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海燕
(天津社科院文學所 天津 300191)
天津文學創作歷來興盛,與之相伴隨的評論與研究也經久不衰,經過數代學人的不懈努力,尤其是新世紀以來,天津文學研究領域取得了巨大進展。檢點這十余年的研究成績,天津文學研究已取得四大標志性成果,并且在研究趨勢上實現了三個重要的學術轉向。但是客觀而言,天津文學研究同時也存有一些不足。與繁盛的文學創作實際相比,相關研究仍存有提升與開拓的空間。為推動文學研究良性發展,對以往研究進行梳理、總結與思考,并就此對未來發展趨勢作一展望,無疑是當下一個繞不開的課題。
天津文學研究伴隨天津文學創作而產生。早期的研究主要散見于序跋、詩話、史傳、方志及目錄學著述中,如朱彝尊《憶雪樓詩集序》評天津詩人王瑛,查禮《銅鼓書堂詞話》論津人詞作,紀昀《灤陽消夏錄》記津人孟文熺詩作,《大清畿輔先哲傳》載王又樸生平,四庫館臣肯定查為仁箋證《絕妙好詞》之功等。其中梅成棟《津門詩鈔》采錄詩作、傳記詩人、附錄詩話,最為典型。進入20世紀,天津文學研究被納入現代學術研究視野。文獻整理、詩人評論、作品研究等都漸次展開,并取得了驕人成績,如滕云《小說審美談》(百花文藝出版社1986年版)以較大篇幅論評天津作家作品,夏康達發表《蔣子龍創作論》(《文學評論》1982年第2期)、《天津四作家新論》(《天津社會科學》1983年第4期)、《蔣子龍小說藝術》(《花城》1986年第5期)等系列文章著力評論津門作家,再如黃澤新、楚大江主編《天津小說十八家論》(天津社會科學院出版社1989年版)更是推動天津文學研究形成全國性影響,而鮑昌、樊星及馮驥才等人對津味文學的討論,更是具有里程碑意義。進入新世紀以來,諸學者接續輝煌,勤奮耕耘于天津文學研究園地。截止目前,天津文學研究取得了突破性進展,已形成了四大標志性成果。
上個世紀上半期,京派與海派文學相互斗艷,相關研究因之而產生。從文化與地域視角對文學進行觀照成為新的研究潮流。受近現代京、海兩派創作與研究啟發,一些學者開始自覺呼吁重視所謂的“津味兒”文學創作。早在80年代初,馮驥才《再多一點天津味》(《新港》1983年第4期)、《發揚津味小說》(《天津文學》1988年第4期)及馬林與張仲《關于津味文學的通信》(《天津文學》1990年第11期)同林希《津味小說淺見》(《小說月報》1992年第9期)等文章從辦刊與創作的角度就呼吁重視與發揚津味小說。而在張仲《龍嘴大茶壺》、馮氏《神鞭》以及林希《蛐蛐四爺》等作品發表后,楊鍵《漫話“津味”》(《文學自由談》1987年第1期)、鮑昌《一篇夠味的“津味小說”》(《文學自由談》1988年第3期)、樊星《“津味小說”的曙光》(《當代作家評論》1991年第4期)、周海波《津味,一種民俗的文化闡釋》(《當代作家評論》1999年第4期)等論文,結合具體作家與文本對津味文學特征及要素提出了不同看法。津味文學自此不僅在文壇站穩腳跟,并且引起了全面關注。隨后,有意識地創作津味文學成為了一種新的潮流。王之望曾總結道:“新時期天津文學的一個重要收獲是‘津味’寫作。”[1]
進入21世紀后,研究者對津味文學研究更加理論化與系統化,“津味文學”也由被發現發展到被確立。王之望《“津味”:地域文學新家族》一文回顧了上個世紀末期的津味文學創作實踐,一方面明確了津味文學的三要素:別具一格的天津市井風情、津門文化特色人物群像的刻塑以及富有特色的語言運用。同時,文章還第一次對津味文學創作隊伍進行梳理,稱“津味”的釀造以馮驥才、林希為代表,此外還有馮育楠、肖克凡等。[1]津味文學確立并得到廣泛認可之后,津味幾乎成為天津文學最重要的標識。