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小七,你都已經六百歲了。可你現在卻連人形都還不能變,這真是……”
我懶洋洋地看著滿臉憂愁的二姐,用自己毛茸茸的身體蹭了蹭她光滑的小腿,卻實在沒什么興趣去變人形。
我用我的狐貍腦袋思考了半天也沒想明白,為什么二姐她們會對變成人形這件事這么感興趣。而據我所知,變成人形不但沒有一身漂亮的毛,而且不能用四只腳走路,那感覺糟極了。
問我是怎么知道的?因為我曾經偷偷化過人形一次,然后覺得沒有毛皮的身體不但難看而且還很冷。兩條腿雖然比做狐貍的時候長很多,但明顯沒有四條腿跑得快,這么一對比我覺得做狐貍更逍遙自在。
“你也別難過,娘親說讓我明天帶你去見染玉山主。你能開口,會走路,都多虧了山主,這次興許山主也能幫上忙呢。”
我正昏昏欲睡,這句話猶如晴天霹靂般在我的小腦袋里炸開。
“不要!”我狠狠地扭過狐貍腦袋。
盡管所有妖怪在提到染玉山主的時候,都少不得要用到玉樹臨風、英俊瀟灑、謙謙君子這樣的詞,但在我看來這些詞實在跟染玉山主一點都挨不著邊。
我討厭染玉山主絕不是沒有理由的,而說起緣由,那絕對是一部血淚史。
二姐說我開口說話和學會走路都多虧了染玉山主,但她卻一點都不知道實情,那禽獸不如的染玉山主到底對幼小無知的我做了些什么。
想當初我才剛滿一千歲,只是……比起說話,我覺得嘴更適合用來吃東西,所以我決定要用眼神來表達我的想法,讓我的狐貍嘴更好地發揮吃的功能。
但不幸的事情,在我一千零一歲的時候發生了。
那天我遇到了染玉山主,猶記得那天風和日麗,娘親正喂懷里的我吃草莓。突然一襲白袍飄然而來,那張白皙如玉的面頰湊到了我眼前,那廝竟然當著我娘親的面輕佻地挑起了我的下巴。
于是,我就被他這么光明正大地調戲了!當時被抬著下巴而吃不到草莓的我很憤怒,于是低下肉乎乎的狐貍頭狠狠地咬向那細長的手指,卻不料那廝往后一退,我頓時咬到了自己的舌頭,便哇哇大哭直喊疼。
娘親看我竟然會說話了,直向染玉山主道謝,而我哭著臉看他,只想狠狠地咬下他一塊肉來。
而說起走路這件事,就讓我更加痛恨染玉山主了。被人抱著多舒服啊,天天用嘴巴說話已經夠鬧心的了,要是路還要自己走那多麻煩啊!我無力地看向在地上爬得正高興的八弟,真心覺得這貨簡直無可救藥了,一點不會享受人生,不,應該是狐生。
而就在我努力吃香喝辣享受狐生的時候,不速之客再次悄然降臨了。這一次他手上竟然還牽著一條大狼狗,我用小小的狐貍眼看去,那條狗張著血盆大口,看樣子就只等著我進去了。
我極力往二姐懷里鉆,奈何二姐眼神呆滯,一副花癡丟了魂的模樣,手一松就把我扔在了地上。我還沒來得及揉屁股,抬頭正看到那身著白袍的染玉山主,那雙狹長的丹鳳眼微微瞇起,揚起嘴角沖我一笑。許多年以后,我才知道原來那笑容可以用一個詞來形容,那就是——不懷好意。
在我試圖讓二姐清醒過來把我抱起來的時候,那廝突然放開了牽著狼狗的繩子。我看到那只兇狠的狼狗沖了過來,說時遲那時快,我當機立斷把一旁肉嘟嘟的八弟拖了過來,很大方地說:“你吃他吧,他肉多。”
可惜那狼狗看樣子更喜歡吃精瘦肉,繞開肉團八弟就沖我跑過來。這個時候我當然不能繼續坐著等死了,我四腳站穩,開始了我狐貍生涯中第一次奔跑……天知道,我繞著山頭跑了整整10圈。
當我準備破罐子破摔任狗宰割的時候,就聽前方不遠處傳來一聲清雅的呼喚:“嘯天,玩夠了,就回來吧。”
我抬頭一看,山間那一片翠綠中站著的正是染玉山主,而那狼狗聽了染玉山主的話,立刻鄙夷地看了我一眼就乖乖地回到了染玉山主的身邊。
我當時的心情那叫一個復雜。丫的,感情我被一只狼狗當玩具玩了一天?而我復雜而澎湃的心情,我娘親和姐姐顯然是不能理解的,因為她們竟然要大擺宴席去感謝這個拿一只狼狗耍了我一天的人……
唉,童年已經不堪回首,染玉山主是我永遠的傷!
