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憑良心說,法國菜式的講究,并不在我們的中國菜之下,而在法國名菜中,我認為法國鵝肝這種東西,不但是天下極品之美味,而且是和任何中菜口味截然不同,但卻合國人口味的美味。
法國生產鵝肝的地方,是阿爾薩斯和洛林兩個東部省份,加上中南部杜魯斯市以至波爾多一帶。這些地方也出產以類似方法制造的鴨肝,甚至用雞肝,現在鴨肝已廣受食家歡迎了,不過一般還是以鵝肝更貴,最美味。
要說的是法式鵝肝是經復雜過程特制的,不是“殺鵝取肝”那么簡單。法式鴨肝的制法是同一過程,口味也類似,售價雖然比鵝肝稍為便宜些,但兩者口味有些微的分別,廚師的選擇多半不是因為價錢的有限差距,只是各有所好。
鵝肝的法文是FoieGrasd’Oie,鴨肝是FoieGras deCanard,通常同樣泛稱FoieGras。
做法國鵝(鴨)肝,法國人從鵝的體內取肝的方法,是一項復雜的過程。不用說,所用的鵝要經特別飼養。法國人制鵝肝的方法倒有點像我們養飼北京填鴨。其實古羅馬已有類似的方法,但羅馬人把鵝強行喂飼,到它的肝膨脹極巨大時,實際卻棄其肝,吃的是鵝的掌(這味菜據說是鵝掌與雞冠共冶一爐,也可謂吃得夠刁口的了)。
法國人則殺鵝單取其漲大的肝。可憐的鵝被困籠中天天被迫進補,所有補品包括白蘭地烈酒,一一填進鵝的肝里,其肝于是漲大,肥美無比。但用來制鵝肝的鵝卻不像北京填鴨,據說其肉甚難吃。
鵝肉本身雖然也是一種美味的食品,但也許令鵝一舉成名的,還要首推此一副產品:法式的鵝肝。
法國菜也把這樣制成的鵝肝直接猛火嫩煎來吃。嫩煎鵝肝也是一道鮮美的菜色,不過不慣吃它的人會嫌它的味道過濃過冶,也會嫌它稍為肥膩,及不用說的是含高膽固醇。美食常常不利健康。
上好的法國鵝肝醬,名牌是Rogie,我相信大媽之流也得同意那是天下之美食,即使數百元一小罐也值得!我喜歡到巴黎LesHalles(前市場)的一小店購鵝肝,產品是Rogie的質量但價錢較合理。現在不但在匈牙利等國,中國也在山西等地生產法式的鵝肝。北京東方君悅酒店長安一號餐廳也賣鴨肝夾燒餅,用的是國產貨,雖然味道肯定大有差別,我們到底也不是付法國貨的價錢。上海華爾道夫酒店的法餐廳則用法國貨,相形之下價格反而比較合理,令我回頭。
Foie Gras無論鵝鴨,進口之凝滑一如最好的冰琪淋,有能溶在口中的那種感覺,而它的香味……我的禿筆實未能形容其萬一。你能用文字形容陽澄湖公蟹的蟹膏或海膽刺身如何香甜嗎?我只能說,鵝肝醬是同—級數的美食。
我要補充的自然是,那是指正宗的法國鵝肝醬而言,因為我知道有些香港豉油西餐館也供應自制的鵝肝醬。全聚德也賣鴨肝,但那只是指“鴨的肝”,是他們賣鴨肉的副產品罷了。
最貴的正宗法國鵝肝醬,其用料除了用上述方法制成的特種鵝肝之外,還加進少量切碎了的小牛肉和黑松露菌(truffle)。而黑松露菌自然是法國廚藝中,那種據說價值比同一重量的黃金更貴的神奇作料。
黑松露菌(或稱塊菌)通常生長在某類樹的底下,長在地底下大約半米深的地方。這種菌到今為止仍然不能由人工種植,而采摘它的方法,只能訓練嗅覺靈敏的狗或豬,嗅到它在地底的異香即用腳挖掘出來。如果用的是豬,旁邊的獵人(洋人說采菌者是“Trufflehunter——獵人”)要火眼金睛,因為豬會不客氣地把這種價值連城而其貌不揚(像一個黑菠蘿)的東西一口吃掉。狗還是較懂事的。采菌的工作,我們人類“豬狗不如”啊!
所以,一瓶鵝肝醬(FoieGras d’OieTrufflee),其實是用上兩種神奇作料的廚藝精粹。當然,單用鵝肝的醬會較為便宜。
另一普及的吃法是不吃醬(Pate),而是把鵝肝片生煎,得用快火,使其外香內軟。不知者用慢火,等個一分鐘回頭一看,由于鵝肝含油脂量超高,瞬己變成價值百元的一小鍋油,就此報銷了。我佩服能用嫩煎鵝肝的高端郵輪(如銀海),因為得一份一份地看著煎。用醬簡單得多了,兩者口味各擅勝場。另外,法國殿堂級廚藝宗師Triosgros用烤爐把完整的一大個鵝肝烤制上桌,手掌大的一份在桌旁切成牛排的大小奉客。我有幸吃過,許為天下之美味!廚師說此菜難造,得火眼金睛看著爐的火候。
法式鵝肝的發明人,據說是十八世紀法國諾曼底的一名造餅師傅,叫Jean JosephClose。事緣這位廚師隨東主到已在生產普通的鵝肝的阿爾薩斯工作(他的老板出任總督)。在他任家廚期間,他的主人是唯一得享如斯美味的幸運兒。后來名廚退休,把他的名菜烹調丹方出售,果然一鳴驚人,使他賺了一筆大錢。
Pate deFoieGras(法國鵝肝醬),尤其是加上黑松露菌即所謂trufflee的,在高級洋人食品店有小罐裝出售,開罐即可食。固然可以放在烘吐司上吃,但我情愿空口吃。我對這種東西的喜愛程度,僅止于我的財力。它比魚子醬便宜,買機場必賣的Rogie的小罐,大約500元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