結合天津文化解讀天津小說成為了新趨勢,津味文學研究也由此趨向全面深化。如董秀婷《劉云若小說與天津地域文化》(天津師范大學2010年碩士學位論文)、孫玉芳《劉云若小說中的城市記憶與想象》(天津大學2010年碩士學位論文)、張樹鐸《傳統的召喚——馮驥才津味小說解讀》(西北師范大學2009年碩士學位論文)等幾乎都采用宏觀的地域文化視角去闡釋津味文學,而佟雪《馮驥才市井人生小說的傳奇敘事》(東北師范大學2009年碩士學位論文)、孟玉紅《論馮驥才津味小說的方言特色》(《中州學刊》2011年第3期)與《馮驥才津味小說中超常組合的同素連用》(《河南師范大學學報》2011年第4期)等則側重從語言及敘事技巧等微觀方面去進行文本解讀。閆立飛《雙城記:津、滬小說中的城市記憶和想象——以林希、王安憶為例》(《天津社會科學》2003年第5期)與王云芳《論津味兒小說對天津城市形象的建構》(《理論與現代化》2011年第5期),或以雙城為視角去比較津味與海派文學異同,或通過文學與城市的互動來發掘津味文學特征。同時,時至今日,津味文學已延續數代,形成了脈絡清晰的承傳譜系,而各代之間津味創作不盡相同。張春生《林希“津味小說”初探》(《天津大學學報》2002年第4期)即著力闡述林希津味小說的獨特性,而蘇君禮與郝雨《肖克凡的“超記憶回憶”與新津味小說》(《小說評論》2005年第1期)則強調了肖克凡新津味小說不同以往的新特征。
天津文學研究的順利推進需要大量翔實的文獻資料作基礎。上個世紀天津文學研究更多的側重于現當代作家作品,在某種程度上使得古代與近代作家研究有意無意地被忽略或被遮蔽。新世紀以來,文學觀念更趨開放,研究視角愈加多元化,同時隨著近代文學研究熱的興起,天津近代文人及其作品開始得到研究者前所未有的重視,有關重要作家生平考證、佚文增補、年譜修訂、別集點校、總集匯編、作品重版等的論著開始出現。
以李叔同研究為例,有郭長海與金菊貞《李叔同事跡系年》(《長春師范學院學報》2000年第4期)、陳星《弘一大師考論二題》(《紹興文理學院學報》2002年第2期)、孫繼南《李叔同——弘一大師音樂行止暨研究史料編年(1884—2010)》(《天津音樂學院學報》2011年第1期)、張慧琴《李叔同<斷食日志>手稿初考》(《東方博物》2011年第3期)、陳星與劉晨《李叔同佚文<唱歌法大意>芻議》(《美育學刊》2012年第1期)、歐七斤《李叔同兩次參加鄉試史實新考》(《歷史檔案》2012年第2期)等論著達數十篇。此外,伴隨著“劉云若熱”,其生平傳記引起了人們注意。張元卿等人一直致力于斯,其《劉云若傳略》(《新文學史料》2008年第4期)對劉云若生平做出新考證,此外其《民國北派通俗小說論叢》(山西古籍出版社2001年版)一書還對包括劉云若在內的戴愚庵、李薰風、潘鳧公、王小隱等北派小說家作了相對深入的探索。而劉云若的文集及其它編著作品也得以再版,如有《舊巷斜陽》(團結出版社2007年版)、《劉云若文集》(線裝書局2009年版)、《酒眼燈唇錄》(百花文藝出版社2010年版)、《白河月》(花山文藝出版社2012年版)等。有關呂碧城的有李保民箋注《呂碧城詞箋注》(上海古籍出版社2007年版)、《呂碧城詩文箋注》(上海古籍出版社2001年版)及王忠和著《呂碧城傳》(百花文藝出版社2010年版)等。其他如有關嚴修、孫犁、梁斌傳記、作品的整理研究也較多,不再一一贅述。