“八弟,你就幫姐姐一下吧。”二姐那為了我去找染玉山主以身相許的決心讓我不能再坐以待斃了,這個時候我也只好在八弟身上動一下腦筋了。
八弟早早就變了人形,他用那雙大眼睛看著我:“七姐姐,你真的曾經為救我而被染玉山主的狼狗追了一天嗎?”
面對八弟天真無邪的質問,我很認真地點了點頭。
八弟抿著粉嫩的小嘴淚汪汪地看著我:“七姐姐,謝謝你對我這么好。你放心,就算上刀山下油鍋,我也會幫七姐姐的!”那副正義的小模樣,讓我險些想要說出當年的真相……
八弟變成我的模樣去見那禽獸染玉山主,我自然可以在我的狐貍窩里高枕無憂地吃我的美味大油餅了,我心里暗想自己果然是個天才啊!
但樂極往往會生悲,正當我頂著那一盤子水果想要出去來個日光浴的時候,我抬眼一看,面前的人不正是染玉山主嗎?我嚇得后退了一步。
“你在害怕?”那廝今天依舊穿著白袍,只不過今日的袍子下端還繡著幾朵風騷的蓮花。
“哼,誰,誰怕你了?你怎么會來這里?”我忍住心下的不安,安慰自己說,今天那只狗沒來,不用怕他這個小白臉!
他彎下腰抱起了亮著狐貍牙的我:“你二姐請我幫忙讓你變成人形,我想著左右你也算是我看著長大的,這忙也不好推托。你自己不肯乖乖來,我來接你也是一樣的。”
知道他已經識破八弟以后,我有點沮喪,但還是想垂死掙扎一下,卻被他說的一句話嚇得不敢再動了。
“你若再不老實,我可把嘯天叫出來陪你玩了。”
作為一個珍惜自己生命高于一切的狐貍,我瞬間投降了。雖然我不再打主意咬他一口或者撓他一爪子,可我已經打定主意這次不論他用什么方法我都不會屈服于他去變人形的!
我的狐生不能再被染玉牽著鼻子走了!
自從我被狼狗追著繞山跑了10圈以后,就永遠脫離了娘親和姐姐們溫暖的懷抱。而如今在溫暖還帶著淡淡香氣的懷抱里,我很快就睡著了,夢里我吃著香酥糕,拿著鞭子騎在染玉身上讓他快跑,跑慢了就拿鞭子抽他。而我醒過來以后,卻發現這原來只是個夢,于是失落了很久。
“想家了?”正當我處于失落狀態的時候,那廝端著一個類似鳥窩的東西走了進來。我有些好奇地看著那個“鳥窩”,心下想著難道里面是給我吃的鳥蛋?卻不料那廝把我從桌子上抱下來放到了那個“鳥窩”里。
“這是什么?”我皺著眉頭看著身下的鳥窩問。
染玉坐在凳子上居高臨下地看著我:“如果你不能變成人形的話,就暫時睡在這個鳥窩里吧。”
“什么?!我又不是鳥,我不要睡在鳥窩里!”我不合作地瞪著大眼睛,用四條狐貍腿用力地蹬著這扎得我皮發疼的鳥窩,以示抗議。
染玉支著那微尖的下巴,似笑非笑地任我折騰:“你這么小一只,找個合適的鳥窩還費了我不少力氣呢。你現在只有三個選擇。”
我噘著嘴不高興地問道:“什么選擇?”
