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映宇+張可煜


筱原一男建筑回顧展,全亞洲首次。
今年4月19日,上海當代藝術博物館2014年第一個大展《筱原一男》將帶你進入這位日本建筑大師的精神世界。
提到筱原一男的名字,你可能會感到陌生,可如果告訴你,他是日本殿堂級建筑大師伊東豐雄、長谷川逸子和坂本一成的老師,伊東豐雄和他的弟子妹島和世又都獲得了普列茨克建筑獎,你會不會肅然起敬?
兩大學派,雙峰并峙
更重要的是,筱原一男開創的日本東京工業大學學派,和丹下健三領銜的東京大學學派,雙峰并峙。丹下健三是日本第四代的建筑師,筱原一男比他小十幾歲,算是后輩,但是他們兩人卻同時代表了日本兩大建筑系統。
2006年筱原一男去世,享年81歲,東京大學學派的著名建筑師磯崎新發文悼念,并談及了他們的爭論。其中,也有對于筱原一男的潔癖的挖苦,認為他的潔癖已經融入到了他的設計當中,但同時,磯崎新也對筱原一男的離世表達了惋惜,覺得自己在失去了一個對手的同時,日本的建筑界也倒下了一根支柱。建筑師柳亦春覺得,更準確的理解是這樣的:作為東京大學學派的對立面,就像是一面鏡子,失去了筱原一男,東京大學學派,也失去了它的參照物。
2010年,在筱原一男逝世4年之后,威尼斯建筑雙年展頒發給他“紀念金獅獎”,也算是遲到的肯定吧。
即將舉辦于上海當代藝術博物館的大展,伊東豐雄、長谷川逸子、坂本一成和妹島和世亦會親臨現場,緬懷恩師,解讀設計。在本次展覽中,觀眾不僅能通過攝影、模型、語錄、影像、文獻等媒介領略筱原一男的代表性作品,還將看到首次公開展出的筱原為自宅“橫濱之家”(1985)設計的家具,以及遺作“蓼科山地的初等幾何計劃”(2006)的珍貴手稿。“蓼科山地的初等幾何計劃”可謂筱原晚年生命的支柱,一個被疾病寢駐的矛盾綜合體。它歷經十余年修改,3萬多張圖紙,筱原一男終其一生也未能目睹他最后的心血化為現實。
這樣一位巨匠式的建筑大師,其在日本的地位有如神話,在西方世界,通過威尼斯建筑雙年展的“紀念金獅獎”也為越來越多的同行所推崇和敬重,在中國卻鮮為人知。之所以選擇筱原一男作為上海當代藝術館的開年大展,本次展覽策展人、上海當代藝術博物館館長龔彥對記者解釋說:“其實我想更重要的是通過筱原一男這樣一個人,看看整個日本建筑發展的脈絡。從日本整個建筑業的發展史中,我們可以看到中國確實在哪里,是在哪一步被日本超越的。”
簡而言之,要向筱原一男學習!
住宅就是藝術
說起筱原一男,他在日本的建筑界一直都是一個特例,一個非常奇怪的人。
上世紀70年代,他曾與另一位日本知名建筑師磯崎新有過長時間的爭論,爭論的議題是:“到底什么是建筑?”當時,正值日本經濟的騰飛期,不論是普通民眾還是業界人士,普遍都認為,能夠在城市規劃中體現城市面貌的公共建筑才應該稱為建筑,但是筱原一男卻反其道而行,更注重內心,他的觀點旗幟鮮明:“住宅就是建筑!”