進入21世紀,天津文學研究已經具有了相當的基礎,這主要表現在兩個方面:一是重要作家作品基本上都被納入到了研究者視野。如古代之梅成棟、查禮、于文豹等,近代之李叔同、劉云若、戴愚庵、李燃犀、宮白羽等,現當代之曹禺、孫犁、梁斌、魯藜、蔣子龍、馮驥才、林希、肖克凡、趙枚、伊蕾等都作為學者重點關注的對象。二是天津斷代文學史及分體文學史也有所展開。如郭武群著有《天津現代文學史稿》(天津社會科學院出版社2000年版)、張元卿《民國北派通俗小說論叢》、張宜雷《圖說20世紀天津文學》(延邊大學出版社2003年版)、房良鈞與王之望主編《回眸與前瞻——天津文學面面觀》(天津社會科學院2001年)等,對不同時期不同文體都進行了深入細致地研究。在此基礎上,以一種更為宏觀的視野去整體把握天津文學成為了一項迫切的任務。
其中尤其值得一提的是孫玉蓉所著《天津文學的歷史足跡》(大眾文藝出版社2007年版)。全書共析為五章五個時期,即清代、民國、新中國成立到70年代、改革開放至世紀末、21世紀初期。其囊括了自清代至本世紀初期數百年來有關天津文學的重要事件,不僅注重對著名作家、作品和事件的記載,而且注重對業余作者和群眾文學社團活動的記載。作為記錄天津文學三百余年發展演變的編年記事專著,對天津文學研究而言意義重大,它不僅為研究者提供了相對完整的歷史發展脈絡與線索,更是集中提供了大量翔實可靠的文學史料。此外,《天津文學史》[2]的出版,集天津文學研究之大成,并將其推向一個新的高潮。作為第一部天津文學通史,其學術意義重大:一是打破以往的零散作家作品與分段分體研究局面,天津文學第一次以一種恢弘的面目出現在讀者面前;二是上溯與梳理出了天津古代文學發展的輪廓,補充與完善了天津文學本來的歷史面目。正如陳洪序中所評:“《天津文學史》以開闊的視野、翔實的史料,恢復和豐富了天津文學的古代時期,使人們對天津文學和天津文化有了一個全面而完整的認識,對于中國文學史也起到一種拾遺補缺的特殊作用。”[2](P1)三是全書除述評天津作家作品外,還將報刊出版、文學翻譯、理論批評、文學社團、影視曲藝等納入其中,天津文學歷史發展之全貌由之歷歷呈現。
盡管早在上個世紀40、50年代就存有天津文聯下設的“創作研究會”以及本市第一個專門的文學研究機構語文學會下屬的文學研究所,但是,天津文學研究的大規模展開是在改革開放以后。尤其是自1990年代后期,天津文學研究事業出現了難得的發展機遇。天津社會科學院以及南開大學、天津師范大學等高校都先后將“天津文學”作為自己重要的研究方向之一,并逐漸建立起獨立的“天津文學”學科。以天津社會科學院文學研究所為例,其即認定以天津文學為主要研究方向,并形成較為強大的研究團隊。新世紀以來出版相關專著數十部,論文近千篇,影響頗大。
可以說到目前為止,天津文學作為一個獨立學科或重要研究方向,已得到了廣泛認可,并形成了一支由科研院所、大專院校、文聯、作協、藝術研究所等單位組成的具備較高專業科研能力和水平的科研隊伍,推出了一大批具有較高學術價值的優秀科研成果。這無疑會促使天津文學研究進一步走上規范化、科學化的發展道路,極大地擴展天津文學和天津文學研究的社會影響。
接續上個百年研究的輝煌,新世紀以來,受新的社會經濟發展與人文思潮變遷的影響,在眾多研究者的努力下,天津文學研究基本完成了三大學術轉向。這三大轉向體現了天津文學研究的自覺與成熟。
受傳統學術思維與方法的影響,上個世紀及之前的天津文學研究往往或是多感悟式的零散評點,或是簡單的社會政治學解讀。直到近十余年來,其研究格局發生巨大改觀。在眾多研究者的推動下,天津文學研究現已轉向現代化與系統化。有學者從地域或歷史角度進行縱向梳理,如黃桂元《背景·流變·地利——新時期天津作家動態考察》(《小說評論》2008年第4期)、林霆《天津小說三十年的文學史觀察》(《小說評論》2008年第4期)等可為代表。以專著形式闡述文學新群體、新現象、新理論、新思潮的研究成為了重要趨勢,房良鈞王之望主編《回眸與前瞻 天津文學面面觀》(天津社會科學院出版社2001版)著重論述了天津文壇的探索型文學、由解放區作家延續的“延安文脈”、工業題材文學、“津味”文學、詩歌創作、女性寫作、知青文學、兒童文學以及文學理論與批評等十幾個問題。