國聞周報,1935,(10).
[6]葉青.反讀經論中的問題[J].研究與批評,1935年第1卷第9期.
[7]陳序經.全盤西化答吳景超先生[J].獨立評論,1935年第142號.
[8]鐘離蒙,楊鳳麟.中國現代哲學史資料匯編[M].沈陽:遼寧大學出版社,1982.
[9]范任.中國本位的文化[J].前鋒月刊,1935,(23).
責任編輯 高思新
G02
:A
:1003-8477(2014)10-0096-03
鞠巍(1979—),女,貴州財經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講師。楊溢(1977—),男,貴州財經大學信息學院副教授。
貴州省軟科學研究項目“貴州現代化發展中的文化影響因素研究”(黔科合體R字[2013] LKC20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