說他奇怪,是因為他一直在走一條屬于他自己的道路,才不管現在流行的是什么風格呢。他經歷了現代主義的高潮,但從沒有想過去跟風。在上世紀20年代,日本出現了一大批所謂的社會政策派建筑師,他們強調技術性、抗震性,還出版了很多書,類似于鼓吹“建筑非藝術論”,認為建筑最大的弱點是其藝術性。在這樣的背景下,筱原一男在日本最早提出了“住宅就是藝術”,毫無疑問,他是把自己視作一名藝術家來設計作品的。磯崎新說筱原一男有潔癖,也不能說完全是挖苦和詆毀。看他的建筑,那種撲面而來的禁欲氣息還是太讓人印象深刻,究其根本,筱原一男一直嚴格地將建筑視作藝術品,使其具有強烈的儀式感,而他一絲不茍于每一個細節,只為——完美。
縱觀筱原一男50多年的建筑生涯,雖然作品不多,但是變化不可謂不豐富,大致可以分成四個時期四種樣式。第一個樣式的主要代表作就是大名鼎鼎的“白之家”,從這個名字你大致也看得出來,那是筱原式潔癖的突出表現。建筑內外,通體潔白,在日本傳統中加入西方式的抽象,在設計完“白之家”之后,筱原一男寫下了這樣的文字:“我想我現在的設計方法是以抽象空間為基調的,而日本樣式則作為支撐它的表現手段。”
日本建筑師長谷川豪在他讀大三的時候去現場看了筱原一男的“白之家”和“上原的住宅”,令他相當地震驚。在他看來,“白之家”是“屬于非常正統意義上的美的建筑”,而“上原的住宅”則在一種復雜環境中取得的不可思議的平衡。他看到,整個房子雖然具有整體性,但又不像是處于建筑師控制下的整體性。它讓房子具有了復雜性,卻并不是混亂,而是獲得了某種平衡的狀態。
筱原一男建筑回顧展策展人龔彥對記者說:“這一階段,筱原一男思考的重心主要是和傳統對話,這受到了他的老師清家清的影響,他最早的理想就是幫助他的老師實現傳統的日本住宅,這一時期他直覺自己與傳統是密不可分的,他覺得建筑就等同于傳統。而此時正值現代主義風潮席卷日本,筱原一男在建造的過程當中發現,日本的現代主義就蘊含在傳統建筑當中,于是開始將兩者融合起來。他的作品有一個根本的特點,就是極簡性和純粹性。這個純粹與極簡并非刻意定義的概念,而是能夠通過肉身感受到的精神氣質,筱原一男對此深有感觸并全身心地投入其中,這一投入就是15年。他用了15年完成了第一樣式。”
第二樣式時期,筱原一男的作品更加抽象,他設計了自宅“橫濱之家”等一系列走向純粹幾何形態的復合構成建筑。第三樣式的代表作,就是本次建筑展海報上的照片——“谷川之家”。這是筱原一男為著名詩人谷川俊太郎所設計的作品。“‘谷川之家建造在一座傾斜的坡道之上,”龔彥說,“落差大約在1.5米左右,這張圖片是日本著名文學評論家多木浩二將照相機放在地上拍攝而來的,所以才有這樣干凈的斜線,突出了椅子和地面交叉的那一點,多木浩二能夠從這樣一個落差來理解筱原一男所想表達的重點,足見他對于筱原一男的了解。”
有意思的是,也正是通過多木浩二,筱原一男認識了羅蘭·巴特,并受到羅蘭·巴特符號學的巨大影響。
到第三樣式時,筱原一男考慮的是室內與室外的關系,慢慢地從一個封閉的空間走向了城市。從這一時期的作品可以看到,墻是墻,梁是梁,地面是地面,沒有經過過分的處理,這就是他所提出的“裸形的空間”,對形態與結構不多作處理,令其有一個純粹的表現。
第四樣式是筱原一男晚年的作品風格,其代表作毫無疑問就是“東京工業大學百年紀念館”。“現在它還是東京工業大學中一座非常重要的展館,”龔彥說,“這個建筑面積其實也不算太大,卻是筱原一男生平所作最大的一座建筑。在這一階段中,他才開始設計一些公共建筑,也嘗試參與了一些國際競賽,但是基本上都失敗了,這也是他一直耿耿于懷的地方。我們在這次的展覽中也會展出很多他未能建成的建筑作品。”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