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馨出現
“香悅”公司正式注冊成立,公司搬到了E市CBD商圈中心,與VIVI等幾家大企業成了鄰居。
“香悅”公司成立之后,開始獨立設柜。林悅爾忙得不可開交,每天都是早出晚歸,辛苦得整個人看上去都瘦了一圈。林悅爾忙完手中的工作,看了一眼手表,站起身對老友兼合作人米恩說:“米恩,我今天要到醫院一趟,先走了,這里交給你了。”
林悅爾出了公司,便開車去了醫院。走進病房,里面靜悄悄的。她輕輕脫掉外衣,將包包和衣服都放在沙發上,走過去,看眼床上的人,微微一笑:“今天感覺怎么樣?”躺在床上的男子,依舊熟睡一般緊閉雙眸,表情卻是平和安詳。
并不奢望會得到他的回答,林悅爾挽起袖子,濕了一條毛巾過來,輕輕擦拭著他的臉,繼續說道:“這兩天公司成立了,挺累人的。不過還好,有米恩在幫我。他很厲害,什么難事到他手里,三兩下就能解決好。這種級別的幫手,真的是花多少錢都難找到,我是不是很走運?”
擦拭過臉頰,她又擦了擦他的雙手:“我現在才明白,原本開公司真的很辛苦……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呢?”將他翻了個身,又輕輕敲打著他的背部。繼續完這一切,她的額頭上已經見了薄薄的一層汗,左右各替他翻過身之后,她才坐了下來,又給他修剪指甲。她垂著頭,小心地剪著,輕聲說:“現在已經入了春,外面天氣越來越好,你也睡太久了,該起來活動下了。”顧忘川一直都是閉著雙眸,好像在耐心傾聽。
林悅爾慢慢抬起眸子,凝視著他:“顧忘川,你還想我內疚到什么時候?你知道我對你的內疚,是最讓我無法接受的事嗎?不是說想還我自由嗎?那就睜開眼睛,給我真正的自由。”
回去的路上,她獨自駕著車子,眸子里是淡淡的憂傷。不知開了多久,幾乎快要繞遍整座城,她才開回清河灣的家。拖著疲憊的身體,她來到家門口,剛掏出鑰匙要開門,對面的門卻開了。以為是米恩,她噙著無力的笑回過頭:“米恩……”當她看清站在那里的人時,驀地愣住了,夕岑……
顧夕岑深深地望住她,而在看到他的那一刻,林悅爾的眼圈竟突然紅了。有種想念,如影隨行。她剛要張口,屋子里傳出一個嬌弱的聲音:“岑叔叔,你在哪兒呢?”林悅爾一愣,側過頭,看到了一個個頭嬌小的小女生,不過十五六歲的年紀,穿著睡衣就跑了出來,看到顧夕岑時,立即偎過來,很怕生人的樣子。
“岑叔叔,你怎么在這里?”她小聲地問,態度充滿依賴感。林悅爾疑惑地望著這個小女生,視線抬起,對上顧夕岑的。顧夕岑對她的親昵并未排斥,而是站在那兒,淡淡地解釋道:“她叫溫馨,是我在路上救回來的。”
林悅爾想說點什么,緩和一下眼前這種略帶尷尬的氣氛,可是,張了張嘴,卻只是“哦”了一聲,算是回應了。顧夕岑凝向她,又斂下了眸光。溫馨抬起烏黑的大眼睛,僅是偷偷看了一眼林悅爾,便又低下頭,躲在了顧夕岑的背后。
兩人之間彌漫著一層氤氳霧氣,迷影重重,難以消散。林悅爾知道夕岑作為一名賞金獵人,協助警方辦案特別是抓迪克這種為報復而使夕岑的大哥受傷致昏迷不醒的犯罪分子,是義不容辭的責任。她也明白哥哥受傷,對他刺激很大,他也不想身邊的人再有危險,這樣的心情可以理解,可也不能就這樣連個招呼也不打就離開這么久啊。
林悅爾視線又落向溫馨,朝她很親切地一笑:“你叫溫馨?你好。”溫馨頭垂得更低了,小手情不自禁地就抓緊顧夕岑腰間,將他視為保護神一般。林悅爾看著,眉梢輕輕挑了下,隨即恢復如初。
“她膽子很小。”顧夕岑好像在為她解釋。林悅爾勾了勾唇角,抬眸看他,抿了抿唇才問:“有沒有受傷?”她問得簡單隨意,卻掩不住關心。顧夕岑目光凝住她,慢慢地搖頭:“我沒事。”“那就好。”她不便一直站在走廊里說話,顯得很奇怪,打開了門,回過頭,很自然地說:“進來說吧。”
這一個月,她用忙碌來打發時間,她真的有好多話想要跟他說。不等顧夕岑說話,他身后的溫馨就抓緊了他,小聲說:“岑叔叔,你不要走,我怕。”她嬌小瘦弱,無依無靠的模樣,很難不讓人同情。顧夕岑回過頭,目光對上她無助的眼神,眉頭蹙了蹙。林悅爾看在眼里,眼眸合了下,這一個多月,知道顧夕岑在追捕迪克,所以,盡管真的擔心,她也克制住不去聯系他。可如今看來,似乎其間發生了好多事,是她并不知道的。那感覺,像被排外了。溫馨叫顧夕岑“叔叔”的時候,充滿了依賴感,仿佛,他是這世上唯一的親人了。林悅爾也不再勉強這個小姑娘,而是輕輕點頭:“夕岑,你剛回來,一定很累,早點休息好了。”對他笑了下,她便關上了門。
見顧夕岑一直望著那扇門,溫馨扯了扯他,小聲說:“岑叔叔,我們進去吧,這里好冷。”顧夕岑回過頭,大手拍了下她的腦袋:“以后不可以這么怕生。”溫馨悄悄吐下舌頭:“人家就相信你嘛。”
林悅爾回到房間,背抵著門,直到聽見身后的關門聲,她才慢騰騰地走回去。“看見那孩子了?”黑暗的客廳里,突然出現的聲音嚇了她一跳。打開燈,看到一人正手捧冰激凌坐在沙發上吃得愜意,她沒想到米恩的妹妹米莎會出現在這里。
林悅爾坐到她對面,眉頭一直都輕擰著,想要裝作輕松的模樣貌似都很難:“夕岑什么時候回來的?”“晚上。我聽米恩說,那個叫什么溫馨的,跟著她父母一塊偷渡,結果,船出了事,就她活了下來。后來被夕岑給救了,再之后,就像塊口香糖一樣,粘在了他身上,怎么甩都甩不掉。”米莎邊吃邊看她,輕描淡寫地說。
聽得出她對溫馨的不滿,林悅爾什么也沒說。米莎盯了她好一會兒,似笑非笑地說:“我要是你,我是說什么都不會讓他再離開的,誰知道一個單身的男人會在外面發生什么?再說了,迪克很久都沒出現,他這會兒自身都難保,還哪里顧得到要找人報仇呢? ”
林悅爾跟顧夕岑的變化,身邊幾人都看在眼里,林悅爾清楚了自己的心,自然也不會對他們再隱瞞什么。她只是淡淡地說:“他有他的想法和決定。也許……我們都是在等。”等那個曾經是自己丈夫的顧忘川醒過來。
后來沒多久,大家也陸續感受到溫馨對于顧夕岑那種特別的情愫之后,就趕緊找到一個家境殷實的人家收養了她,這個小女孩也就漸漸被淡忘了。
林悅爾遭綁架
整個下午,林悅爾和米莎都在E市的各大商場做市場調查,結果讓她們都很滿意。
消費者對香悅席下“香”和“韻”兩大系列的反響都不錯。產品的認知度,并不是靠其創意獨特的廣告打響的,而是朋友圈中的口碑形成的。再加上其價格定位低于一線,比較迎合中產階級消費水準,所以,這些工作穩定,又追求產品性價比的消費者們,逐漸成為了香悅的固定消費群體。目前看來,米恩的市場定位還是做得很成功的。
雖然累了一天,可也收集許多有用的信息,這對林悅爾而言,無疑都是寶貴的意見。她會針對消費者的需求,來不停地改良自己的配方,為打開歐洲市場做準備。
回去的時候,米莎剛跟哥哥米恩通過電話,回過頭說:“小悅,待會兒我和米恩要去吃海鮮,一起去吧。”林悅爾低頭專心看著自己的筆記:“我不去了,你們去吃吧,我還要回去整理這些資料呢。”米莎妖嬈地一笑:“是要回去整理資料呢,還是想要馬上回去看到夕岑呢?”
