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糊限制語及其在英語語言學論文中的人際意義

陶雪城

安徽工程大學外國語學院，安徽蕪湖，241000

模糊限制語及其在英語語言學論文中的人際意義

陶雪城

安徽工程大學外國語學院，安徽蕪湖，241000

以韓禮德元功能理論為基礎，從語用學角度考察英語語言學論文中模糊限制語的人際意義。采用Hyland的分類法，把模糊限制語分為作者導向型和讀者導向型兩大類，前者通過對命題內容進行修飾，起到維護作者面子、勸說讀者接受其觀點的人際功能；后者通過邀請讀者參與對話，引發讀者思考，同時維護語篇社團成員面子，體現語篇多聲等人際功能。

英語語言學論文;模糊限制語;人際意義

1 模糊限制語研究概況

主客觀世界的模糊性決定了思維與語言的模糊性[1]，模糊性是人類自然語言的本初屬性[2]。“模糊”一詞最早出現于Zadeh的“模糊集合論”(fuzzy set theory)[3]，Zadeh指出，范疇的邊界往往是模糊不清的，范疇與范疇之間存在交叉重疊現象，事物與范疇的關系不僅僅是隸屬和非隸屬的兩值邏輯(two-valued logic)，事物有可能處在兩個范疇交界處，在一定程度上同時隸屬于兩種范疇，因此是一種多值邏輯(multi-valued logic)。“模糊限制語”(hedge)一詞最早由Lakoff提出，他從邏輯語義學角度把模糊限制語表述為:“使事物變得更加模糊或更不模糊的詞語”[4]。此后，作為一種特殊又普遍使用的語言現象，模糊限制語的受關注程度一直不減，國內外許多學者對其表現出濃厚的興趣，他們分別從不同角度，對不同體裁語域的模糊現象進行了廣泛的研究。模糊限制語已由傳統的語義學研究[5]發展到社會語言學[6]、語用學[7]、話語分析[8]及語篇分析[9]，跨文化交際與翻譯[10]和外語教學[11]等方面。呈現出從詞匯語法到語篇語用，從形式到功能，從靜態到動態的研究發展趨勢。

國內對模糊限制語的研究為數眾多，且多從語用學、系統功能語法角度分析探討。然而，正如徐宏章指出許多模糊限制語的功能研究往往只注意其“模糊化”功能，而忽視其“去模糊化”功能[12]。本文通過自建小型語料庫，語料來自40篇國外知名學術期刊的英語語言學論文，根據Hyland的研究[13]，對出現的模糊限制語進行人工標識和分類，以韓禮德的元功能理論為指導，分析探討英語應用語言學科中模糊限制語的人際意義。

2 模糊限制語的定義

如其本身所揭示的那樣，模糊限制語的定義也是“模糊的”。Lakoff[4]從隸屬度定義模糊限制語，模糊限制語就是用來限制事物的模糊程度，把事物變得模糊或者更加不模糊的詞語。而有些學者則從真值條件出發定義模糊限制語，如Brown和Levinson[14]，認為模糊限制語是“在特定條件下能夠部分地改變話語真值程度的分詞或短語”。Channel[15]也認為模糊限制語是說話人或作者為表明所述事件真實程度而使用的詞語或表達式。Hyland[16]對模糊限制語的定義是任何語言學方式方法用來表示：a)缺少對伴隨命題真條件的完全信任，或者b)不愿意絕對地表達那種信任的愿望。Jaszczolt[17]也有類似表述：模糊限制語就是那些通過放寬真實性或可接受性條件來修飾如名詞短語、動詞短語或句子等其他范疇的單詞、短語或者小品詞。不管是關注語義限制還是關注語用變化，都體現了說話人對命題內容及其態度的有意識的限制，以便更加準確得體地描述和反映主客觀世界。從語用學角度定義模糊限制語的有Brown和Levinson[14]，他們認為，模糊限制語是交際中為緩和語氣和表達禮貌的交際策略，使語言表達更委婉、含蓄，保全面子。維系合作關系，運用模糊限制語的動機就是表示禮貌。根據模糊限制語的語義逼近以及語用變化功能，徐宏章等[12]提出如下定義：模糊限制語指那些限制詞匯/概念的模糊程度(語義逼近)、影響或修正命題內容真實程度或表現不同命題態度(語用適切性)的詞、短語或表達式。

3 模糊限制語的分類

由于研究視野的擴大和研究視角的不同，模糊限制語的分類標準也不盡相同。Grice[18]提出言語交際的合作原則，期待交際雙方遵守真實、足量、關聯和方式等準則，模糊限制語的使用正是合作原則和四大準則的積極響應。在此基礎上，Jaszczolt[17]、陳林華和李福印[19]把模糊限制語分為程度類、范圍類、數量類和方式類四種限制語。

