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國際上獲得不少獎項的“杜可風”早已是電影界的名牌;可是跟其他幕后人一樣,我們對他其實理解不多,印象最深刻的可能是《甜蜜蜜》中愛酒愛女人的英文老師。原來,這位說普通話的Christopher Doyle(杜可風的原名)也會偶爾自問“我到底是誰?”他笑言,來自澳大利亞的Christopher Doyle有時妒忌杜可風,但有時又會以外國人的身份,看見杜可風沒有留意的東西,兩個身份就像是兩兄弟一樣。“最好玩的是‘杜可風’根本不存在,他只在大家的思想里,所以‘杜可風’擁有很多的自由。”
來自澳大利亞的Christopher Doyle有個充滿詩意的中文名字“杜可風”。成年后便四處“流浪”的他,在香港學習了普通話之后,便與大中華結下不解緣。“我在海邊出生,所以特別喜歡香港。我不覺得自己是外國人,香港是我最愛、感覺最踏實的地方。這個地方給了我很多,我希望可以多還給它。”
香港人
不少人因為《阿飛正傳》而認識杜可風,更多人是因為得獎作品《東邪西毒》和《花樣年華》而對他予以肯定。香港給杜可風多一重身份,亦給了他名和利,港人都習慣和外國人說英語,可是杜可風卻很尊重我們,一直堅持說中文,而一口流利的普通話讓他在臺灣和大陸都吃得開,習慣四海為家的他更笑說自己無家可歸。“拍《重慶森林》的那段時間,我原本在香港租下了房子,但后來一直飛來飛去,所以直至現在我都是住在酒店。雖然我是無家可歸,但這種生活很適合我。”在香港生活快有30年,平常愛以“香港人”自居的杜可風,坦言看到這十多年之間的轉變,大家凡事都以錢行先,覺得非常心痛。“香港人浪費了10年,一直在等待、在偷懶,以為金錢才最重要,但是卻忘了我們是誰。我現在是很希望可以和香港的新一代合作。”多年來,杜可風一直在香港人(杜可風)和外國人(Christopher Doyle)兩個角色之間游走,他很慶幸兩者可以互補不足。“Christopher對杜可風既嫉妒又佩服,就像兄弟之間的關系。多年來,我拍攝的電影有幸能夠成為中國文化的一部分,但Christopher來自另外一個地方,可以看到別人看不到的東西。同時擁有主觀的杜可風,也有客觀的Christopher,對創作者來說是非常幸運的。‘杜可風’這個名字給了我自由,也從總是喝酒的Christopher中抽離出來。”杜可風說,“杜可風”沒有護照、沒有身份,沒有爸爸媽媽或兄弟姐妹,這種超然讓他在創作時更冷靜、更投入。
電影與人
都說金錢對真正藝術家的意義不大。愛以獨特眼光看世界、說話經常跳線的杜可風亦坦言不想僅僅為了金錢而接下工作,共事的人才是最重要的選擇條件。“不可能為了錢而接工作,就像如果我不喜歡王家衛,就不能這么長時間跟他一起工作。我和王家衛之間有很好的默契,有時我胡亂拍攝找靈感,就只有他可以在當中找到那些‘密碼’。當然我們的合作都會有許多誤解,但是當誤解打開后,推倒重來就有了更大、更美麗的空間。”杜可風喜歡亂,愛熱鬧,因此覺得拍王家衛的戲特別好玩。“這是一種生活方式,一個跟人交往的機會。跟喜歡的人一起工作,可以有空間享受喜怒哀樂,如果跟不喜歡的人工作,多少錢也不重要了。而且一定要兩個人有感情才能合作,畢竟旁邊有人支持和鼓勵是很重要的。”杜可風重視人與人之間的關系,因此他看電影也是從人出發,結果愈來愈少進戲院。“其實我并不喜歡看電影,到戲院5分鐘就想走;我看不到劇情,只看到人。我有幾個非常好的電影界朋友,但我沒看過他們的作品。大部分做電影的人都是為了錢,而我是為了刺激觀眾,所以寧愿看紀錄片的DVD,或看導演介紹自己的電影。”
女人是海
除了電影,最常與杜可風拉上關系的肯定是“女人”,無論在雜志、訪問或電影內的角色,都看到他身邊有不同女性。“這么多年來,很多人都說很記得我在《甜蜜蜜》里面的角色,而我自己也覺得跟他很像。其實當年是張曼玉看過劇本之后,說有個角色很像我。”杜可風有3個妹妹,自小便習慣跟女人在一起,因此對他來說,女人比電影還重要。“女人就是一切,有無限的可能性,我在海邊長大,覺得女人就像海一樣有高低潮,若女人是海,我就是風,有時起浪,有時行雷閃電,然后又歸于平靜。地球75%是海,我希望有一天地球75%是女人。”除了女人,杜可風另一個“密友”當然是杯中物,這個親密的“朋友”對他來說是一種發泄或逃避。“多年來,我一喝醉就會去沒有人的地方,更經常會在廁所里睡覺,但絕對不會打人。”杜可風笑言,這個年齡的他比以前安靜很多。“我很喜歡現在的我,感覺比較自在,雖然有時還是會很激烈。”
家是展覽館
有說“六十而耳順”,人到60歲時,再沒有什么不能理解的事情,也更能看破人生和紅塵。60歲出頭的杜可風,滿頭灰白亂發,滿口普通話,但卻經常上文不接下文。他說人生半醉半醒,覺得現在生活過得特別好,沒有太多身外物,就連閑時做的手工和電影周邊作品,都統統拿來作展覽。“好不容易可以靠自己想做的事過活,做醫生做銀行家可以賺很多錢,但我可以把自己零碎的想象展現出來,跟很多人分享。反正在香港只是住酒店,沒有地方放東西,就索性把展覽館當成家,將我的東西送給大家。”杜可風認為,做展覽必須面對自己,因此比電影更難,壓力更大.最近他舉行的《不在此處 不留彼岸》的展覽,混合了文字、拼貼、裝置、音樂、影像和互動程序來完成幾組展品,透過親自動手的過程自我了解。“我希望利用不同空間去展現一些簡單的東西,觀眾不一定看得懂,但可以擴大自己的生活層面,這是我創作的最終出發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