林悅爾笑笑不語,和米莎道別后發動車子朝著清河灣的方向開去。其間,她接到了顧夕岑打來的電話,得知她正返家途中,刻意叮囑她到了家之后再給他打個電話。林悅爾笑言,她真的有必要跟著他們學習做賞金獵人了,省得單獨出門時,大家總是放心不下。
很快,她就回到了清河灣。停下車,她走進樓內,進入電梯后,邊走邊給顧夕岑又撥去了電話:“我到家了。”“那就好。”
兩人剛掛了電話,電梯竟然在六層停了。以為外面有人在等電梯,林悅爾耐心地等待著。慢慢地,門開啟,外頭卻空無一人。林悅爾也沒多想,頂多會認為是小孩子的惡作劇,她伸手按上關門鍵。就在門馬上要關閉時,一只手“啪”地伸進來,擋住了門,嚇了林悅爾一跳。門又開了……
顧夕岑辦完事在回來的路上接到了伊藤打來的電話。“喂,岑,你在哪兒?”他的聲音略低,以顧夕岑對他的了解,定是發生了什么事。顧夕岑心頭一凜:“路上。”“快點回來吧……”伊藤頓了下,“小悅可能出事了。”
顧夕岑的眸光一滯,腦海里有片刻的空白,直至對面閃爍著兩盞刺眼的車燈,他才回過神,立即掉轉車頭,這才避開迎面而來的大卡車。“岑,你在嗎?”顧夕岑做了個深呼吸,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越是這個時候,越不能慌了手腳。他握緊方向盤,沉聲:“我馬上回去。”
可是,掛上電話之后,他的面容就現出幾分狂亂來,眸子也不再冷清,反而映出一片腥紅的色澤。踩下油門,也不管路上限速,將車速飆到最快……他以最快的速度返回到清河灣,米恩和米莎得到消息后,也早已趕了回來。
伊藤沉著臉,將林悅爾的皮包拿出來:“這是有人在電梯里撿到的,里面的錢包和手機都沒有丟。”米恩英俊的臉頰上,有一絲顯而易見的擔憂:“不是搶劫,那就是為人而來!”伊藤又說:“我查過小區監控,沒有找到可疑的線索。”米莎在一邊急了:“那快去找她啊!沒準,是迪克那個渾蛋干的!”
顧夕岑臉色陰沉著,他立即掏出手機來,給黑道上的朋友飛機頭撥過去,聲音低沉,隱約透出狼性的嗜血味道:“林悅爾在清河灣這邊失蹤了,我要你派出你所有的人。”一聽是林悅爾出了事,飛機頭二話不說,馬上應下:“等我消息吧!”
掛斷飛機頭的電話,他又撥了另一個:“喂,劉局長,我是顧夕岑,有件事想請你幫忙……”不過幾分鐘,顧夕岑便將E市黑白兩道的勢力全部調動完畢,之后,他收起電話,回過頭,目光閃爍著許久不見的獵性光芒:“米莎,你留在這里,有任何消息都馬上通知我們。伊藤,你去聯系法國那邊的朋友,打聽下迪克的情況。米恩,你跟我出去。”
簡單而又有力的交代,顧夕岑的主導風范盡顯無遺。“好!”三人毫無異議,按照他的吩咐,各司其職。
……
林悅爾睜開眼睛的時候,頭部立即傳來劇痛,她下意識地伸手去摸,掌心里一片濕滑。借著微弱的燈光,她看到一片血紅。她痛得皺緊眉頭,慢慢坐了起來。這才發現,是一間地下室,沒有窗戶,四周都是粗糙的石墻,頭頂吊著一個燈泡,昏黃的光線將她的身影拉長,扭曲。林悅爾揉了揉太陽穴,想要緩解下頭痛,依稀記得,她好像被鈍器擊中頭部,還好力道不是很大,也只是暈了過去。至于對她下手的人……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鐵鏈打開的聲音,她一驚,立即靠著墻想要站起來,眼中難掩幾絲恐懼。門打開了,“小悅阿姨……”聽到這個聲音,林悅爾驀地瞪大眼睛,終于憶起暈倒前的一幕。是溫馨!
看到她頭上的傷,溫馨歉意地一笑,走進來,將身后的門輕輕關上:“小悅阿姨,對不起,她下手太重了……”
“她?她是誰?”林悅爾警惕地朝后退一步,眼眸瞇起,掩住那里的懼色。雖然還沒有弄清她的目的是什么,但她絕不會在這個小姑娘面前露出懼意。溫馨低著頭,有些猶豫的樣子:“這個……”這是她和她的秘密,到底要不要告訴外人呢?
林悅爾退到墻角,倏爾摸到戳在那兒的一把鐵鍬,眸光一亮,馬上握在手中,盯緊面前的小姑娘:“溫馨,你為什么要這么做?你知道,這是綁架嗎?”溫馨慢慢地點了下頭:“我知道,這么做不好,可是……”她抬起頭,有些無奈,“可是,她說這是為了岑叔叔好,只要是為了岑叔叔,無論什么事,我都要試一試啊。”
林悅爾越聽越糊涂,卻注意到她反復提及的“她”。她做了個深呼吸,將聲音放輕:“溫馨,告訴我,她是誰?”“小悅阿姨,我說了你也不會相信的。”見溫馨要走上前,林悅爾抓起鐵鍬攔住她:“別過來!”“哎,小悅阿姨,沒用的,你是跑不出去的。”溫馨站在原地,語重心長地說,“因為岑叔叔得罪了人,所以有人想要你的命。”
林悅爾愣怔著瞪大眼睛:“你……你是迪克的人?!”她無論如何也想不到,眼前這么個瘦弱的女孩,竟會是那個渾蛋的人!溫馨聳聳肩:“也不完全是啊,只不過收了他的錢而已。”林悅爾努力地消化眼前的事實,盯著她,一字一句地問:“溫馨,你……是殺手?”
溫馨笑了,絲毫不覺得“殺手”一詞有多可怕:“小悅阿姨,我不像你,有那么好的男人在身邊照顧著,我想要吃飯,就要靠自己。所以……只能這樣啦。”她說得輕描淡寫,仿佛殺人與做飯一樣,不過就是個制造的過程。
“溫馨!你才多大?你知道,殺手是要殺人的嗎?”聽到她的回答,林悅爾詫異地說。溫馨卻是睜著無辜的眸子反問:“不然呢?”林悅爾滯住了,對于她認為是理所應當的事,竟無從勸解。沉默,近似溫水中的煎熬。
半晌,林悅爾鼓足勇氣問:“你要殺我嗎?”溫馨顯得有幾分猶豫:“錢都已經收了,這是當然的啦!只不過,我怕岑叔叔會傷心,我不想他傷心的,哪怕是因為你。”林悅爾立即說:“溫馨,其實你是一個十分善良的女孩,為什么一定要做殺手呢?擺脫這一切,跟阿姨回家吧,今天的事,權當是我們倆的秘密,我不會透露一個字!”溫馨望著她,搖了搖頭:“小悅阿姨,你不懂,做了這一行,是洗不白的。”
“溫馨……”林悅爾還想說什么,只見溫馨的臉色一變,倏爾變得陰沉,眸光壓低,露出一圈眼白,看上去時,陰森,駭人。“還跟她廢那么多話干嗎?她不死,我們怎么跟那個人交代?別忘了,那個渾蛋,有的是辦法折磨我們!”
林悅爾這下子完全呆住了,眼前的女孩,就像換了一個人,渾身上下都充斥著一股殺意。這……這不是溫馨。
很快,溫馨臉上的表情又變回一臉的無奈:“哎呀,不行啦,小悅阿姨要是出事,岑叔叔怎么辦?如果知道是我做的,他不會原諒我的。”“你以為,現在他就會原諒你?別告訴我,你不知道他的能耐!哼,想打退堂鼓,來不及了!”“溫暖!你不要逼我啦!”
怔怔地看著這個女孩一個人自說自話,臉上表情時而無措,時而陰森,就像戴了兩張假面的人。林悅爾瞇了瞇眼眸,隱約猜到了什么。尤其是,她喊出了另一個名字“溫暖”。見她在那里正在進行天人交戰,林悅爾眸光一轉,留意到她后面沒有關嚴的大門。順著墻邊,她慢慢地一點點朝那里退去。就在她快要接近門口時,長發倏地被人抓住,力道強悍無比,將她拖了回來:“敢跑?你是不是想早點見上帝?!”
