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曉霞
(安徽國際商務職業學院 信息服務系,安徽 合肥231131)
副名組合中名詞屬性義顯現方式及語境的揭示作用
宋曉霞
(安徽國際商務職業學院 信息服務系,安徽 合肥231131)
副名組合這一語言形式是一種與既定漢語語法體系相矛盾的語法現象。隨著社會經濟文化的發展,該組合不僅沒有消失,反而以其言簡意豐的生命力呈現出不斷增加的使用態勢。本文通過對實際語料的分析,結合認知語言學的基本理論,分析了該組合中名詞屬性義的來源、顯現方式以及語境對該組合中名詞屬性義的揭示作用。
副名組合;認知;屬性義;語境
“認知是人類心理過程的一部分,是與情感、動機、意志等心理活動相對應的認識事物、獲取知識的行為和能力。認知實際上涵蓋了信息加工、符號運用、問題解決、判斷推理等多個方面。”(趙艷芳,2001)認知的發展先于人類的語言,并決定人類語言的發展,語言只是認知發展到一定程度的產物,人類只有認識了事物才能用語言來表達。也就是說,認知是決定性的。胡培安(2004)認為認知范疇不同,表現在語言上就是詞類語法范疇不同,當一種現象被知覺為一個事物時是名詞,被知覺為一個過程時是動詞。同樣的道理,任何事物都是具有一定屬性的事物,因此,在將這種現象作為事物認識時,如果注意到了附著于事物的性質,我們就會得到性質范疇,句法上表現為形容詞。名詞的屬性義就是依附于事物上的性質義,屬性義的這種依附性決定了屬性義在語義世界中的地位。當事物的某一性質沒有通過認知被凸顯出來,那么這種屬性義就會默默地存在于事物之上,不會在詞義結構和語法結構中發揮作用;只有事物的屬性義被認知凸顯出來,這種屬性義才能在詞義結構或語法結構中發揮作用。
當事物具有不同的屬性時,并不是所有的屬性都能被凸顯,也就是說,事物屬性的凸顯有一定的層次性。只有那些在人類日常生活及交際中重要性比較突出、適應性廣泛的屬性才能逐漸被激活;而那些人類生活中不經常接觸的事物,由于人們對其屬性缺乏了解,因而也就很難有屬性義的表現空間。如果事物的屬性沒有被凸顯出來,那么這些屬性就呈現為備選狀態,一旦有了合適的語境,這些屬性就會被激活,以一定的語法形態或修辭形態體現出來。表現在語法上就是某些名詞充當謂語,被副詞修飾;表現在修辭形態上則為名詞活用為動詞、形容詞等。
那么能與副詞組合的名詞的屬性義究竟是從何而來的呢?下面我們分別來加以說明。
(一)形素義凸顯
這主要是針對定中式偏正結構名詞而言的,偏的成分為形容詞性語素,具有明顯的修飾性。這類名詞多數為抽象名詞,如“霸氣、暴力、溫情、激情、柔情、悲劇、喜劇、本色、背運、雄心、野心、高潮、低調、狹義、廣義、熱門、理性、微風、獸性”等,因為這類名詞與客觀世界中具體事物和現象并無直接聯系,更主要的是表現了事物的狀態、性質以及價值取向。正是由于抽象名詞所指的不是有形的實體事物,而是人們對抽象事物屬性的概括,所以其屬性義和事物義的界限比較模糊。具體名詞則不同,它所指的都是有形的實體,如“桌子、衣服、花草樹木”等,人們看得見、摸得著,能夠與有形的實體事物聯系起來,自然它們的屬性義與事物義的界限就比較明確。也有少數指人名詞,如“貴族、貧民、淑女、高手、潑婦、笨蛋、小市民”等,一般情況下,這些名詞的語義核心是后面的構詞成分,而非前面的形容詞性構詞語素,但由于形容詞性構詞語素本身具有屬性義,使得含有這些形素的名詞性狀特征也比較明顯,在程度上也表現出明顯的差異性,因而易于與程度副詞組合。這與我們理解這一組合時的語感也是一致的。以“很”字為例:
(1)我也可以很柔情。
(2)也許他們很悲劇,但是他們的人生充滿張力、充滿戲劇化。
這里的“很柔情”從語義上來說,“很”修飾的是“柔”而非“情”,等于說“很溫柔”;“很悲劇”從語義上來說,“很”修飾的是“悲”而非“劇”。
(二)內在屬性義凸顯