“要么變成人形去睡床,要么不變人形乖乖在這鳥窩里睡……”
我瞇起狐貍眼看向他道:“不是還有第三個選擇嗎?”
他站起身走到我面前,撫了撫我的狐貍毛,笑得一臉溫柔:“你還可以選擇不合作,然后被我扔到嘯天的窩里陪它睡。”
事實再一次證明染玉這個妖怪絕對是個禽獸!
我乖乖地趴在鳥窩里,忍著被扎得很痛的身體閉上眼睛想要睡過去。但我嬌生慣養600多年的狐貍肉還是嫩得受不得這樣的痛,身上越來越痛的感覺,讓我覺得自己好像被一個鍘刀生生刺穿一樣。我想要大聲地哭一場,卻因為害怕被丟到那只大狼狗的窩里而忍著低聲哭泣。
沒多久房間里的燈亮了,我揉了揉哭得發酸的眼睛看向面前那張俊俏的臉。
“我不會再哭了,不要把我扔到狼狗那里好不好?”我蜷縮成一團,盡量讓自己的存在感變小。
染玉嘆了口氣:“真的那么痛嗎?”
我被抱了起來,身上的毛皮被翻了翻。
“紅了不少,還真是嬌氣。”
最終我被抱到了染玉的床上,我在他的懷里找到了舒服的姿勢終于睡了過去。
在昨晚成功睡在床上之后,我就忘了昨晚被威脅的事情,心安理得地坐在桌前等早飯。
當兩個侍從把我的早飯和染玉的早飯端上來以后,我做了一個英勇的決定,先下口為強把染玉的飯吃掉再說。因為,我的早飯竟然是骨頭……所以,手可忍而口不能忍,我一臉扎進染玉的飯碗里不要命地吃開了。
染玉也沒跟我搶,只是待我酒足飯飽后,抓著我的狐貍尾巴在我的屁股上打了幾下。雖然有點痛,但為了吃,我覺得值了。
晚飯的時候,為了維護我作為狐貍的利益,我在染玉的書房找來了筆和宣紙,用嘴叼著筆費力地寫下了“維護狐權,我要吃肉”八個大字。雖然此舉遭到了染玉的鄙視,但晚飯我終于看到了帶肉的骨頭,心下頓時覺得很知足,繼而開始得寸進尺地想著要不要再多爭取一點狐權。
今天染玉要下山辦事,這可是能吃到美食的大好機會啊,我可不能錯過。
“我要去!”于是我快速地從床上跳進染玉的懷里,使勁地蹭著他。
他垂下丹鳳眼看了我一眼:“你還不會化人形,去人間太危險。”
“哼。”我跳到地上,扭頭不看他。他一定是想用激將法,讓我主動變成人形,我才不上當呢!
見我生氣,他蹲下身子:“想吃什么,我買給你。”
一聽有吃的,我忙轉過頭:“我要五個香酥糕六個大油餅,還有桂花糕還有……”
染玉撲哧一聲笑出來,看著我的小肚子笑著說:“要這么多,你能吃完嗎?”
見他對我的食量有所質疑,我生氣地說:“你可以侮辱我的狐格,但不能侮辱我的食量!”