那種厭惡的口吻,完全不屬于溫馨。即使溫馨再不喜歡林悅爾,也因著顧夕岑,她是不會用這么惡劣的態度對她的。林悅爾反手就要揮出手中的鐵鍬,她卻輕輕松松地避開了,直接扯住她,撞到了墻上。林悅爾摔倒在地上,身上的骨頭好像要被撞散了似的,頭發被拽得生疼,手里的鐵鍬也被她一把奪去,狠狠摔到一邊。
林悅爾抬起頭:“溫馨!你不想殺人的,對不對?為什么要逼自己做這種事?”溫馨勾起唇角,笑得陰氣森森,令人唇齒生寒:“我不是那個笨蛋,你這一套對我來說,不管用!”林悅爾錯愕地看向她,從她臉上,的確找不到那個凡事都顯得小心翼翼的溫馨的影子。她抑制住陣陣寒意,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沉聲問:“那么,你是誰?”“我?我是她的姐姐,我叫溫暖!”
林悅爾心底那個疑惑,漸漸解開。這是典型的人格分裂,經常以懦弱形象示人的溫馨,應該是主人格,而這個強勢的姐姐溫暖,則是分裂出來的次人格。林悅爾的腦筋快速轉動,面對強勢殘忍的溫暖時,她的確是無計可施。可是對溫馨的話,也許就會有轉機!
思及此,她馬上說:“溫馨,溫馨你在嗎?”漸漸地,那張臉上的神情由厭惡到了無奈:“小悅阿姨,你找我也沒用啊。”“不,溫馨,你聽我說。”林悅爾握住她的手,輕聲說,“就算是做錯過事,每個人也都應該有一次重新選擇的機會。做過殺手,不代表雙手要沾一輩子的血,你還小,有好多事可以做的!”溫馨現出為難:“可我不知道該做什么啊?”
就在這時,不等林悅爾說話,她就被猛地推倒,接著,一把刀子就抵在了她的臉上:“廢那么多話干嗎?我們只要抓到你,就不會再放你離開的,你死了那條心吧!”

拼盡全力要救你
突然,她又笑了,用刀子在她的臉上比畫著:“溫馨,你說,我們要是把這張臉給毀了,你的岑叔叔還會喜歡她嗎?”
林悅爾全身的毛孔都張開了,冷汗順著臉頰淌下來,仍在堅持勸說:“溫馨,我知道你聽得到我的話。你現在要做的是選擇,而不是逃避!溫暖,她根本就不存在,不過就是從你思想里衍生出來的一個虛擬人物而已!她代替了你的善良,做你認為都是錯的事!”
“閉嘴!”溫暖朝她大喊,一記耳光打在她的臉上。林悅爾的身子撞到了墻上,臉頰上立即多出一個清晰的巴掌印。“叫你話那么多,我現在就殺了你!”她的刀子剛要落下,卻在半空中僵住了。
“溫暖,你現在不能殺她……”“該死!”溫暖的臉上盡是懊惱,“她必須要死!”“我知道,可是……可是不一定是現在啊!”
林悅爾抬起頭,抹去額上的血,盯緊臉上神情不停變換的溫馨。最后,溫馨收起了刀子,歉意地說:“小悅阿姨,雖然結果不能改變,不過,我會再想一想的。畢竟……我不想讓岑叔叔傷心。”說完,她轉身就走。
“溫馨,你這個笨蛋!你又想搞砸嗎?”“不是這樣的,只是岑叔叔他……”“蠢貨!”
溫馨失落的身影,消失在門外。直到現在,林悅爾才靠著墻,輕輕呼出一口氣。
這件事實在是太突然了,任他們誰也不會想到,不過還是個孩子的溫馨,竟然會是迪克請來的殺手!也許,正是因為她的人格分裂,所以,她在顧夕岑等人面前,才沒有露出一絲一毫的破綻。
頭很疼,林悅爾伸手摸了下,傷口還在流血,她咬著牙,取出隨身帶的手帕,捂住傷口,強壓止血。抬起頭,看一眼昏暗的四周,總覺得,這里的形狀,好似一口長方形的棺木……林悅爾趕緊甩了甩頭,她這是怎么了?想那么不吉利的事干嗎?夕岑一定會來救她的!她堅信。血沒有止住,頭越來越疼,同時,昏昏沉沉的。她靠著墻,視線開始變得不清晰,她閉上了眼睛,漸漸,身子搖晃兩下,順著墻倒了下去……
整整一夜,顧夕岑等人都沒有找到林悅爾,這對他而言,已近失控邊緣。他只有逼迫自己沉沉地壓抑著。“我讓兄弟都找遍了,可就是找不到人!”飛機頭也陪著熬了一夜,兩眼發紅,神情也是急得夠嗆,“你說,會不會是連夜出了城?”顧夕岑咬緊牙,站在那里,眼眸瞇緊,一言不發。飛機頭還想再說什么,旁邊的米恩朝他搖了搖頭,然后緩緩說道:“找不到人,還得繼續找,麻煩你跟兄弟們說一聲,再多辛苦辛苦。”
“這是哪兒的話啊!兄弟的事,就是我們的事!”飛機頭表現得很仗義,并且,已經下了死命令,就算是把E市翻個底朝天,也要找到人!米恩點點頭:“謝謝了。”飛機頭擺擺手,又帶著人離開了。不大一會兒,市局的警察也來了,得到的消息,同樣令人失望。
伊藤收起往日調笑,一雙眉擰得發緊:“國外的兄弟說,雖然迪克的具體位置掌握不了,但能確定的是,他應該仍在地中海沿岸國家,沒有離開。但是,不排除他會像上一次那樣……”他抬起眸,盯緊兩人,一字一句地說,“找來殺手。”
米恩其實心里也有數,他有的是錢,做這種事根本就不需要親自出馬。也許,早在他想要報復時,就已經預約了一個連的殺手也說不定。
“可是,是殺手的話,他絕不可能是第一次出現在小悅身邊的!”伊藤分析道,“他需要了解地形,了解她的生活作息,至少要觀察三到七天才能下手!而我們一直都守在小悅身邊,如果有這么個人,我們不會沒有覺察的!況且,我們哪個不是這方面的行家?”米恩點了點頭,表示認同。
事情變得有些棘手,沒有頭緒,才是最可怕的。他又看向顧夕岑,抿了抿雙唇,安慰似的說:“夕岑,先不要擔心,這里黑白兩道都在幫我們找人,一定會有小悅的消息的!”顧夕岑瞇緊的眼眸,凝出森冷的氣息,充滿了侵略性。米恩心頭一驚,這樣的夕岑,他好久都沒有看到過了。除了他們初次相識的那一次……
他仍是不語,倏地轉身就往外走。“夕岑,你去哪兒?”米恩跟上,扭頭朝伊藤說,“這里交給你了,有消息通知我們。”伊藤馬上答應:“嗯,你看好他。”
這時的顧夕岑,變得犀利、可怕,就像頭優雅的野獸,一旦暴走,后果很驚人。米恩跟上顧夕岑,坐進車里之后才問:“夕岑,你要去哪兒?”他瞇緊眼眸,發動車子,冷冷地吐出兩字:“溫馨。”米恩一怔,馬上反應過來:“你是說……溫馨?那個小女孩?怎么可能,她是你救回來的啊!”
他十分相信顧夕岑的敏銳性,絕不會將一個可能成為敵人的人留在身邊!而且,溫馨不過是個未成年的女孩,平時連說話都是小心翼翼的,身上全無半點殺手的戾氣。怎么可能是她呢?
顧夕岑將車子開得飛快:“必然是存在于偶然中的。”米恩不解:“所以……”“她的出現,是個巧合,而且,還能讓我毫不猶豫地救下她……現在,小悅失蹤了,她這個偶然性,就有些站不住腳了。”顧夕岑一字一句地說。米恩眨巴下褐眸,沉吟著說:“如果真的是她,那她掩藏得還不是一般的好。”看來這會是個很難對付的人。
顧夕岑沒再說話,而是加快車速,直飆到二百邁以上。來到托付溫馨的那戶人家,是G L的中層管理,住的獨門獨院。看到顧夕岑時,主人馬上熱情地迎進來:“總經理,快請進。”顧夕岑朝米恩投去一瞥,后者輕輕點了點頭。
他不動聲色地走進去,米恩則悄悄繞去了院子后方。顧夕岑踏進客廳,環視一圈,開門見山地說:“王部長,溫馨呢?我是過來看望她的。”王太太趕緊回道:“溫馨悶得慌,出去逛街看電影了呢。”顧夕岑眼眸瞇緊:“這么早?一個人?”