這里所說的內在屬性義指的是:語詞性辭書對名詞的詞義闡釋中存在的關于名詞屬性特征的描寫。如“朋友’、“風度”在《現代漢語詞典》(修訂本)中的釋義是“彼此有交情的人”、“美好的舉止姿態”,其中“有交情的”、“美好的”就是我們這里所說的內在屬性義,這類名詞所指稱的對象語義內涵往往具有明顯的屬性特征。例如:
(1)我們是很朋友,我們經常一起吃飯。
(2)在濃郁的咖啡香之中,她很風度、很優雅地告訴雨蕾,她是不會放手與林旭的婚姻的。
還有一些名詞雖然從詞義本身無法直接分離出屬性義,但是可以通過進一步描寫使人們在理解時輕松把握到。如“傳統”在《現代漢語詞典》(修訂本)中的釋義是“世代相傳、具有特點的社會因素”,“世代相傳”是一個屬性特征,“具有特點”的語義就很模糊,但是根據其他知識背景進一步分析就能理解,指的是在文化、思想、道德、制度等方面所具有的特色。例如:
(3)調查顯示上海女性其實很傳統。
由于名詞的詞義中帶有明顯的屬性義,人們在使用這些詞時很容易運用到這些屬性義,所以這些詞與程度副詞組合時很自然。
(三)比喻義凸顯
有些名詞尤其是指物名詞,常常充當比喻、比擬或借代的對象,久而久之就獲得了較為固定的比喻義,這時與副詞組合,副詞實際上是指向比喻義而非概念義的。一般來說,名詞是指稱人或事物的,而人或事物必然具有方方面面的特征,如形狀、顏色、大小、屬性等等。這些特征在現實生活中常常被用來作為比喻、比擬或借代的基礎,因而在具體的語言環境中,這些特征使其附屬的對象在語義上就有了擴大的可能性。當人們在看到這些詞語時,很自然就會想到這些事物的比喻義,從而使得這些比喻義得到凸顯,成為概念意義之外的首要意義。如狐貍是一種哺乳動物,外形略像狼,面部較長,耳朵三角形,尾巴長,毛通常赤黃色,性狡猾,晝伏夜出等。正因為狐貍具有這種種特點,人們在日常交際中就常常用狐貍的特點來比喻人。例如:
(1)這家伙太狡猾,太狐貍了!
(2)你的眼睛很狐貍。
這里“太狐貍”中的“狐貍”顯然指的是狐貍狡猾的性格特點,“很狐貍”指的是狐貍眼睛的形狀特點。具有這種比喻義的名詞大都是動物名詞,有“狼、黃牛、綿羊、狗熊、烏鴉、喜鵲”,少數是指物名詞“玉、花瓶、古董、蠟燭”等。例如:
(3)在《97家有喜事》中她演周星馳的女朋友,很花瓶的一個角色。
(4)媳婦們一個個溫婉賢淑,的確很綿羊。
而那些很少被人們拿來打比方的詞語與程度副詞組合時,接受性就很差,如“很公雞、很桌子、太花生”等,人們無法理解是什么意思。
(四)聯想義凸顯
有些名詞所指稱的人或物本身往往具有某些鮮明的、廣為人知的特征,易于引起人們的某種聯想和共鳴,如不同國家、不同地區具有濃郁的地域風情、社會習慣,文學作品或現實生活中具有強烈個人色彩和鮮明個性的人物,它們的特點因為歷史的積淀和文化的傳播廣為人知,因而也容易在交際中被使用。這些名詞有來自文藝作品中創作的具有某方面特征的人或物,因其具有的代表性而往往作為某種性質義的代名詞,如“阿Q的精神勝利法、林黛玉的弱不禁風、敏感多情”;有來自現實生活的人或物,如“雷鋒的助人為樂、葛朗臺的吝嗇”;還有具有某些典型特征的國家或地區的名稱,如“上海的時尚與快節奏、巴黎的浪漫情調”等等。人們一見到這些詞時就會自然而然想到與其相聯系的種種特征,常見的有:阿Q、祥林嫂、雷鋒、堂·吉訶德、葛朗臺、林黛玉、唐僧、柏拉圖;中國、美國、奧地利、日本、歐洲、非洲、山東、廣東、上海、巴黎、德國、東方、西方等等。例如:
(1)朋友說我很阿Q,所以一直很快樂。
(2)東北人都很雷鋒。
(3)旅美英國女插畫家畫得人物很東方。
(一)屬性義理解的不確定性
名詞的本質意義就是其所指稱的人或事物,它是語言交際的核心意義,是其他語義的基礎,具有靜態性。通過對縱向的同一語義場成員的區別性特征進行對比,我們可以獲得某個詞的本質意義,如“上海”是在與“北京、天津、杭州、南京”等其他地區的比較中獲得其本質意義的。而詞的屬性意義則是變動不居的,會因時代、社會、文化、交際對象、交際場合等發生變化,不能通過語義場成員的聚合而獲得,只能在與不同詞語組合中才能顯示出來,孤立地看是無法把握詞的屬性義的。