染玉搖搖頭,順了順我的毛,帶著笑意說道:“就買兩個香酥糕,一個油餅和兩個桂花糕,其他的下次再買,乖乖待在家。”
染玉說完也不等我討價還價便帶著侍從離開了。
我冷哼一聲:“小氣。”
然后跑到院子里開始痛快地練習打滾兒。滾了一陣,又覺得有些無聊,私下以為是這里的泥土不好,所以我才玩得不盡興。
回到屋子里,想起染玉那么小氣,不給我多買好吃的,我便一陣氣惱,就著一身泥跳到他的床上各種滾。滾得盡興了還嗷嗷叫上兩聲,完全一副老虎不在家猴子當大王的卑劣模樣。
鬧夠了以后,我才想到事情的嚴重性。于是,我化為人形,穿上染玉的衣服,決定先去人間避避難,順便把人間的美食吃個遍。
我在人間吃得不亦樂乎,又去聽了會兒戲,雖然我沒看懂他們在臺上到底在干什么,但光看那畫得紅紅綠綠的臉就覺得煞是好看。
“那個帶花的為什么哭呀?”我一邊吃著好吃的糕點一邊問旁邊端茶的男人。
“哦,少爺是問臺上的那個姑娘啊。這一出戲是演那個姑娘被富家老爺毀了清白,所以哭得傷心。”
我微微皺眉:“毀了清白?那是什么?”
那人見我皺眉,愣了一下笑呵呵地對我說:“爺還不知事呀,毀清白就是兩人不著衣服……”
他說到后面又笑了兩聲,我心下覺得新鮮便暗暗記下,又問道:“毀了清白后又怎樣呢?”
那人笑著說:“那戲中演的就是了,毀了清白以后,那姑娘這輩子自然就只能聽從那個富家老爺了。”
“聽從?”我的腦海一閃而過染玉被我騎在身下挨鞭子的場景。
“那是不是被毀清白的人什么事兒都會聽從毀他清白的人呢?”
那人點點頭:“那是自然的了。”
我聽了那人的話,豁然開朗。原來對付染玉的方法就是毀他清白啊!這容易,今晚回去我就下手,這樣他明天就沒辦法為了床單的事情打我的屁股了!想到這兒,我仰天長笑著往回走。
我偷偷回到染玉的房間,發現他還沒回來。想到一會兒要毀他清白,不能打草驚蛇,于是我立刻把染玉的衣服掛了回去,變作狐貍的模樣趴在床上。
趴著趴著我卻睡著了,連旁邊什么時候躺了人都不知道,等我醒過來的時候,天已經亮了。我在心里埋怨自己糊涂,竟然忘記問毀清白要選什么時辰了!現在應該也不算晚吧?我這么想著便化作人形,小心地想要把染玉的衣服脫下來。本想著會很困難,但染玉今天竟然沒有像平日一樣那么警覺,睡得很沉。當我把他的上衣扒光以后,打算解他腰帶的時候,一雙手握住了我,那雙狹長的眼睛看向我。我心下想著,這下完了,功虧一簣啊,就差一條褲子,我就能鞭笞染玉了!
“你是誰?”那雙細長的眼睛看著我,雖然還是那帶著妖冶的丹鳳眼,但那眼中的冰冷讓我有些陌生,下一秒一只手掐住了我的喉嚨。
“你把狐小七弄到哪兒去了,說!”手腕的壓制讓我動彈不得,我從來沒有見過這么嚇人的染玉。那張俊逸的面龐少了笑意,冷得似乎下一秒就會結冰,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沒有了平日里的溫度。
“嗚嗚,你欺負狐貍!”不知道是因為痛,還是因為染玉生氣的模樣讓我害怕,總之我哭了起來。
身上的束縛消失了,我看到染玉那白皙的面龐上泛著淡淡的粉暈。
“你,你是狐小七?你變成人形了?”
我抽泣著,繼續哼哼唧唧地耍賴:“你們都是壞人!你欺負狐貍,山下的那個人騙我!你們都是壞人,壞人!”
染玉皺眉:“你下山了?”