語用學角度的模糊限制語按其是否改變命題或話語內容分為變動型模糊限制語和緩和型模糊限制語,即Prince等[6]對模糊限制語的分類，他們把模糊限制語分為近似詞(approximator)(在命題內容之間建立模糊關系的詞)和遁詞(shield)(在說話者和命題之間建立模糊關系的詞)。何自然[20]認為前者屬于語義范疇,后者屬于語用范疇。

變動型模糊限制語即近似詞，可以改變話語內容原意，界定話語變動范圍，或者對話語的真實性和涉及范圍進行內容上的修正，它包括程度變動語(adaptors)和范圍變動語(rounders)。如some kind of、somewhat、sort of、a little bit、in a sense等屬于程度變動語；about、roughly、approximately、nearly等則屬于范圍變動語。

緩和型模糊限制語即遁詞，不改變話語的真值條件，是過于肯定或絕對語氣趨向緩和的詞語，是說話者遵守禮貌原則，使用委婉含蓄的話語，盡量避免武斷行為出現的不良后果的話語。緩和型模糊限制語包括直接緩和語(plausibility shields)和間接緩和語(attribution shields)[6]。直接緩和語包括與疑問相關的詞語，如I think、I take it、probably、as far as I can tell、right now、I have to believe、I don't see that等。直接緩和語的陳述則暗示說話者是在合理原因的基礎上做出論斷的，而間接緩和語則是像according to her estimates、presumably、at least to sb's knowledge等詞或短語的推理，是把信息的責任歸于其他人而不是說話者本人。

Hyland[16]區分了hedging 和hedge,指出兩者的區別在于前者指說話人或者作者減少陳述力量的過程，而后者指實現這一過程的方式。前者是一個功能概念，包括對一個命題真題缺乏明確態度的語言策略。模糊限制語的實現方式既可以是單個詞或詞組，還可以是句子或時態等，如疑問句、條件句以及比較級、被動語態和時態等。

Hyland[16]從語用學角度把模糊限制語分成緩和命題內容與現實之間關系的內容導向型模糊限制語(content-oriented hedge)和以作者為中心、保護作者來自可能的否定和挑戰的讀者導向型模糊限制語(reader-oriented hedge)。前者關注的是作者與命題、作者與現實之間的關系，可再分為精確導向模糊限制語(accuracy-oriented hedge)和作者導向型模糊限制語(writer-oriented hedge)。與人際意義相關的分別是讀者導向型模糊限制語和作者導向型模糊限制語。Hyland分類法建立在宏觀的語篇層次，而不僅僅局限在詞匯語法層面，本文采用此分類法，從讀者導向型和作者導向型來分析模糊限制語的人際意義。

4 人際功能及其構建

傳統的學術論文寫作要求科學、客觀，學術論文的作者要遵守學術社團的學科規范，盡量避免態度、立場和評判等主觀色彩的介入。這種觀點強調關注研究活動本身，但學術文本不僅僅是合理地呈現外部現實，同時也是使用語言來承認、建構和協商人際關系,學術寫作被視為作者和讀者互動的一種勸說性努力[21]。

人際功能(interpersonal function)來自于韓禮德系統功能語法中，對語言元功能(meta-function)的劃分。韓禮德認為語言有概念(ideational)、人際 (interpersonal)和語篇(textual)三大純理功能。語言的人際功能是指講話者作為參與者的“意義潛勢”，是語言的參與功能，通過這一功能講話者使自己參與到某一情景語境中表達其態度和判斷，并試圖影響別人的態度和行為[22]。即語言是用來建立和維持社會關系，表達社會角色，包括語言自身創造的交際角色[23]。在其框架中，韓禮德[24]認為，體現人際意義有語氣、情態和調值三個語義成分。Martin等[25]認為，語氣和情態不能概括人際意義的全貌，還應增加評價和認知等要素才能充分描寫語篇的人際意義。韓禮德分析模式中人際意義的實現是在小句的詞匯和語法層面，而Martin認為人際意義分析應建立在語篇層面上。李戰子[26]則認為應從宏觀的語篇層次和微觀的詞匯語法層次來分析語篇中的人際意義。就模糊限制語而言，應當是人際意義實現的微觀層面。

5 模糊限制語的人際意義

袁邦株等[27]指出，社科論文人際意義的分析模式有兩個層面：宏觀和微觀層面。宏觀層面的人際意義指的是建立在作者和語篇社團之間的人際關系；微觀層面的人際意義指的是建立在作者和潛在讀者之間的人際關系，由四個語義成分構成：互動、評價、勸說和多聲。本文以袁邦株的分析模式為基礎，采用Hyland[16]的分類法，從讀者導向型和作者導向型來討論模糊限制語的人際意義。

