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內餐館遞來的賬單,一般就往桌上一放,也不以為怪。但在日本,賬單都會由服務員小心遞來,且必然是倒扣在桌上,或者藏在桌子一側專門用來放賬單的夾層內。這是出于“食客還在吃飯,如果這就把價錢送到眼前,未免太不禮貌”的關照,這點細節,也極“日本”。在他們看來,涉及到金錢這樣赤裸的內容,還是大家都留點空間比較好。
我的日本好朋友香織在北京已生活三年有余,而我在京都也到了第六年,彼此生活習慣都有變化。她不再覺得當面給錢有什么不妥,也學會勇猛擠地鐵,并善于運用京罵武裝自己。 我不許她學臟話。她很認真地說:“世上有些惡人,就該用臟話對付。再說別人拿臟話罵我,怎么辦?大家一知道我是日本人,首先就想到猥瑣的東西,我不想微笑回應,那樣別人更以為我傻。”說罷語重心長拍拍我的肩:“大家都要學會適應環境。”
某日在京都去奈良的電車上,看到一位老太太,坐得端端正正,手在包里小心翼翼地掰面包。每次一小口,極小幅度地咀嚼,吃完一口,歇好久。
想起春天時,我和香織一起乘大巴去上海。鄰座一位年輕母親,抱著寶寶,一起吃肉包子。我說:“車上還是不要吃包子的好。”香織在旁,急忙批評我:“你太苛刻,為什么不許他們吃呀?媽媽一個人帶他出來多辛苦,他們想吃,就吃好了。”我笑她:“你怎么這么寬容?”她說:“在日本,很多年輕媽媽帶寶寶坐車,孩子哭了,整車人就冷眼相待,看得媽媽非常不好意思,連連道歉。如果孩子一直哭不止,媽媽甚至會自覺下車。你不覺得很冷酷嗎?中國其實很自由,車上孩子哭,乘客還會跟著一起勸。”
香織說得不假,日本車內很少見孩子哭鬧,很多展覽會、高級餐廳也明確寫明不讓嬰幼兒進入。日本人最怕“麻煩”別人,由此產生了強大的“社會約束力”與“自我羞恥感”。看那老太太吃得如此戰戰兢兢,我很想跟她講,您餓了,就大口吃吧,不要緊。
我們看別人的風俗禮儀,往往會聯系自身,總能找到不同的優缺點。或許沒有哪種絕對的好,沒有哪種絕對的壞,難只難在,某時某刻的自己,究竟需要哪一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