“你還兇我,我好疼啊!”其實我并不是特別疼,但是我怕染玉想起那被我滾得滿是泥巴的被單,會忍不住狠狠地揍我。
“本想你會先變成孩童……咳……你先穿上衣服。”染玉輕咳了一聲,想要拿衣服給我穿,我忽然想起還沒完成的毀清白大業,于是抵死不從。
染玉皺眉看著在床上打滾耍賴的我:“那變回原形!”
我眼睛一轉,我又不傻,要是變回原形還不方便了你拎我尾巴打呀?
“不變,堅決不變!”
染玉穿上衣服第一次向我妥協道:“那你睡在這兒吧,我先出去了。”
我停下打滾,心下想著不對啊,他走了我毀誰清白啊,于是嘴沒把門就脫口而出:“哎,你走了我毀誰清白啊?”
“毀清白?”染玉轉過身,細長的眉毛一挑,唇邊揚起笑容,卻是一副新賬舊賬一起算的表情。我頓時有種耍賴也逃不過去的領悟,我想此刻如果有背景音樂的話,應該響起悲傷婉轉的那一句歌詞:多么痛的領悟……
在我交代完所有犯罪事實后,染玉第一次很大方地只是罵了一句“傻狐貍”就走了,這不禁讓我有些擔心他知道毀清白這個方法以后,明天會不會用這個方法來制服我呢?
于是,我私下決定以后要多給自己穿幾件衣服,絕對不能被他輕易制服!
“小七,恭喜你變成人形!”隔壁的豬三胖前些日子也來這兒當差了,沒事就愛過來蹭吃蹭喝。
“變人形一點都不好。”我噘著嘴說。
“怎么這么說呢?”小豬疑惑地問我。
我就委屈地把染玉不抱我睡也不肯抱我的事兒說給豬三胖聽。他聽完以后皺著眉說:“你……滾過染玉的床單了?”
我點點頭:“那當然了!”我心下還憤憤不平地想著,就差一條褲子,就差一條褲子我就可以毀了染玉的清白繼而鞭笞他了!
“那他這算是始亂終棄,不負責任啊!”豬三胖一拍桌子,一副義憤填膺的模樣,好像已經給染玉的犯罪性質定性了。
我見終于有一個人和我一樣深刻地認識到染玉的嘴臉,非常高興。
“對!他就是始亂終棄,不負責任!”雖然我還沒弄懂自己口中人云亦云的始亂終棄和不負責任是怎么回事,但堅定的立場告訴我,此刻我和他是一個線上的戰友,必須一致對外!
豬三胖見我情緒高昂,揮了揮手示意我低調一點,然后湊到我的耳邊:“既然他是山主,那么咱們就不能硬碰硬。”
我摸了摸脖頸的瘀青,贊同地點了點頭。
豬三胖隨著我的視線看去,看到了我脖頸的瘀青,更加地憤怒了,直說:“禽獸不如啊!枉費我平日看他一副謙謙君子的模樣,還打算以他為人生目標呢,沒想到他竟然是個衣冠禽獸!”
有人贊同了我對染玉的評價,我心下更有種被認同了的喜悅,連連點頭。不過看了看豬三胖那過于寬大的面部,頓時覺得他離染玉還差十萬八千里,起碼也要把那張大餅臉割掉三分之一……
“小七你聽著,女妖有三個絕招!”
“絕招?”我疑惑地看著小豬,心下想著還真是沒文化,竟然從來沒聽說過呢,于是立刻擺出一副虛心求教的模樣。
“那就是一哭二鬧三上吊!”
“咦,什么是上吊呢?”這前兩項我經常耍賴用到,而這第三項我卻從來不知道,難道會比前兩項更好用?