詞的屬性義,有人把它看作是細節,也有人把它看作是內涵,無論哪種說法,殊途同歸,都是指在形成詞的本質意義時被概括掉的那些屬性意義。英國語義學家利奇(1983)把語義分為七種,撇開主題意義,剩下的六種語義可以分為兩類:理性意義和聯想意義。聯想意義中最重要的是內涵意義,“內涵意義是指一個詞語除了它的純理性意義之外,憑借它所指的內容而具有的一種交際價值”(Geoffrey Leech,1983)。內涵意義具有不限定的、可變化的特性,都能做程度和范圍的分析。例如:“woman”這個詞所指的事物除其理性意義之外,應包括很多附加的、非標準的特性,如“脆弱”、“易流眼淚”、“怯懦”、“好動感情”、“缺乏理智”、“反復無常”等缺點,也具有“文雅”、“富有同情心”、“勤勉”等優點。利奇進一步指出:在某種意義上,內涵意義是不明確的、無限的,具有附屬性,主觀或客觀上認識到的所指事物的任何特點,都對表示所指事物的那個詞的內涵意義有一定作用。正因為詞的內涵意義也就是本文所說的屬性意義能夠做程度和范圍的分析,因而程度副詞與具有屬性意義的名詞組合就很自然。但是,名詞的屬性義又是多樣的、不限定的,那么當副詞與其組合時,我們該如何正確把握說話者的意圖呢?有的名詞與副詞組合在語義理解上有著定向性,例如:
(1)這人很葛朗臺。
(2)這人很唐僧。
“葛朗臺”是巴爾扎克筆下的人物形象,以吝音著稱,人們只要一提到“葛朗臺”就會想到他的吝音,“很葛朗臺”就是“很吝音”的意思,人們在理解上不存在不一致的情況。“唐僧”是我國古典文學作品中的一個人物,生性善良、誠實、膽小、哆嗦,但由于電影《大話西游》的影響,突出了唐僧性格中啰嗦的一面,這一點在交際中更為人們所津津樂道,人們在理解時就會產生定向性,認為“很唐僧”是“很哆嗦”的另一種更為形象的說法,在理解上也不會產生混亂。但是這只是部分名詞的情況,大多數名詞在語義理解上有著不定性,比如當我們說到“瑪莉很女人”時,到底是說“瑪莉很脆弱”,還是“瑪莉很文雅”,抑或是“瑪莉很怯懦”,不得而知,這時,我們就必須依靠一定的語境來甄別。
(二)語境對屬性義的選擇
由于名詞的許多屬性義是隱含而模糊的,在語言使用中到底指的是哪個或哪些屬性義需要靠語境來限定和凸顯,這時語境對理解起著決定性的作用。也就是說,副名組合的具體實現化有其嚴格的語境基礎。例如:
(1)我這很中國的舉動顯然給餐廳的氣氛添了一點佐料,大家吃得更有味了。
(2)一個白人婦女看我給她端來了飯菜,便說了聲謝謝……誰知那女顧客竟探出頭來,在我的右頰上吻了一下。我驚愕的一退。這一下引來眾人的大笑。我這很中國的舉動顯然給餐廳的氣氛添了一點佐料,大家吃得更有味了。
我們知道,“中國”是國家的名稱,處于亞洲地區,有悠久的文化傳統,中國人黃皮膚、黑頭發,勤勞、勇敢、含蓄等等。但是即使了解到與中國有關的這么多內容,我們仍然無法理解例(1)“很中國的舉動”是什么意思。而當我們把這個句子放在例(2)這個大的語言環境中,由于語境的襯托,使人們在理解上有了定向性,人們就很容易把握這里“很中國的舉動”的意思,指的是漢民族在言談舉止方面“含蓄、保守”的特點。我們前面提到過,名詞的屬性義是名詞本身所具有或附屬的,通過分析是可以獲得的,這里語境的作用是將名詞的某個或某些屬性義得到凸顯,而并非是語境所賦予的。由于名詞屬性義的多樣性及其人們理解上的不定性造成了理解上的困難,因此,唯有在一定語境的幫助下,才能消除理解上的歧異和障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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