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識“香”,是兒時手中精致的鴨蛋粉,白瓷配絲綢的盒子中,一塊平滑細膩的粉餅讓我銘記這個搖曳生姿的字,它仿佛從萬紫千紅之中橫空出世,翩躚而來。
初次涂抹臉蛋的心境是一種說不出的甜,如一方被香氣浸染的空氣,又像一朵嬌艷的花兒在枝頭綻放。長大了幾歲,再識“香”字,是在易安居士的詞中。傍晚時分,天色渺遠,天邊的云彩仿佛被點染成淡淡的金色,“東籬把酒黃昏后,有暗香盈袖”,胸中纏綿回蕩著詩句,引我進入一種雅境。
讀書的歲月,辛苦而又幸福。曾遐想古代的士大夫,執卷在手,徜徉在書香或漸飄漸遠的花香中;調弦撫琴,一曲悠悠余韻散盡于叢花中;茶爐一盞,啜茗味淡聞香卻濃……“博山爐冷香猶存”,是言有盡而意無窮的哲理;“一炷煙消火冷,半生身老心閑”,是精妙的人生感悟。
前些年回鄉,曾見一位年邁的長者虔誠地點一炷香,閉目沉思,萬籟俱寂,時間呈曲線狀在他身上繚繞,緩緩流過。這不禁讓人想起手執蓮花的金尊佛像,身邊香火不絕。老者開口,仿佛字字珠璣,經文中常用香來譬喻道人的心志,不留痕跡,善施教化,不卑不亢,如坐春風。一炷香,體現的不只是一個安寧閑適的心境,假如生活中處處寬容,處處豁達,得到的恐怕不只是圓滿的智慧而已。
香,不僅能怡情于書齋琴房,還能縹緲于廟宇神殿;不僅能在席間助興,亦可在靜室閉關默照。然而,最重要的仍是在心中點燃一炷香,燒盡污穢,蕩滌盡塵埃,換一只慧眼,坦然前行。
評點:鄭文龍
從初識的沁人心脾、再識的文雅之境到發思古之幽情、佛門表法之智慧,文章依“識香”文題,結合自身體驗、感悟由淺入深,技近乎道地展現了香文化的文藝卷軸。語言清冽甘潤,文境意出塵外,文思妙用曲回周致,可謂一則小品文佳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