聽了豬三胖的耐心講解,我決定嘗試一下。于是我來到染玉的房間,把繩子綁到大梁上,而我踩著凳子踮著腳好不容易把繩系出一個圈來,正要把腦袋套上去的時候,突然意識到了一個致命的問題……我系的圈是按照狐貍腦袋系的,化成人形后我的腦袋是進不去的。
于是我開始猶豫要不要變成狐貍鉆到繩子圈里上吊,可又怕染玉借機打我的狐貍屁股,要知道變成人形以后染玉就對我的屁股沒興趣了,這也是變成人形的唯一好處。所以思來想去很是糾結,我正思考著呢,忽然聽到外面有腳步聲傳來,心下一慌,腳下的凳子突然倒了,于是繩子成了我唯一的救命稻草。
當染玉進屋看到我正雙手抓著繩子在他的房間里飄蕩的時候,俊臉一下子黑了。
“染,染玉你回來了……”我看著染玉身后跟著的幾個長老,想著應該打個招呼,但奈何沒有空閑的手可以揮動,于是只好作罷。
“你在做什么?”看著染玉那張白玉做的面龐突然黑得嚇人,我也不敢隱瞞。
“我……我,負責,對了,我是來要你負責的!”我抓住腦海里飄動的詞語,總算是抓住了一個關鍵詞。
對的,豬三胖說過要讓染玉對我負責!讓他必須每天抱我睡,給我買好吃的!
我話音剛落,染玉身后一片沸騰聲。
“看來傳言真是不假啊!”
“把人家姑娘這么綁在房間里,嘖嘖,重口味,真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
“這年頭,看妖不能看外表啊!”
隨著沸騰的聲音加大,染玉的臉已經越變越黑,于是我十分后怕地看著他。
“你不會又要打我吧?”我小心翼翼地問他。
而他身后的聲音又開始沸騰。
“哎呀,山主竟然還打妖啊!”
“這小狐貍還真可憐。”
各種同情的聲音泛濫,如果放在前幾日,我一定會大呼一聲親人啊!可現在我卻不敢輕舉妄動了,因為此刻染玉的眼神透露出的信息就是要把我的狐貍皮扒下來。
“狐小七,你給我下來!”
我搖搖頭:“你答應不打我,我才考慮下來。”
“狐小七,你再不下來,信不信我放嘯天來咬你?”染玉皺著黑成鍋底的臉怒視我。
我挑著眉不厚道地哼了一聲:“我前兩天聽豬三胖說了,嘯天早就被你送走了。”一聽說那條狼狗已經被送走了,我頓時有種奴隸翻身把歌唱的感覺,所以現在才毅然決然地決定實踐女妖第三大絕招。
染玉有些無奈地看著半吊在空中晃悠的我:“難道你不怕我把你送到嘯天那里去?”
額?我的狐貍眼一轉,我竟然沒有想到還有這一點,果然是智狐千慮必有一失啊!想到這里,我有些后怕,但還是不忘提條件。
“那個,讓我下來也可以,那你得給我買好吃的。”
“好。”
“不許打我。”
“好。”
“不許把我送到嘯天那兒去。”
“好。”
“你要對我負責。”
“好……什么?”不等染玉反悔,我終于因體力不支松了繩子朝染玉的方向摔了過去。
唇上一陣溫熱,我看到染玉那雙漂亮的眼睛就在我的眼前,第一次那么近距離看到那一根根細長的睫毛,像兩把小扇子一般。
隨即看到染玉由黑變紅的面頰,以及周圍妖怪長老們驚訝的表情。
“嘖嘖,你真是……真是!”豬三胖在我周圍繞了好幾圈。
“我到底怎么了?我是按照你說的讓他負責了呀。”我自認為已經將計劃進行得天衣無縫了,但看到此刻皺著眉頭的小豬,似乎……我哪里做得不對了?
“矜持懂不懂?矜持!”豬三胖用他肉乎乎的手指著我。
我流著口水看著他:“雞翅?紅燒的還是油炸的?在哪兒?在哪兒?”
小豬用一種朽木不可雕的眼神看著我說:“我說的是矜持不是雞翅,你這女妖能不能不想著吃啊?”