王太太嘆息道:“這孩子換了新環境,難免會覺得不適。我怕悶著她,想陪她出去走走,可她非要一個人,我也沒辦法。”顧夕岑轉過身:“她的房間在哪兒?”“在這邊,總經理請。”王部長將他帶到了溫馨的房間,布置得很用心。看得出,他們是真心想要接納這個小姑娘。
顧夕岑站在門口,犀利的眸不放過任何一絲線索:“她昨晚在哪兒?”夫婦倆面面相覷:“就住在這里啊。”顧夕岑慢慢走進去,目光倏忽落到臥室地毯上,他立即蹲下身,在那里摸索著,然后,捻起一些白色的粉砂,細膩,晶瑩。是石英砂,而且純度非常高!
他突然站了起來,王部長夫婦不解地看著他:“總經理,是不是……有什么事啊?”“沒事,打擾了。”顧夕岑面容緊繃,大步往外走。
發現線索
出了門,米恩迎上,搖了搖頭,表示什么發現都沒有。“上車。”顧夕岑片刻也不耽擱,米恩眸光一凜:“找到她了?在哪兒?”顧夕岑眸光收緊,發動車子,雙手握緊方向盤:“陶瓷坊。”
這種純度的石英砂,是用來制作陶瓷的釉料,在E市只有陶瓷坊會大量用到,而且,陶瓷坊位置較偏,用來藏一個人,再合適不過。所以,顧夕岑幾乎是第一時間認定,溫馨去過那里!
米恩什么也沒問,立即打電話給伊藤:“伊藤,我們正在趕往陶瓷坊,我要那里的方位圖。”“好的,沒問題!”
掛上電話,米恩打開電腦,很快,那上面就出現了陶瓷坊的全方位立體效果圖。米恩蹙眉研究著,沉聲說:“那里有兩間大倉庫,還有……六間地下室。”這些地方,都是藏匿人質的最佳場所。顧夕岑側頭掃過,僅一眼,便將上面的地形位置,全部記住了。車子開得更快,直奔陶瓷坊。
周六,陶瓷坊的工人休息,只有門口的保安在值班。見到顧夕岑他們,馬上攔住,米恩上前:“夕岑,你先進去,這里交給我了。”顧夕岑一心就念著林悅爾,也沒有時間跟他們廢話,轉身就往里走。“等一下!你站住!”顧夕岑頭都沒回,按照記憶中的路線圖,直奔倉庫方向。
他剛找到那里,米恩就追了上來,一身輕松:“搞定啦。”顧夕岑也不去問到底是怎樣搞定的,當務之急是要找到林悅爾!哪怕是多讓她置身險境一秒鐘,他就會多受一秒鐘的折磨,心仿佛被烈焰煎熬著。“夕岑,我去那邊看看!”米恩跟他分頭找,顧夕岑用力推開另一邊倉庫的大門,倉庫很大,里面擺放著制陶用的材質,堆了大半個倉庫。
他立即走進去:“小悅!”除了成堆成堆的貨物,連個人影都看不到。他收緊眸光,在里面找了一圈也沒有發現。他不再怠慢,立即奔向地下室。
陶瓷坊前身是家服裝廠,為了牟取暴利,從偏遠地區非法雇來大批童工,全部集中在地下室作業、吃住。所以,這里的地下室建了十幾間,直到陶瓷坊接手才空置下來,平時就是堆放些雜物和積壓的貨品。由于地下室是秘密建造,并不規則,才走進入口處,就能聞到一股酸臭氣息。
這時,米恩也趕了過來,看到后,一皺眉,見他二話不說就要下去,他馬上拉住了他:“等等,夕岑,先不要下,這里有古怪!”也許是賞金獵人的直覺和本能的熟識危險,很多時候,能逃離險境,并不一定靠著多么強悍的能耐,相信直覺,是他們能夠活下去的法則之一。
顧夕岑直接脫掉外套,扔給他,眸光始終都蔓延出一種狠性味道:“我先下去,你在這里等。”危險什么的,他遇過無數。但是,他沒辦法在這個節骨眼上,冷靜地等人支援!除了感知危險,他的直覺告訴他,小悅就在這下面!他必須要去救她,刻不容緩!
“夕岑……”米恩還想說什么,搖了搖頭,作罷,只是慎重道,“小心點。”顧夕岑點頭,取出手機,打開照明裝置,順著簡陋的樓梯走了下去。米恩留在上面把守入口,不時警惕地盯向四周。如果真的是溫馨,那這丫頭鐵定不是普通角色。
顧夕岑順著樓梯走下去,剛走到走廊里,就碰到了腳邊的木頭箱子。他放輕腳步,調整呼吸,瞳孔不由得放大,仔細盯著前面。直至找到第一個房間,那是之前的工廠作業間,有些機器沒有搬走,其他則是一目了然。他沒有駐足,繼續朝前,來到第二間房,也是個車間。
就在這時,車間內的廣播突然響了起來。“岑叔叔,你終于還是找到這里了。”是溫馨輕柔的聲音,伴著聲聲嘆息。顧夕岑腳步一滯,站在原地,馬上搜尋。她肯定就在這里,才會看到他的一舉一動!“呵呵,岑叔叔,不用找了呢,我看得到你,你卻看不到我哦!”溫馨有些得意,顯出幾分孩子氣。
顧夕岑瞇起眸子,刀子一般的視線掠過,隨即定格在墻角的監控器上。服裝廠的老板怕手底下工人偷懶,所以,在地下室的每個角落里都裝上了監控器,方便監視他們。而現在,這些則成了溫馨的武器,令顧夕岑輕而易舉就暴露在她的視線之內。
顧夕岑盯著監視器,緩緩地揚起一側唇角,溢出個冷酷的微笑。此時此刻,屬于獵人的氣息蔓延,那是即將撲向獵物的前兆。他不用出聲,而是對著監控器用口型:“她在哪兒?”
“岑叔叔,你不要生氣啦,其實,我把小悅阿姨抓到這里來,也是有苦衷的啊!”溫馨的聲音透出揚聲器,仍有幾分稚嫩。很難想象,她這么小的年紀,就加入了那么殘酷的行業中。
“岑叔叔,我喜歡你,所以,我希望你能幸福!”終于,她鼓起勇氣告白,但聽在顧夕岑的耳中,卻沒有一絲感動和心悸。他關心的,只有林悅爾,除此之外,任何事都不在他的考慮范圍內!
“你那么優秀,那么完美,你值得更好的女人陪在你的身邊。小悅阿姨真的配不上你的!岑叔叔,你要相信我,我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能讓你幸福!”
顧夕岑眸光一沉,手中微動,墻角的揚聲器,就被消聲槍給擊中了,應聲掉了下來。他慢慢轉身,對著監視器,眼神越發地沉了,一字一句:“敢動她一下,我就殺了你。”瞬間關掉手機照明,整個房間立即就陷入黑暗中……
溫馨看到監視屏上的畫面消失,又是嘆息一聲,喃喃地說:“岑叔叔,干嗎一定要來救她呢?”這時,溫暖出現了:“笨蛋!我都說過了,他會為那個女人來的!你沒聽到他剛才說什么嗎?他說要殺了你,你還是清醒一下吧!”溫馨辯駁道:“不會的,岑叔叔才不會那么做呢!他是第一個救我的人呢!”
“哼,那又怎么樣?惹到了他,他一樣會殺你!”“不會的!”“蠢貨,你想死,我可不想陪著你!”
墻角,林悅爾全身被綁著,嘴里塞著毛巾,瞪大的眼眸流露出驚慌與擔憂。夕岑來了,他找到了這里!她沒有絲毫的雀躍,唯一的念頭,就是想他立即離開這里,不要管她,離這里越遠越好!
