舌尖

□ 李洪源

舌尖，對，你沒有看錯，就是舌尖這件大事。

一個本很容易被人忽視，卻極其重要的部位，因為承載起了中國，而忽地變得讓人關注起來。

《舌尖2》看了兩集，帶著孩子一起看的，她說好看，理由是，看著那些吃東西的人樣子，就覺得那些東西很好吃，這樣的理由直接而簡單，原始而真實。

那么于我呢？我沒感到食物的好吃，但是我感到了情感的觸動。

有人說，在《舌尖2》里面，除食物本身之外，制片方傾注了太多的情感在里面，從紀錄片的角度來講，有點偏離了食物這個主題。當藏族的哥哥冒著生命危險耗時三小時從幾十米高的大樹上采下珍貴的蜂蜜當做禮物送給自己的弟弟時，那種在臉上浮出來的笑與溫暖，與食物無關；一年三百來天在外風餐露宿的養蜂人夫婦，妻子用簡陋的工具制作出家鄉的豆花給丈夫吃時，那種咀嚼時發出滿足與幸福，與食物無關，簡單的帳篷里升騰起來是化不開的愛，憨厚的四川漢子甘心做一個“耙耳朵”；當全家人圍著大大的鐵鏊子為慶祝奶奶生日所做的山東大煎餅，當父親為了讓心愛的女兒吃上最喜歡的跳跳魚而一展絕活時，在這些包含著深情的食物面前，本身的味道已經微不足道了，而且這其中的獨特滋味，是任何人無法炮制的。

舌尖上，或許沒有食物本身驚艷中國，但是，有情感動中國。當然，我還得承認，如果沒有情感，所有的食物是無法超越食材的。我們真正想要去體會到每一道食物的滋味時，需要味蕾和淚腺。

再回到舌尖。

舌尖，舌之尖端，多么私人而珍貴的部位，就物理意義而言，她就是你舌頭的前半部分，面積不大，形狀美麗，結構簡單，但是密密麻麻所分布的那些味蕾，卻掌控了你生活大半部分的樂趣，酸甜苦辣，她會真實地告訴你，絲毫不加掩飾。

當你看到一種食物無法判斷口感時，舌尖就像你的先頭部隊，義無反顧的充當著探路者。一份色相極好的冰激凌出現在你的面前，我想，你首先毫不猶豫伸出的是你的舌尖，一舔而過的同時，在你心頭升起了有沁人心脾的快感。有一種小小的零食，叫做跳跳糖，含化在口中，那種于舌尖的震顫，刺激而快樂；如果仔細觀察，不難發現，孩子們在吃糖時，總是喜歡用他們小小的舌尖一點點去舔舐糖塊，慢慢地，還發出了“吱吱”的響聲，極其貪婪滿足。媽媽們在為全家烹制食物時，總是喜歡用筷子蘸了菜汁，用舌尖嘗嘗咸淡，那神情的嚴肅不亞于某個食品安全的檢驗員，然后才會滿意放心地將可口的飯菜端上飯桌。而別忘了，當你對一份所鐘情的食物風卷殘云后，做最后掃尾的工作必然也是你的舌尖，以其極為靈活的身手酣暢淋漓的去將盤子最后的殘余收入舌中，然后滿足地拍著肚皮，一副大呼過癮的樣子，眼神迷離。舌尖的最后掃尾，就像你在做一場熱身運動操后必不可少的整理運動，有了她，始于舌尖而終于舌尖的這場饕餮盛宴才算完美。

而從情感意義上來講，食色性也，大抵都與舌尖有關。舌尖與你相伴相隨，你或許都沒發現，當你下意識調動舌尖去工作時，這種驅動力一定是來自于你內心深處，摻不得半點虛假，而你的舌尖也會忠實而不欺騙地幫助你去認識這世界，傳遞你的情感，表達愛與恨。

我年幼時，調皮而多動，小刀切到手流血，還有在廚房捉迷藏被壇檐邊磕破了鮮血不止，依稀記得的都是媽媽迅速含著我的傷口，那些傷口與舌尖的觸碰，溫暖而無私，應是世間最好的止血良藥。

孩子小時，每次給她喂食，擔心食物太涼或是太燙，都會用舌尖輕輕地觸碰下，感受下溫度，才會送到孩子嘴里。

在寒冷的冬天里，我看到玻璃上蒙著的霧氣，無論是車窗上，還是家里窗戶上，我總是習慣性伸出舌尖，輕輕地在玻璃上劃著，劃著我自己也看不懂的圖案和文字。而大雪飄揚的時候，我也喜伸出舌尖，想去接到從天空飄落的雪花，或是捧一把雪，用舌尖去觸碰，那種用舌尖感受到的冰涼似乎能“倏地”一下傳遞到心尖，這樣我才覺得真正感到冬天了。

舌尖是敏感而多情的。

在熱戀的人之間，舌尖更可以成為一種交流的語言。如果說，人們對情感的熾熱喜歡用驚濤駭浪、排山倒海這樣的大場面來形容的話，而我似乎更鐘情于一些心靈上的輕顫，麻麻地，讓你于那一刻便潰不成軍，舌尖就是最好的武器。舌尖所到之處，便是遍地鮮花、滿目春色。

無論是食物還是情感，人無論生活在什么樣的情境中，都在用舌尖快樂地尋找生命的美味。

于是，你便可知道，世間還有一種境界，便叫做才下舌尖，卻上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