我歪著腦袋,實在不知道想著吃有什么不好。
“男妖都喜歡柔弱的女妖,你昨天那么豪放,哪個男妖會喜歡啊?!”
“柔弱?”我想了想,卻還是不太理解這詞的深意,于是繼續用探究的眼神看向豬三胖。
“嗯,簡單來說就是你要做一件事,而那件事就算你自己能擺平,但是也要裝作不能擺平的樣子,讓染玉來幫你擺平,從而讓他對你有憐香惜玉的感覺,懂了嗎?”
“哦,原來是這樣啊!”我大徹大悟,匆匆往染玉的房間走去,卻正巧看到染玉和一個花妖出了門。
“那個花妖是誰啊?”我問正在掃地的喜鵲,喜鵲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正巧我今兒想要吃烤鳥肉……”
“喜鵲不敢隱瞞,那花妖是花族送給山主當姬妾的。求小七大人饒命,饒命啊!”
姬妾?我曾聽那成天被爹娘喊打的大哥說過,人間的大戶人家會有一個大院子,里面住著一個男的,有很多姬妾。大哥當時說得向往,我就問姬妾是用來干嗎的,猶記得大哥猶豫了一下,只說是每天睡在枕邊的人。如此想來,那花妖竟然是跟我搶床位的!怪不得自從我變成人形以后染玉都不和我睡在一起了,原來是想要把床位讓給別的妖怪,真是可惡至極啊!
想到這里我問道:“我可以不吃鳥肉,你告訴我他們這是要去哪里?”
喜鵲唯唯諾諾地回答道:“聽說,聽說是要到凡間去買成親用的東西。”
成親?這個詞我經常在爹娘嘮叨大哥的時候聽到,據我所知成親就是兩個人舉行一個儀式,然后就睡在一起了。
這么說他們真的已經商量好床位的事情了?可惡的染玉竟然都不跟我商量一下,小氣得都不肯多加一個床位給我?!
不行,我必須追上他們,至少我得要床的三分之二!
我跟在染玉和花妖身后走了很久,看著染玉對著那花妖笑得一臉燦爛,并不像對著我的時候那樣大笑或者生氣,我突然想起二姐經常掛在嘴邊上的那個叫作喜歡的詞。
染玉是因為喜歡花妖,所以才對她笑嗎?想到這里我突然停下了腳步,心里竟然有些不舒服,難道是這幾天吃得太少,所以不舒服了?
我這么想著便不再跟著染玉他們,而是去了旁邊的餃子鋪。一連吃了三碗餃子,我還是覺得心上的不舒服沒有消失,而我最愛的餃子也變得沒有味道了。
我噘著嘴,心下想著回去要找大夫好好看看,心里不舒服也就算了,吃東西沒有味道那可是致命的傷啊!
這么想著我就往回走,卻在街角又看到了染玉和那花妖,興趣缺缺的我轉身想要從旁邊離開,卻被三個粗壯的大漢攔住了去路。
“小妹妹,這么晚不回家?”
看著那一張張比豬三胖還寬大的臉,我有些不耐煩地揮手想要開打,卻忽然想到了小豬說的憐香惜玉,不如……等等染玉?
我正想著呢,其中一個大漢拿著繩子向我走了過來。
“小妹妹,讓哥哥們把你吃了吧。”
我打定主意要讓染玉憐香惜玉,然后趁機搶回屬于我的床位,瞬間滿腔斗志。
我點點頭:“好啊,好啊,你們想怎么吃啊?清蒸還是燒烤?提前說一聲,油炸我不喜歡。”
我看著三個有些發愣的大漢,好心地幫他們做了決定。
“就清蒸吧,稍等一下。”
我的手一揮,眼前變出了一口大鍋和火爐。我從還在發愣的大漢手中接過繩子,掐了個訣,輕松地把自己綁了起來,然后我便跳到了裝滿水和蔬菜的鍋里。
幾個大漢頓時看傻了,我不滿意地看著這些不知所措的大漢:“你們愣著干什么,不是要吃我嗎?點火啊!”