爭執半晌,溫馨倏地轉過了身,陰冷地走近林悅爾身邊,揚起一個冷酷至極的微笑:“溫馨那個蠢貨對你有惻隱之心,可我沒有。不過,為了不讓她整天在我耳邊嘮叨,所以,我決定給你和顧夕岑一個機會。”說完,低頭看一眼綁在她身上的定時裝置,冷笑著伸手按下上面的紅色按鈕,小小的屏幕上,立即顯示出了三分鐘倒計時。林悅爾發出“噢噢”的聲音,額上的汗立即淌了下來,全身止不住地顫抖。
她站了起來,冷聲說:“別怪我狠心,能不能逃出去,就看你們的本事了!呵呵,再見了,小悅阿姨!”說完,直接爬上墻后的鐵梯,推開上面的鐵板爬了上去。然后,再用鎖將鐵門鎖好,揚長而去。除了入口,這是所有地下室中,唯一通往地面的通道。
聽著“嘀嘀”的倒計時報警聲,林悅爾急得眼圈都紅了,卻只能在心底拼命地嘶喊:“夕岑,不要過來,快離開這里!快走!”突然,外頭的門被人猛地踢開。看到進來的人,她驚恐地瞪大雙眼,不停地搖頭。
“小悅!”顧夕岑看到她被綁著,跪坐在地上,眸中驚喜還未消散,就看到了她身上的定時炸彈。林悅爾拼命地搖頭:她要他走,不要管她!
顧夕岑瞇緊眼眸,連遲疑都沒有,迅速上前,先是扯掉她嘴里的毛巾,然后就低頭研究起她身上的炸彈。“夕岑,快離開這里!”她終于喊出了聲,若不是雙手被綁,她會毫不猶豫地推開他!“不可能。”他快速而又果斷地拒絕了她,臉上的神情,從未有過地凝重。
賞金獵人的日子并不舒坦,什么樣的國際大盜沒見過?若把生死看得太重,他已不知死過多少次了!但這次例外,他從沒像現在一樣,那么渴望解除危機。只因,她在身邊。
殘忍的抉擇
“嘀嘀嘀”,時間不知疲倦,腳步不停。轉眼,已經過去十幾秒了,他的額頭見了汗,必須要看清楚炸彈的內部構造,再將雷管與炸藥分離才行!
“夕岑,你不要管我,不要陪著我一起死!”
他是知名的賞金獵人,他面臨的危險,一定多不勝數。可她不是,她不敢拿他的命一塊賭!這種只有在電影里才能看到的橋段,如今實實在在地發生了,她能想到的,就是讓他活著!
他額上的汗越來越多,盯著炸彈,逐字逐句地說:“不管你和陪你死,我寧愿選后者。”林悅爾再次張嘴,話卻哽在喉間,只是盯著他全神貫注的神情,視線越發地模糊。她知道,無論她說什么,他都不會離開。這個讓她心疼到了骨子里的男人,她還有機會,再愛嗎?
時間,只剩下了兩分鐘。外部能清楚地看到,有三根紅線是連接到里面電路板上,必須按順序剪斷才行,否則,亂了一個順序,都會觸及引線,引爆炸彈!他掏出了匕首,握得緊緊的,抬頭看向她:“小悅,跟我一起死,怕嗎?”
林悅爾緩緩搖頭,眼圈發紅,沙啞著說:“夕岑……有句話,我不想帶到地下。”深刻的眸光,緊緊地凝視住他,“跟你在一起,是我這輩子的幸運。”顧夕岑咬緊牙,伸手撫她的臉,拉近她,在她的唇上用力地印上一個吻。林悅爾閉上眼睛,眼淚順著眼角淌下。也許,這會是最后一次,她用心感受他的愛。
時間還剩下不到一分半鐘。走廊里傳來紛亂的腳步聲,米恩的聲音響起:“夕岑,你們在哪兒?”
顧夕岑眉頭一凜,立即回眸,大喊道:“離開這兒!”米恩等人循著聲音過來,看到眼前的情景,無不吃一驚:“小悅!夕岑!”顧夕岑的雙眸發紅,朝門口幾人低吼出聲:“該死,沒時間了,快帶人離開!”米恩和伊藤反應迅速,讓飛機頭立即帶著他的手下離開。“你們也走!”顧夕岑回過頭,眼睛盯著炸彈,聲音冷酷。
“不行!這種時候,我們只會待在兄弟身邊!”米恩和伊藤誰都不肯走。伊藤臉上隨即輕松起來:“呵呵,沒錯,別想一枚炸彈就嚇跑我們!”他們都是刀頭舔血的人,怕就不會入行!更何況,是陪著自家兄弟一起了!
“米恩,伊藤,你們走吧。”林悅爾強迫自己鎮定下來,不想他們也跟著在這里送死,可身子還是禁不住地微微發抖。時間只剩一分鐘,顧夕岑做了個深呼吸:“你們留在這里,誰來幫我照顧大哥和爺爺?這不是兄弟應該做的嗎?”
兩人一怔,盯著他,想說什么,卻說不出一個字,眸底盡是掙扎。“是我兄弟,就離開這里,別害我浪費時間。”他聲音決絕。看到時間所剩無幾,米恩瞇緊褐眸,他知道,再這樣耗下去,真的就一個也別想出去了!他一咬牙,轉身:“伊藤,走!”伊藤也是明白輕重緩急的,他捏緊雙拳,盯著里面的人,沉聲:“岑,我在上面等你們!”他也轉身,和米恩朝出口奔去。
四周一下子靜了下來,只有時鐘的嘀嗒聲。四十七秒……四十三秒……三十秒……
顧夕岑觀察著,最后確定,小心翼翼地拿起左側第一根線,抬頭看一眼林悅爾,沉著聲音,卻是溫柔地問:“準備好了嗎?”林悅爾緊緊咬住嘴唇,朝他點頭。顧夕岑眸子一緊,沒有片刻的猶豫,手起刀落,將那根線切斷……林悅爾做好了一切心理準備,閉上眼睛,身子一顫。炸彈沒有爆炸。
林悅爾睜開眼睛,不停地喘息著,看向顧夕岑,有種劫后余生的激動,卻沒有高興太久,她很清楚,這才只是第一根線,接下來,才是最重要的!時間還剩下二十二秒。他拿起第二根線,再次看她,林悅爾強撐著,用力朝他點頭。有他在身邊,她有什么好怕的呢?
顧夕岑這一次,沒有第一次的果決,猶豫了,遲遲沒有下手。林悅爾顫聲問:“怎么了?”他臉頰兩側的汗水越來越多,眉頭緊緊蹙著:“我不確定……”
不確定,要先剪哪一根?其中有一根是連接定時裝置的,另一根是連接的引爆系統,他必須要在未到達的時間內,要先剪斷那根引爆系統的連接線才行!可是……他不確定了。因為有她在,他愈發變得慎重,百分之五十的概率,有她做賭注。不確定的后果,有可能就是陪葬了她一條性命!他可以賭,但她不行!
“嘀嘀嘀”,時鐘仍在倒計時,還有十三秒……
林悅爾緊緊閉上了眼睛,又睜開,那里懼意退卻,剩下一片清明與安然。朝著他,她鼓勵地一笑,卻是用力說道:“夕岑,命在我自己手上,而我,卻只信你。”他深深地望住她,仿佛,想要將她的影子,一筆一畫刻印在心頭。無論上天入地,他都能記得她!