王之望主編《天津作家論》(天津社會科學院出版社2002年版)則集中評介了24位作家。這些作家創作道路各異,題材體裁多樣,從一個側面展示了天津一個多世紀以來的文學創作成就。此外,孫玉蓉與王之望合撰《天津文學新論》(大眾文藝出版社2007年版)主要就天津文壇的名家新論、新作論評、熱點專題進行研究。為集中展現天津文學風貌,研究者更多選擇了依據時代、文體或作家等不同標準匯編出版作品集,如郭長海,金菊貞編《李叔同集》(天津人民出版社2005年版)按文章、詩詞、歌詞、書信、譯著五部分編排,收錄了李叔同1918年出家之前的作品,其中多為未見之作,很有出版價值。此外,針對文學大家展開深入全面觀照成為一大熱點。陳凈野《李叔同學堂樂歌研究》(中華書局2007年版)以新史料的發現來填補和修正了過去李叔同學堂樂歌專題研究中的若干空白和失誤,是目前較為全面系統研究李叔同學堂樂歌的專著。
建國之后受左傾思潮的影響,簡單的政治解讀代替真正的文學研究成為全國潮流,天津文學研究自不能免,甚至這種單一傾向一直延續到上世紀末期。直到近年來,在社會經濟的發展文化研究逐漸成熟之后,以多元化的文化視角對天津文學進行研究才成為重要壓倒性傾向。除地域文化視角外,女性主義與傳播學視角這時成為新研究亮點。前者如李進超《蔣子龍筆下的女性意識》(《文學自由談》2009年第3期)、王芳與吳岳添《論趙玫對波伏瓦形象的書寫》(《湘潭大學學報》2011年第4期)、盧楨《論趙玫歷史敘事中的性別意識》(《當代文壇》2007年第5期)、胡德嶺《女性個體的生命凸現與歷史突圍——趙玫新歷史小說<上官婉兒>的女性主義解讀》(《河南師范大學學報》2006年第4期)等。后者則有陳冠蘭《天津“孤島”時期的報刊》(《聊城大學學報》2008年第1期)、陳艷《<北洋畫報>時期的劉云若研究》(《中國現代文學研究叢刊》2011年第4期)、鮑國華編《二十世紀天津文學期刊史論》(山東畫報出版社2012年版)、張宜雷《報館、學堂與天津近代文學》(《天津大學學報》2011年第5期)等。此外,以文化審美與作家個性為切入點的研究也為數不少,如閆立飛《“他者”鏡像中的現代性散文書寫——試論馮驥才早期散文》(《天津大學學報》2005年第6期)、魯雪莉《論李叔同文化性格中的人文意蘊》(《南昌大學學報》2010年第1期)、治曉梅《一代儒僧的精神求索與文化貢獻》(中央民族大學2005年碩士學位論文)、滕芳《狷介:魏晉氣質與晚年孫犁創作》(西南大學2012年碩士學位論文)等。其中譚桂林《論呂碧城的佛學貢獻及其佛教文學創作》(《人文雜志》2012年第1期)則是于“呂碧城研究熱”中獨辟蹊徑從宗教視角去探討呂碧城的佛學貢獻及相關創作。
所謂“國家文學”對當代中國文學面貌的一種描述,有其特定內涵,主要是指“由國家權力全面支配的文學”。國家文學的產生,是國家意識形態的一種自上而下的制度化設計和安排。國家意識形態提出整體構想,國家文學則成為這套構想的實踐場地。在實際履行國家意識形態的過程中,國家文學一方面形成著當代中國文學的整體景觀,同時在實踐層面又將國家意識形態播散開來。[3]天津文學本有其區域淵源,清代水西莊文人創作以及民國時期北派通俗小說都是典型且有著全國性影響的本土創作,但是在建國后在大批解放區文藝工作者由進入城市,天津文學面貌發生翻天覆地變化,以“延安文脈”為代表的國家文學成為全面支配性的文學形態。孫犁《風云初記》、梁斌《紅旗譜》、袁靜《新兒女英雄傳》、楊潤身《探親記》等革命歷史題材與農村題材創作最受人關注。而相關的評論者與研究者也多按著國家文學的要求將文學與國家意志聯系在一起,多去刻意發掘文學表象之后的民族主義、國家主義、理想主義、集體主義等。