5.1 作者導向型模糊限制語

在學術論文中，很多時候作者對命題的準確性不能百分之百地確定，為了避免可能出現的疏漏或偏誤而采用相應的保護措施，保護自己免受非議和批判。因此，作者在措辭時，通常情況下都秉持審慎的態度，力圖穩妥，在這種情況下，作者會使用一些語義寬泛的表達手段以弱化論斷的精確性。事實上，任何科學論斷的解說都具有一定的風險，對風險的控制能力也是研究者學術能力表現的一個側面。模糊限制語因能對命題內容進行修飾，限制作者個人承諾，保護作者受到潛在的批評，因此在學術文本中使用十分普遍。作者導向型模糊限制語是作者對命題中可能出現的紕漏采取的措施，可以幫助作者驅除潛在威脅，實現自我保護的人際功能。對語料進行了全面分析后,發現其中的模糊限制語主要表現為以下幾種詞匯類型:情態助動詞(如may、might、could、would、should等)，動詞(assume、seem、suggest、indicate、appear、postulate等)，副詞(usually、actually、virtually、generally、slightly、probably、possibly、perhaps、maybe等)，形容詞(somewhat、probable、possible、likely等)及名詞(hypothesis、suggestion、possibility等)和詞組(in a sense、in general、be supposed to、strictly speaking、more or less等)。而最為常見的句式是通過被動語態、名詞化結構、從句或者是抽象名詞、代詞等做主語的方式限制作者對命題的承諾，以起到維護作者自身面子同時說服讀者的目的。

例1和例2以抽象名詞為主語，可以使作者置身事外，減輕作者對觀點所承擔的責任，同時模糊副詞probably 和most likely的使用表明作者對命題的不確定性，減少了對作者面子的潛在威脅。

(1)These views, reflected in the extract below, probably stem from a stereotyped view of language courses as not communicative.

(2)The distinction between “didactic” and “applied” courses is quite revealing,as it most likely refers to ESP versus CLIL.

例3和例4以it做形式主語，同時例4還使用了被動語態，使得命題的陳述相對獨立、更加客觀，易于讀者接受。

(3)It seems that learners' level of academic writing proficiency might be an important factor in whether or not native speaker status plays a role in use of formulaic language.

(4)It appears that function word fillers are generally more common in variable slot bundles (61%), and that this pattern is even more pronounced in the ten most frequent bundles (91%).

Grice[18]的合作原則期待交際雙方滿足真實、足量、關聯和方式四項準則來實現有效的交流，模糊限制語的使用是對合作原則的積極響應。例5、6、7、8中，作者分別使用了表達數量關系的very little、some、only和merely對命題內容的范圍進行限制，體現了模糊限制語使命題內容更加精確的功能。

(5)There is very little research conducted on the use of bundles with variable slots by NNSs.

(6)There is some evidence that published academic writers are using variable slot bundles more frequently than student writers, regardless of native language.

(7)Previous genre studies have only referred to the use of literature in one move in discussions,“commenting on results.”

(8)it became clear that student writers do not merely refer to other research in order to compare their results with those from relevant and similar studies.

學術論文中表達各種可能性的模糊限制語的使用較為常見，如seem、probably、possible、perhaps、maybe等，特別是情態動詞的使用比較普遍，如may、might、could的使用。這些表達可能性詞匯以及情態動詞的大量使用是作者對命題內容不確定性的表達，避免與讀者形成直接的沖突，使得命題內容的表述更加客觀、委婉，更容易被對方所接受，體現作者對同行和其他有關人員的尊重。見下面實例：

(9)Such evaluations of the field based on previous research seem to lead to research recommendations built on previous research.

(10)Speech is thus also an emergent property—although this view is probably not an essential part of any usage-based model.

(11)it is possible to propose the rhetorical functions of citations by considering the discourse within which they appear.

(12)I think that is perhaps the hardest part, making connections between what they've done and what's already been done.

(13)The writing produced in such contexts may constitute a different register than othssazr434eaer types of academic writing and thus may be associated with different characteristics of bundle use in terms of both function and level of fixedness.

(14)All exemplars are organized in clouds, around a prototype and only “rarely used,non-salient variants might fade from memory”.

(15)The successful case of the integration of language and content in Agronomy could be extended to other courses and disciplines.