十秒……八秒……七秒……“夕岑,對不起,我的愛來得太遲。”說完,她閉上了眼睛。希望,有來生,她會早早站在那里等他,而不是,讓他等了自己那么久。顧夕岑垂下了眸,就在時間即將結束時,果斷地拿起另一根,閉上眼睛,刀子劃下……
炸彈沒有爆炸。他精神一凜,就在還剩下兩秒鐘的時候,立即切斷第三根。“嘀……”時鐘裝置停止,一切安然如初。林悅爾緊閉的眸一下子睜開了:“夕……”不等她說話,顧夕岑就猛然吻上她的唇,將她摟在懷里,摟得緊緊的。感受到他突然釋放的瘋狂,林悅爾終于回過神來,眸中一片激動與欣喜。
炸彈解除了!沒事了!顧夕岑狂野地吻著她,原本深深壓抑在心底的,怕會失去她的恐懼,借由這個吻傳遞給她。告訴她,他其實,會怕。
走廊里又響起狂奔的腳步聲,不大一會兒,米恩和伊藤沖了進來:“成功了!你小子成功了!”林悅爾倏地反應過來,偏過頭,避開了他的吻:“是米恩和伊藤……”“不好意思啊,我們太激動了,進來也沒敲門,下次保證會注意的!”伊藤玩笑著,走過來,和顧夕岑一起將林悅爾身上的炸彈拆下來,解開了繩子。
林悅爾想要站起來,可由于被綁的時間太長,雙腿一軟,險些摔倒。顧夕岑扶住她,直接將她攔腰抱起來。
米恩察看了下四周,發現一把梯子,順著爬上去之后,推了推上面,沒有推開,眉頭一擰:“還是讓她給跑了。”“我們快離開這兒吧。警察也趕到了,要是把他們牽扯進來,事情就復雜了。”伊藤說。大家都明白他的意思,也不多說,立即離開了地下室。
外面鬧哄哄的,將所有的一切,都留給了米恩和伊藤處理,顧夕岑和林悅爾則由在外守候的飛機頭親自開車送了回去。車上,林悅爾一直都緊緊抓住顧夕岑,生怕他會消失。想起剛才的種種,她在后怕。萬一,他要是剪錯了,他豈不是真就陪著她無辜送死?
感受到她有些輕顫的身子,他將她摟在懷里,下巴抵在她的頭頂,輕聲說:“不要怕,我沒事,我們都沒事。”那溫柔的口吻,直讓飛機頭打冷戰,他就知道,兄弟跟這女人不尋常!
林悅爾抬起頭:“夕岑,答應我,再有這樣的事發生,你不要再管我。”“你呢?”他不答反問,“你會怎么做?”“我……”林悅爾滯住了,隨即,垂下了頭,“好吧,我知道了。”
換作是她,也會留下,陪著他,同生共死。這種堅固的情感,是什么時候滋生的,她也不記得了,只記得,當她驚覺時,就變成了今天這樣的結果。
為了一個人,可以連命都不要。如今體會,震痛了五臟六腑。塵世浮沉,百轉千回,相見,便相知。
死也要抓住你,為保護我的親人
陶瓷坊經過一番盤查之后,恢復至平靜。地下室的入口處,暫時貼上了封條,等待進一步處理。夜幕降臨,兩道黑影出現,來到入口處,撕開了封條,迅速跳了下去……
漆黑的地下室內,手電筒發出兩道刺眼的光束。倏地,走在前面的人停下了。“岑,怎么了?”伊藤跟在他身后,警惕地問。
顧夕岑沒說話,而是做手勢示意。伊藤眉頭一擰,點了點頭,沒有繼續跟進,而是守在了兩條通道的轉彎口。顧夕岑獨自前進,步伐放輕,黑暗中的眸光,冷邃、尖銳。就在他拐過一個彎,來到之前關押林悅爾的房間時,門后突然躥出一個黑影,揮過來就是一拳!
顧夕岑反應很快,手電關閉,令四周陷入黑暗,他則迅速回擊。通過交手,他能明顯感覺到,對方雖然出拳很快,反應靈活,但仍不是他的對手,一個不察,就被顧夕岑攫住手腕,按在了墻上。
“該死!”溫馨低咒一聲,身子一扭,靈巧地脫下外套,貼著他就沖出了門口。顧夕岑轉過身,也不急著追。正當溫馨跑到轉彎處時,倏忽響起一聲口哨:“喂,溫馨丫頭,不打個招呼就要走?這可不好,讓叔叔來告訴你什么叫禮貌吧!”伊騰音落,朝著她就撲了過去。
顧夕岑過來的時候,順手將墻上的燈打開,溫馨條件反射地瞇起了眼睛,伊藤看準機會,鉤住她的脖子,就將她按在了地上:“呵呵,別怪叔叔太粗魯,實在是你這個孩子太不聽話了!”
“渾蛋!”溫馨罵過之后,突然嗚咽地哭起來。“岑叔叔……人家其實也不想這么做……”“蠢貨,哭個屁啊!還不是因為你!”這時出現的溫暖,狠狠地罵道。“嗚……你不要總是說我嘛……”“該死!要不是你吵得兇,我早就解決了這些麻煩。”
看著溫馨在那邊一個人說得熱鬧,又是哭又是罵的,伊藤揚揚眉,把人提了起來,去看顧夕岑,好像在問:“什么情況?”顧夕岑抿著唇,走過來:“迪克在哪兒?”
“岑叔叔……”
“溫馨!你應該很清楚那個人!”溫暖警告道。溫馨一聽,趕緊閉上嘴巴,歉意地直搖頭:“對不起,岑叔叔,我們都有規矩的……”
伊藤笑了:“喲,一個人演雙簧,演技不錯啊!”“死色狼,你閉嘴,我忍你很久了呢!”溫馨那張小臉,突然滿是厭惡。“色……色狼?”伊藤的嘴角抽搐兩下,對于自己玉樹臨風的形象被曲解,他表現出了被深深傷害的神情。隨即,溫馨又趕緊說:“伊藤叔叔,你不要生氣……”
伊藤臉上的笑都僵住了,輕咳一聲,說:“溫馨,打一巴掌再塞一顆棗,是很不道德的行為。”“伊藤叔叔,我……”
顧夕岑垂下眼眸,不緊不慢地伸出手,將一顆小型的黑色定時裝置塞進她的褲子口袋里,淡聲道:“你有三分鐘的時間考慮。”知道那是什么東西,溫馨的臉色一變:“岑叔叔,你……你怎么能這么對我呢?”直到現在,她都表現出了不可置信。
“唉,你真的很不了解你的岑叔叔。你動了不該動的人,最好是自求多福。”伊藤邊搖頭邊將她雙手綁住,然后松開,站在她對面,很怕顧夕岑聽到似的,小聲說。溫馨臉上的神情不停變換著,一會兒是陰冷憎恨,一會兒又是掙扎無助。伊藤盯著,又對顧夕岑耳語:“喂,知道怎么回事嗎?”顧夕岑搖搖頭,將手中的遙控器舉起來:“三分鐘,跟綁在她身上的定時炸彈時間是一樣的,能逃出來,算你有本事。”說完,他果斷按下,然后退到安全距離。
伊藤搖頭失笑,也只有事關林悅爾,這家伙才會記仇。溫馨的臉上出現懼色,雙手使勁地掙著,想要掙脫,額上也見了汗。她知道,他說到做到。
“溫暖……怎么辦?”溫馨有些害怕了,即便做了殺手,她也是個只有1 7歲大的少女。“閉嘴!”溫暖吼了她一句,又鎖緊眉,死死地瞪著站在對面的兩人。“溫暖……快想辦法,已經剩下兩分鐘了!”“吵死了!”“溫暖……”“該死!”溫暖恨恨地朝墻上狠狠撞去,疼得她眼淚都快要流出來了,隨即,溫馨就叫出了聲:“嗚……好痛……”撞痛了自己,這讓溫暖暫時解了氣。
看著眼前女孩種種怪異的表現,顧夕岑和伊藤明白了什么。顧夕岑低頭看表,不過就剩下3 0秒了,他看向她:“迪克在哪兒?”溫暖瞪著他,咬著唇,沒說話。不大一會兒,又紅了眼圈:“岑叔叔……”“還剩下1 5秒。1 0秒……8秒……”顧夕岑聲音冷酷,似在宣判。
伊藤在旁邊,手已經捂上了耳朵,不無惋惜地搖搖頭。“6……5……4……”這種倒計時,真是種折磨。溫馨額上的冷汗越來越多,呼吸都有些不平穩,最后,就在最后3秒鐘的時候,她脫口而出:“他在摩洛哥!”說完,她就緊緊閉上眼睛,幾乎是在同一時間,顧夕岑中止了定時裝置。
伊藤則大笑,走過去,把溫馨身上的東西取出來,扔到地上,很隨意地就用腳給踩了個粉碎:“就說嘛,你不了解他。”溫馨睜開眼睛,一下子怔住了:“假的……”溫暖氣急敗壞地說:“都怪你!這下我們的麻煩大了!”迪克那家伙豈是那么好得罪的?!”
聞言,伊藤瞇緊眼眸,看向顧夕岑:“他果然在地中海那邊!岑,你不會真的打算再過去吧?”對于迪克這樣的人來說,被抓過一次,就有了防范的經驗,再一次被抓的可能性很小。顧夕岑并未否認,只是說:“不解決掉這個大麻煩,她就始終會有危險。”迪克的目的就是想要折磨他,報復他,所以,他身邊的人,就成了活靶。這種事,他再也不想發生了!