在這種研究導向中,文學活動中的個性、個體、個人等私人性因素被冷落與被排斥。作家個人興趣愛好的創作,也因無法抗拒國家意識形態的強勢而被壓抑和被遺忘。將文學視作社會工具的觀念直到文革結束才有所扭轉。但是,僅就天津文學研究而言,即使在改革之后大多數學者評論作家作品時依然以強調國家文學為主。以洪子誠著《中國當代文學史》(北京大學出版社1999 年版)、陳思和主編《中國當代文學史教程》(復旦大學出版社1999年版)等較有代表性的“當代文學史”為例,涉及到的天津作家僅有馮驥才和蔣子龍,并且兩人是分別在“傷痕小說”和“改革小說”部分被專節敘述,并沒有論及他們的區域身份。在文學史“國家文學”的話語中“天津文學”被規訓與遮蔽了。但是,天津文學的區域文化傳統與性格是始終未絕的。
新世紀以來,眾學者開始自覺發掘天津文學的區域性。王之望《“津味”:地域文學新家族》可謂總結性之作。其他則有郭武群《工業題材:天津文學的龍骨工程》(《理論與現代化》2005年第4期)結合天津發達的工業文化探討了一直處于全國領先地位的工業題材文學創作。張宜雷《天津近代文學與公共文化空間》(《天津社會科學》2006年第6期)則自天津公共文化空間入手揭示了天津近代文學的盛衰與公共文化空間伸縮的關系。而結合城市文化研究天津文化更是成為一個焦點。閆立飛等人《文學的城市文化視野——天津文學與城市文化筆談》(《理論與現代化》2012年第5期)掀起了天津城市文化與文學研究的熱潮。其他如論著則有張元卿《歷史社會學視野下的文學研究與城市文化建設——以天津文學研究為例》(《理論與現代化》2010年第4期)、王云芳《文化啟蒙與文學審美的雙重變奏——論新世紀以來馮驥才的散文創作》(《社科縱橫》2010年第7期)、胡詩雯《長蘆鹽商與天津右文風尚的興起》(《鹽業史研究》2012年第2期)、孫愛霞城市發展與文學關系概論——古代天津與文學》(《沈陽師范大學學報》2012年第2期)等。
天津文學研究盡管取得了不菲的成績,但是依然存有一定的有待擴展與提升的空間。其主要表現在四個方面:
一是文學文獻整理與匯編方面存有“短板”。尤其是天津古近代文學文獻整理方面幾乎沒有展開。據筆者粗略統計,截止建國有過著錄的天津文人達兩千馀人,著作近三千,其中留存下來的至少有四五百種,遺憾的是別集真正被點校整理出來的不過李叔同、呂碧城、嚴修數人而已。文獻的匱乏必然直接影響到相關研究的開展。
二是相對于現當代文學研究的繁盛,天津古代、近代文學研究十分薄弱。陳洪在《<天津文學史>序》中曾稱:“在我的印象中,現代和當代的天津文學創作成就比較突出,學術界關注和研究的人比較多,發表過不少論文,也出版過專著。而近代的天津文學,研究的人就相對少一些,古代除了一個水西莊之外,幾乎無人問津。以致給人一種感覺,天津文學——天津文化無古典。”[2](P1)這幾乎代表了大多數人的感覺與印象。實際上,天津古代、近代文學、文學遺產均相當豐富。從秦漢時曹操北征而作《步出廈門行》組詩到唐代從軍文人的邊塞吟,遼金元時期鮮于樞父子的本土詩作,清代文人的頻繁雅集酬唱,再到近代具有全國影響的北派小說以及民國間城南詩社的詩歌結集等,均稱得上是值得探索與繼承的寶貴財產。但是到目前,較為集中的研究只有《天津文學史》第一編專論“古代文學”部分,其他相關論文與專著屈指可數。近代文學研究也僅限于李叔同、呂碧城、劉云若等少數人,這種研究格局與天津近代文學事實遠不相稱。