幾個大漢頓時醒悟,異口同聲地喊道:“妖怪,救命啊!”幾個人想跑,我一揮手定住了他們。我皺著眉看著慌張的大漢,覺得他們委實不厚道,明明被吃掉的是我,我都這么送貨上門服務到家了,就讓他們幫忙加個火,他們不說聲謝謝就算了還喊救命。那一會兒染玉過來,到底救誰合適啊?
“不許喊救命,那是我的臺詞!你們給我點火加柴聽到沒?不聽話的就永遠定在這兒!”
“知……知道了,妖怪姑奶奶饒命啊!”
三個大漢很快就把火點著了,利索地站在旁邊拿著我分給他們的碗,只是腿卻興奮得直打戰。
我看見不遠處的染玉正往這邊走過來,于是開始大喊:“染玉,救我啊,救我啊!”
很快,染玉便出現在我的面前,把我從鍋里撈了出來,皺著眉說:“發生了什么事?”
我擦著淚哇哇大哭:“染玉,他們要吃我,你看鍋都拿出來了,還點上火了。嗚嗚,我好害怕啊!”
染玉嘆了口氣,看了看拿著碗筷直哆嗦的幾個大漢:“你們滾吧!”
三個大漢如釋重負般撒腿就跑,我繼續裝哭,順便偷偷抬起頭斜著瞄了染玉幾眼,發現他沒有什么特別憐香惜玉的表情,于是再接再厲道:“我好可憐啊,他們拿著碗,就等著吃我呢!”
染玉放開了抱著我的手,無奈地搖搖頭:“這么重的鍋他們怎么搬的?”
對于染玉的質疑,我不以為然,決定當場給染玉做一個示范,于是手一用力,鍋就起來了。我舉著鍋得意地看著染玉,認真而堅定地說:“我沒騙你吧,他們就是這么搬過來,要吃我的!”
不料他卻突然笑了:“傻狐貍,你怎么這么傻呢?”
我聽染玉說我傻,立刻不樂意地噘嘴巴:“我才不傻呢!不許你把我的床位讓給別人,那個花妖也不行!”
“花妖?”染玉奇怪地看著我。我用一副你不要瞞我了的表情回復他:“我都知道了,你要讓那個花妖當你的姬妾。她要和你成親,然后把狐貍的床位占了!今天你就是要跟她一起買成親用的東西!”
染玉嘴角再次揚起微笑,修長的手指撫過我濕淋淋的頭發,拿掉我頭上的菜葉。
“就因為這個,你才把自己弄成這樣?”
我不理解他為什么忽然笑得那么溫柔,依舊惡狠狠地回答道:“狐貍的床位寸土不讓!”
“那……染玉呢?可以讓?”染玉眼中有一絲遲疑看著我,那雙眼睛像沼澤一般讓人不能自拔。
我忽然想起今天看到染玉和那個花妖在一起的樣子,我低下了囂張的頭:“染玉和花妖在一起,我的心會不舒服,吃東西都沒有味道了……”我說到后面覺得那雙眸子投到我身上的視線越加火熱,而我越加覺得自己好像真的得了什么大病,剛才心里不舒服,而現在臉也變得很燙很燙。
“我會不會是得病了?”
我抬起頭看向染玉,卻發現此刻他的眼神溫柔得像一汪湖水。
“那不是病,是愛。狐小七,讓我終身飼養好不好?”
不知是因為月光太美,還是他太溫柔,我只是任由他抱著,癡癡地應了一聲:“好。”
后來我才知道染玉下山其實是為了要買我們成親用的東西,原來我費盡心思要占的床位其實早就已經是自己的了,我愈加覺得染玉這只妖真是陰險得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