伊藤來到溫馨身前,溫和一笑:“告訴叔叔,他在摩洛哥做什么?”她別開臉:“我不知道。”不大一會兒,溫馨放輕了語氣:“唉,溫暖,我們就告訴岑叔叔吧,不然,他會有危險的。”“他有沒有危險,關我屁事啊?”
不再征求身體里另一個“自己”的意見,溫馨看向顧夕岑,徑直道:“岑叔叔,你要小心了,他跟敘利亞軍事集團那邊的人一直都有往來。”“敘利亞?”伊藤怔了怔,看向顧夕岑,后者臉色同樣沉下許多。敘利亞擁有生化武器,這在國際上是公開的秘密,迪克到底想要做什么?
伊藤瞅一眼溫馨,轉過身,悄聲問:“岑,這丫頭怎么處置?”顧夕岑視線冷淡,望著溫馨時而可憐兮兮、時而陰冷的目光,他轉身:“送她出境。”知道他放過了溫馨,伊藤一笑:“行了,你快回去吧,這里交給我了。”
顧夕岑心里記掛著林悅爾,他剛要走,溫馨急急叫住了他,半晌,才訥訥地開口,像個做錯了事的孩子:“岑叔叔,不要生我的氣……”顧夕岑頭都沒回,出了地下室。她傷害到了小悅,就算他放過了她,也沒辦法原諒她。
走出陶瓷坊,米恩正等在車上,將他的手機交給他。只要他們以賞金獵人的身份行動時,都不會攜帶平時用的通信設備,直到任務完成危險解除。他接過來,開機后,立即就彈出林悅爾發來的兩條消息和爺爺打來的幾個未接來電。看罷,他眸光一怔,隨即,臉上就被狂喜所取代:“米恩,送我去醫院!現在就去!”米恩挑挑眉,什么也沒問,只是點頭,然后便發動了車子,用最快的速度趕去醫院。
顧夕岑匆匆趕往顧忘川的病房,一推門進去,就看到他坐在床上,視線調向窗外。顧夕岑的雙腳仿佛瞬間定格在門口,看到坐在那兒的人,正在微笑著望著自己,眼睛竟微微濕潤了。“哥……”他叫了一聲,沙啞著,沉沉的。顧忘川揚起眉:“愣在那兒干嗎?”顧夕岑抿緊唇,垂下眸光,掩住激動,不住點頭:“嗯,沒事了……沒事了。”
交談中,夕岑發覺從沉睡中蘇醒過來的顧忘川好似獲得重生,曾經執著的,放下了許多。這樣的大哥,既令他欣慰,又有些莫名的感傷。“夕岑,你過來,我有事要問你。你在法國,到底做什么?”顧忘川把弟弟叫過來,望著他,緩緩問道。
這個問題,他從不曾問過,因為他知道,顧夕岑從小就是個極有分寸的人。他想什么,做什么,從來就不需要他這個做大哥的在旁指點。但是,顧忘川也很早就知道了,他在E市加入過幫派……他現在從事的,也一定是個很危險的職業。這次是他出了事,顧忘川并不笨,其中的原因,想一想便能猜出一二。
顧夕岑坐到他跟前,盡管目光看上去很清淡,卻是鋒利如刃,他說:“哥,不管我做過什么,我不會忘記我是顧家子孫,我不會做讓你們蒙羞的事,也不會牽連到你們。”他抬起頭,輕聲道:“哥,能答應我一件事嗎?”顧忘川靜靜地凝視住他,沒再逼問,而是點頭:“你說。”“照顧好小悅。”
顧忘川眉頭一緊,盯著對面表情沉重的人,他太清楚這句話代表了什么。他瞇緊雙眸,沉下臉:“夕岑,我不管你想做什么,從現在開始,打消你的念頭吧!”顧夕岑微微一笑:“哥,有些麻煩遲早要解決。”他頓了下,眸光微垂,“否則,大家都會永無寧日。”
顧忘川果斷道:“你的事,就是我的事,無論什么,我都會幫你一起解決的,我不許你一個人去冒險!”他輕笑著搖搖頭:“哥,我心里有數,我不會去送死的。”顧忘川盯緊他:“是這樣最好!”
“哥,你最好盡快養好身體,接管公司。”他輕描淡寫地說,“你也清楚,我最不喜歡做生意了。”“不喜歡也要學著喜歡!”顧忘川寧愿他做著不喜歡的事,也好過在外面做危險的事。顧夕岑但笑不語。
他有些疲倦地合了合眼眸:“夕岑,不要再有任何心理包袱了……愛她,就要盡全力,別讓我后悔輸給你小子。”顧夕岑低下頭,額著濃密的發,掃過雙眉。擱在腿上的雙手,暗暗捏緊。
醫生過來檢查過后,顧忘川睡下了,顧夕岑悄然退出病房出了醫院。空中飄著細雨,他抬頭看了看深沉的夜空,漆黑的眸子斂在夜色之中,幽暗卻又顯得格外迷人。回到清河灣時,已近凌晨,飛機頭的人仍守在外頭。
他在小區門口頓住,走過去,敲了敲車窗,里面的人馬上探出頭,朝他恭恭敬敬地叫了聲:“大哥!”顧夕岑淡聲:“替我跟飛機頭說一聲,我謝他了。”那人無比激動:“能為大哥效力,這是我們的榮幸。”
顧夕岑沒再多說,僅是輕輕頜首,就走了進去。他來到林悅爾的房間,她睡得不安穩,連眉頭都是緊鎖著。他凝視著她,伸手將她的眉心輕輕撫平,低下頭,在她的額頭上落下一個吻:“照顧好自己。”轉身,沒有太多留戀,推門就離開了。沉睡中,林悅爾的眉頭擰得更緊了……
早上醒來,得到顧夕岑離開的消息,林悅爾怔了幾秒鐘,馬上問:“他去哪兒了?”從救她回來之后,他就消失了,直到現在。她隱約,有種不安。
“有點事,他和伊藤要回去處理一下。”米恩微笑著解釋,“很急,所以,沒來得及跟你說一聲。不過他說,會給你電話的。”
“米恩,他去了哪兒?”她少有地追問有關他的事,可這一次不同。溫馨是迪克的人,又對她做了那么過分的事,他絕不會就此作罷!想到迪克,她就禁不住打寒戰,她很了解夕岑,經過這一次,他會不惜一切代價也要將他解決掉!
米恩搖頭:“小悅,你應該知道,他不想你擔心。”林悅爾倏爾起身:“可他越是這樣,我越會擔心。”她沒再多說,連早餐都沒吃,就回了房。米莎在一邊一個勁兒地嘆氣:“這兩人怎么就沒一陣是消停的呢?”