5.2 讀者導向型模糊限制語

學術論文是一種特殊的體裁，有自己特殊的體裁規約。體裁規約指的是由語篇社團中有特殊身份的專家建立的價值觀、信仰和實踐[27]。學術論文寫作便是對體裁規約的實踐，要求作者出于人際意義的考量遵守它但又允許適當的偏離。就學術論文作者與其目標讀者的關系而言，學術論文作者在遵守語篇社團規約的同時，要考慮到目標讀者的興趣，勸說其接受論文的觀點，也就是互動，一般通過詞匯語法手段來實現。讀者導向型模糊限制語的主要功能便是協調作者與讀者之間的關系，引導讀者參與互動。首先，例16和17中情態助動詞should (應當)和代詞“we”和“it”的使用顯示了作者與讀者的協商態度，邀請讀者參與討論，并期待其回應。

(16)First, we should collect and define the relevant metaphorical expressions, such as Look how far we've come',We're at a crossroads',We'll just have to go.

(17)It should be noted that it is difficult to accurately compare these studies, as different definitions of formulaic language were used.

其次，體裁規約要求學術論文的寫作必須嚴謹客觀，研究結論的提出必須經得起推敲，并且避免絕對化。絕對化的觀點和結論沒有給作者和讀者磋商留下空間，容易引起爭論和質疑，置作者自身于不利的位置，并有可能威脅到自身的面子。同時，由于學術社團成員間權利的不平衡性，學術論文寫作者除了要遵守體裁規約外還要遵守期刊的寫作規范，在維護權威面子的同時也有利于論文的發表。例18中，被動語態和情態助動詞would的使用使得陳述語氣更加委婉，易于讀者接受；例19中使用了疑問句，一方面能引發讀者思考，同時情態助動詞would以及表可能性的模糊限制語perhaps和表范圍的詞組more generally的使用，減弱了作者對命題的承諾，維護了作者自身的面子。

(18)A theory has been proposed that would explain the effects of mitigation in terms of illocutionary and perlocutionary effects.

(19)Which hypotheses would both approaches generate regarding mergers, and perhaps more generally regarding the stability of phonological contrasts?

再次，巴赫金的多聲性理論認為書面的言語交際，包括學術論文都是對話性的，作者在尋求對其觀點支持的同時也理性地期待來自讀者的各種質疑和反對。科研論文中引用現象十分普遍，引用的過程經常使用讀者導向型模糊限制語。這類模糊限制語在表達作者個人聲音的同時，引導讀者進行獨立的判斷，讀者可以選擇支持或者反對，顯示出語篇的多聲性特點。例20中，在引用其他研究者觀點時使用了轉述動詞find和show，同時使用了許多模糊限制語，如some、a considerable amount of、little、may appear to be、only。通過比較作者呈現了兩種截然不同的觀點，引發了讀者的思考，讀者可選擇認同也可選擇否定其中的觀點，體現了語篇多聲的人際功能。

(20)Some researchers, such as Meyer and Turner (2002), find a considerable amount of scaffolding in the lessons they analyzed. They see every supportive intervention of the teacher as an instance of scaffolding.In contrast, others find little scaffolding. Myhill and Warren (2005) show that teachers use their instructions to control the interaction with their students. According to these authors, teachers' utterances may appear to be scaffolding, but are only a means for eliciting particular responses from students.

6 結束語

模糊限制語是學術論文中常見的修辭策略，是作者提出觀點并對相應觀點進行修飾限制的重要手段，也是形成新知識、新論斷的重要策略。在寫作過程中，學術論文作者本著嚴謹審慎的科學態度，使用模糊限制語或提出假設，或做出判斷，并與潛在的讀者進行對話，最終形成觀點或結論。正如 Crismore & Famsworth所言：“模糊限制語是科學家在從事科學研究和撰寫科研論文過程中表現出的謹慎的重要手段”[28]。本文采取定性的研究方法區分模糊限制語的人際意義特征，把模糊限制語分為作者導向型和讀者導向型兩大類。前者通過對命題內容進行修飾，可以起到維護作者面子、勸說讀者接受其觀點的人際功能；后者通過邀請讀者參與對話，引發讀者思考，同時維護語篇社團成員面子，體現語篇多聲等語篇功能。本文所探討的模糊限制語的人際功能只是語言三大元功能的一個部分，對其概念功能及語篇功能還有待進一步的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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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李力)

2014-08-05

安徽工程大學青年人才基金項目“中國英語學習者虛化動詞搭配型式研究”(2013YQ15)。

陶雪城(1985-)，安徽蕪湖人，碩士，助教，主要研究方向：語篇分析、語料庫語言學。

10.3969/j.issn.1673-2006.2014.12.018

H030

A

1673-2006(2014)12-0062-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