三是成也“津”困也“津”。“津味”的發現與確立,是天津文學研究里程碑式的貢獻。但是,在強調“津味”的同時不應忘記一個事實,即“津味”文學只是天津文學一個組成部分而非全部。此外,隨著城市發展的同質化,“津味文學”寫作賴以產生的上世紀80年代特定的文化思潮、文學氛圍與地域文化認同已逐漸不復存在。所以針對當下的津味文學的現狀,有學者指出:“‘津味文學’在當年的出現,才是一個奇跡,如果不自欺也不自我安慰的話,就不得不承認,它在今天和以后的日子里大面積復現的可能性都極其渺茫了。”[4]閆立飛就曾概括津味文學困境的兩大表現:一方面是創新意識的缺乏和文化積淀的不足,導致了題材的扎堆重復與敘事的模式化,從而影響到津味文學的藝術品質與思想深度。另一方面是為追求津味或地域文化色彩的展示,一些作家刻意尋找和塑造地方知名人物,挖掘地方重大歷史事件,致力于地方文化符號的羅列和展示,卻忽略了其背后的地域文化精髓和作家的藝術創造,這也在一定程度上阻礙了群落整體水平的提升。[5]這種困境必須引起創作者與研究者的注意,并能理性應對之。
四是就整體而言,天津文學研究在學科體系與研究隊伍建設方面依然有待完善。天津文學研究應是全方位、多側面的,既包括天津文學史的研究,天津歷代作家、作品的研究,天津歷代社團、流派的研究,天津通俗文學、民間文學、翻譯文學以及文學現象的研究,也包括天津文化研究,如對天津現代報紙文藝副刊的研究,對天津曲藝文學的研究以及城市文學的比較研究等。還包括文學思潮與文藝理論的研究,即中國歷代文藝理論與西方文論的研究。但是這些方面都沒有完全展開,尤其是天津古代文學、兒童文學、文學文獻整理等研究還很薄弱。此外,在文學批評與評論方面,騰云、夏康達、馬威、金梅、黃澤新等老一輩學者之后,青年學者隊伍銳減,可謂后繼乏人。尤其是“70、80后”評論者為數寥寥,這無疑會直接關乎到未來天津文學創作與研究的發展。
立足當下對天津文學研究進行“回眸與展望”會發現,與北京、上海、嶺南與江浙等地的文學研究相比,在學科體系的完善、研究的深度、觀照對象的廣度、隊伍建設、經費的投入以及文化、文學的結合等方面,天津文學研究還存有一定的差距。結合當下文學研究的大趨勢,要在當前研究基礎上實現提升與躍進,我們還需要在以下幾個方面進行努力:一是超越“津味文學”視界,將研究努力更多地轉移到打造天津作家群上。實現由發現“津味小說”到界定“津味文學”向建構“津派”或“天津作家群體”的跨越。二是繼續強化多元化視角研究。上文已論及,天津文學研究已不再以思想、政治作為惟一標準,而是注重突出文學本體的關注。許多學者又從社會、政治、經濟等方面綜合探討了天津文學的生成、發展過程,并估衡其地位及意義,呈現出多元化的繁榮態勢。但是,天津文學研究還需要由純文學研究進一步擴大到文化、心態、審美、性別等多種領域,還應通過多元化視角對天津文學的豐富內質進行重新認識,以此拓展和加深對天津文學的學術觀照。三是對天津古代、近代文學文獻展開深入、系統地整理。在爬梳蒐訪基礎上首先對天津古代、近代文學文獻目錄進行匯編與考辨,然后點校出版重要作家別集,最終推出天津文學文獻總集。最后,還要繼續增強天津文學研究的自覺意識,通過團隊協作,文獻整理與理論提升結合,宏觀研究與專題研究并行,最終實現基礎研究、應用研究和理論研究全面發展。
[1]王之望.“津味”:地域文學新家族[J].天津社會科學.2001(4).
[2]王之望,閆立飛主編.天津文學史[M].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2011.
[3]吳俊.中國當代“國家文學”概說[J].文藝爭鳴,2007(2):131.
[4]張大為.經濟理性時代地域文化的認同困惑[J].天津社會科學,2009(2):113.
[5]閆立飛.津門作家群創作綜論:在“津味”的基礎上開創生機[N].光明日報2012-1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