米恩安靜地吃著早餐,話語里透著一絲無奈:“沒辦法,我們都知道,迪克是最大的威脅。他的厲害之處就在于,根本不需要親自出面,隨隨便便花錢雇幾個殺手,就能折騰得我們人仰馬翻。畢竟,我們沒辦法做到像他那樣肆無忌憚。”他的話,米莎懂,賞金獵人這一行,亦黑亦白,的確有些尷尬。
林悅爾回到房間,拿起手機就要給顧夕岑撥過去,卻看到了他發來的消息。消息是凌晨五點發過來的,只有四個字:“等我回來。”仿佛,他已經猜到了她的心。
林悅爾握著手機,心頭被一團亂麻堆得滿滿的,她知道他要做什么,可對方不是普通的罪犯,而是與國際上的軍火商和第三世界國家有往來的國際通緝犯!他會有危險的。
只要想到這個,她的心就緊緊揪了起來,片刻不得安寧。知道他出去做事的時候,不會帶著手機,她還是抱著希望,發去了一條信息:我不許你受傷。果然,遲遲都沒有見他回應,她知道,他一定沒有看到。有些失望,卻更加擔心。
“嘭嘭嘭”,米莎敲了敲門,推開來:“喂,今天我和米恩去公司,你留在家里好好休息。”林悅爾搖頭:“我要去趟醫院。”“也好,再去檢查一下,那我讓米恩送你過去吧。”“不用了,公司這幾天一定很忙,因為我的事,米恩也累了兩天,讓他也休息休息吧。我一個人,沒有問題的。”“真的?”林悅爾笑了笑:“放心好了,經歷了這么多,我沒那么嬌氣的。”
米莎想了下,溫馨被送出了境,外頭又有飛機頭的人跟著,應該是問題不大。所以,答應之后,便跟米恩一同去了公司,今天有重要客戶來訪,米恩必須去坐鎮。
林悅爾走出來的時候,天空正下著蒙蒙細雨。初春的雨,夾著絲絲涼意,竟不及雪來得溫暖。她撐著傘,走到門口時,飛機頭的人馬上過來:“林小姐,這是要去哪兒啊?我送你吧!”知道這是顧夕岑安排的人,林悅爾也沒拒絕,上了車,便直奔醫院。
來到顧忘川的病房,里面沒人,她正要出去問護士,恰好看到顧忘川坐在輪椅上,由護士陪同著回來。他頭上的紗布已經拆掉了,頭發削短了,多了幾分硬朗的氣質,消瘦的臉頰,則顯得更有型,將身邊的小護士迷得臉頰緋紅,不停地噓寒問暖。
走近,他輕輕一笑,回頭對小護士說:“送到這里就行了,謝謝。”小護士戀戀不舍地離開,他則朝林悅爾眨了眨眸子:“就算在這里,我的行情貌似也不錯。”林悅爾搖頭失笑,推著他剛要回病房,他卻說:“陪我到外面走走吧,睡了這么久,實在是不想再回到那里了。”
林悅爾點點頭,推著他,來到了醫院外面。她撐起了傘,雖然下著雨,他卻很享受的樣子,唇角微勾著,時而伸出手,接著輕如柳絮的雨霧:“還以為,再也沒有機會感受到這樣的日子了。”
林悅爾望著他,他的臉上噙著輕松的微笑,眸光不再那樣犀利,反而,多了抹平和。這樣的顧忘川,讓她有點意外。她坐到了他身邊的臺階上,望著外頭:“我從沒有想過,我們還能有這樣心平氣和坐在一起的一天。”他側過頭,望住她:“還恨我嗎?”頓了下,“我要聽實話。”
這個問題,他曾在他剛剛受傷的時候,就問過她。那時的他,奄奄一息,可得到的回答,卻是無情的否定。他不怨她,對她而言,他的做法其實與綁架犯無異,他在綁架她的善良和同情心。聽到他的問題,林悅爾沉默了,良久,她說:“我沒辦法原諒你。”
顧忘川眸光垂落,做了個深呼吸:“我明白。”“但是,”她望著他,“我不恨你了。”顧忘川渾身一震,錯愕地看向她,半晌,眸中漸漸堆積起一片水霧,就像這霧蒙蒙的雨天,模糊得讓人看不清。她不會明白,她的一句“不恨”,對他而言意味著什么。那是救贖,是她拋下來的,將他拉出深淵的繩索。
“是因為我替你擋了一顆子彈嗎?”他問。林悅爾搖搖頭:“是因為,我想好好活著,不想再浪費時間,做那些讓身邊的人都會痛苦的事了。”他失笑,頗有幾分無奈:“小悅,你真的變了。”林悅爾扭頭看他:“這要歸功于你。”
知道她說的是事實,沒有諷刺意味,可聽到他耳中,仍有種說不出的傷感。抬頭,凝向雨天,他說:“跟他好好在一起吧,只要你們能幸福,那比寬恕還能讓我欣慰。”
在這個世界上,他只希望他愛的兩個人能夠幸福。
想念若隱若現
回去的路上,雨勢漸大,路上塞車很嚴重,林悅爾靠坐在車里,窗戶上一層霧氣,她無意識地用手指在上面畫著。當她看清自己寫下的名字時,突然愣住了。
夕岑……她怔怔地望著這個名字,隨即,唇邊溢出個溫暖的微笑,頭抵著車窗,心情從未有過地平靜。
“夕岑,我等你回來。”盡管知道他不會回短信,但林悅爾每天還是會發消息給他。
“公司很忙,不過還好,有米恩和米莎在。”
“天氣轉暖了,這里的春天來得特別早,你那里呢?”
“夕岑,已經過去一周了,為什么還沒有你的消息?”
“聽說你哥今天出院了,雖然我不認為他現在的身體狀況適合去公司,可他決定了的事,沒人能改變。”
“香水大賣,香悅真的快要把你們家的公司打敗了哦。呵呵,顧爺爺現在一定很生氣。”
“夕岑,已經一個月了……你到底在哪兒,在做什么?”
初春,草長鶯飛,處處生機盎然,是個萬物萌動的季節。林悅爾推掉了幾個約會,疲憊地返回家。最近公司的事很多,她又要為下半年進軍歐洲市場做準備,整個人都累得快要散了架。真不敢想象,沒有米恩在身邊幫忙,會是什么樣子。
推開房門,只有她獨自返回。將皮包扔在一邊,她累得癱倒在沙發上,兩手不時交替著敲打肩頭。就在這時,突然有人接替了她的工作,輕輕地按摩著她的肩,手法適中,力道恰到好處。林悅爾整個人僵住了。
她猛然轉過身,對上顧夕岑含笑的眸時,她尖叫一聲,跳到沙發上,撲到了他懷里。對他,太過想念,想念到連該有的矜持都忘記了!顧夕岑將她接了個滿懷,緊緊摟住她的身子,想念如洪水般暴發。這近兩個月的時間,真的快要成為了他的極限,如果,要抓的人不是迪克,他決然不會分離這么久!
“夕岑!”林悅爾雙手摟住他的脖子,激動得眼圈都紅了,聲音哽咽著,“干嗎去了那么久?”就因為他一句等他,她竟真的傻傻等到現在,甚至,連個電話都沒有。顧夕岑臉頰埋在她的頸間,嗅著她身上那股清新淡雅的鈴蘭芬芳,眸光微合,此時此景,快要恍若隔世。
“對不起,我要對付的人是迪克,所以,我不能留下一丁點的痕跡。”他在解釋沒有聯系她的原因,林悅爾心里明白,不過就是等待了兩個月而已,只要他沒事,那就比什么都好!
突然,她放開他,緊張地檢查著:“有沒有受傷?”顧夕岑笑著搖頭:“沒事。”“那迪克呢?有沒有抓到?”他揚眉:“全球獵人榜的TOP 10,可不是那么好擠的。”林悅爾驚喜不已:“你抓到他了?”顧夕岑微笑著點頭:“雖然費了些事,不過,已經被法國警方引渡回國了。這一次,他再也逃不掉了。”
“為什么這么肯定?”
他但笑不語,無論如何,也不會告訴她,他親手廢了他一雙腿……那樣殘忍的事,她不必知道,只要知道,危險解除就好。林悅爾站在沙發上,倏地抓住了他的衣襟:“夕岑,答應我,不要再做這一行了,真的太危險了!今天是迪克,明天就有可能是別人,我不想你再有事了!”顧夕岑盯緊她,望進她眸中的擔憂,輕輕擁住她:“不會了,我不會再讓你為我擔心。”有她,便足矣。
得到他的保證,林悅爾這才安下心來。“你發來的消息,我都收到了。”他突然說,“尤其是三月十三號那天,你說想我的……”林悅爾倏爾怔住,隨即,臉頰通紅:“我才沒那樣講過呢!”“沒有?”盯著她害羞的樣子,顧夕岑繼續說道:“三月十八,你說如果我能在你身邊就好了……三月二十八號,你說……”“夠了夠了……”林悅爾臉紅得很厲害,低著頭,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發的時候,就像心情隨筆,沒有想那么多。卻沒想到,他居然把她發的消息都記了下來,還能準確無誤地復述,這讓她真的想找地方埋掉自己!他瞇起好看的眸,湊近她,眸光相抵,鼻尖挨著:“知道你想我,所以,我回來了。”林悅爾抿著嫣紅的唇,悄然抬眸:“你……每條都看了?”他凝視著她,點頭:“而且,打算看一輩子。”
心頭好似抹了蜜,醇香甜美,這些時日的想念,竟被他一句話吹得煙消云散。好像,從來都沒有經歷過這樣或是那樣的痛,現在與他一起,就是個新的開始。
她不恨了,她放手了,她解脫了,她剩下的空白人生,就等著由他來填補。山水,版畫,油畫,什么都無所謂,只要能繪滿整幅畫卷,待風華殆盡時,坐下來細數其中斑駁,那樣的景色,才是真真最美。想來,這就是平淡的福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