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努力推動衛星通信的多種應用”談我國通信衛星未來的發展趨勢
——楊千里部長

+ 孫凝子

“努力推動衛星通信的多種應用”談我國通信衛星未來的發展趨勢
——楊千里部長

+ 孫凝子

楊千里，曾任中國人民解放軍總參謀部通信部副部長，研究員、教授，中國電子學會會士、副理事長，中國通信學會會員，跨國電機與電子工程師學會（IEEE）終身會員、IEEE北京分部主席（1996-1997） 。歷任北京第十九研究院工程師，總參謀部通信部科技部副總工程師、科技處長，通信部副部長等職。參加了我國第一代同步通信衛星通訊系統的設計和試驗。曾多次隨團或率團出訪東歐、西歐、北美、日本、東南亞等國，考察學習、協調與有關國家共同進行衛星通信試驗，等。

根據某調查報告，2014-2018年間，全球靜止軌道商業通信衛星市值增長將超過三分之一，發射總量將超過100顆。國際衛星通信市場將被強勁的驅動力量推動向前。而在我國，伴隨社會經濟的又好又快發展，衛星通信作為國家空間基礎設施的重要組成部分，必然會在國家力量的驅動下繼續前進。然而衛星通信是否只能在應急救災、公益需求方面發揮作用呢？未來五年衛星通信的發展趨勢將是怎么樣的？時值我國首顆通信衛星發射成功三十周年，我們帶著這些問題，采訪了原中國人民解放軍總參謀部通信部楊千里副部長。

記者：跟國外相比，我國的通信衛星的市場的體量比較小，而且活力不高，您怎么看待這個問題？

楊千里：這是個很大的題目，我本人恐怕沒有能力全面討論這個題目，只能說點粗淺意見。我一直相信，一種技術、，只有通過廣泛的應用，才能形成一個大的產業。

我國的通信衛星工程從老一輩科學家提出并開始研制已經有四十多年了，第一顆通信衛星（東方紅-2）發射也已經三十年。從無到有，這是很大的成績。尤其是東方紅三號的發射和定軌成功，使我國的通信衛星水平一下子跨越了大約20年。這些都離不開為我國衛星通信事業不懈努力的科學家和技術人員。但是，我們應該看到在技術水平上與國外的差距。比如美國現在發一顆通信衛星，容量達到140G bit/s，這是什么概念呢？就等于地球同步軌道上密密麻麻的一個弧段上所有傳統技術衛星的容量全部加起來，都沒有這一顆衛星大。而這家公司下一顆要發射的衛星，容量可能要到200G-300Gbit/s。目前，由于材料、元器件等水平的差距，我們的通信衛星容量還做不到這么大。同時，我們航天工業的有效競爭也不充分，價格優勢不能發揮。這些都會影響衛星通信在光纖通信（密集波分復用、相干光通信）、地面無線通信（3G、4G）迅猛發展中的競爭力，影響了衛星通信市場的占有率。而政策方面的約束，例如，由于種種原因而長期未能獲得調整、修訂的129號令，也使得衛星通信難以進入千家萬戶。

同時，我國的國情與人口密度相對稀少的美、澳等國不同。這些國家大部分地區的住宅分散，鋪設光纜到戶，與衛星入戶相比，其成本優勢不突出，從而給衛星通信的競爭發展提供了條件。

的確，衛星通信有自己的優勢，覆蓋范圍廣、具有廣播能力、帶寬寬、能迅速建立通信鏈路等等。所以衛星通信廣泛應用于抗震救災和軍事作戰之中。然而，仔細想來，抗震救災和軍事作戰并非百姓生活中緊密相關的組成部分。如果一件事情，百姓不關心，那么就很難有很大的市場。

如果沒有廣泛的需求，而且價格高，服務效果又比不上其他產品，這些問題得不到解決，衛星通信就很難占領更大的市場，也就很難說我國擁有了真正的、規模化的衛星通信產業。

記者：那么，發展衛星通信產業有什么必要性呢？

楊千里：我常說，衛星沒有什么大本領，它最大的本領就是“高高在上，站得高，看得遠”，就是能“眼觀六路，耳聽八方”。于是，衛星通信就有了它不可替代的作用。一方面，軍隊作戰陸地、海洋、空中、太空等廣大區域、廣袤空間機動作戰、訓練，總不能將光纜接在戰車、坦克上跑吧！在汪洋大海游弋的艦隊衛星通信也是最好的信息通信手段。世界上各個國家衛星通信技術的發展，軍事需求都是重要的牽引 。所以，軍事上要求我們必須發展自己的通信衛星及衛星通信系統。這是為了國土及海洋防御目的的正常國家行為。

另一方面，就像剛才說過的，衛星通信的一些重要優點使我們必須發展衛星通信用于應急、救災。一些自然災害發生的時候，比如地震導致地面基站損壞，為了及時掌握災區的情況，衛星通信可以發揮很大的作用。除此之外，由于地形地勢的關系，有些偏遠性地區是地面通信系統覆蓋不到的，發揮衛星通信覆蓋范圍廣的優勢，可以克服這一問題。例如，據了解，在我國的青海、四川等地，依傍河流建了很多梯級的水電站。這些地區鋪設光纜有困難，所以使用衛星通信可以方便電站及電力系統的管理，也便利當地居民與外界的聯系。又例如，在廣大沙漠、深山山區，衛星通信也常常是最佳甚至唯一的選擇。

雖然這些情況下，使用衛星通信是必須的。但是在這些緊急情況、偏遠地區或者受災地區推廣使用衛星通信，更多的是國家行為，或者需要國家的重要支持，而不大容易完全靠市場機制長期維持運行。沒有經濟利益，或者經濟利益不夠大，就難以形成大產業。那么衛星通信怎么發展呢？一方面，衛星通信應該看清信息通信系統發展的“大勢所趨”，全面地和地面通信系統結合，在結合中發揮自身優勢并擴大市場占有率；另一方面，需要衛星通信的有關企業及單位做艱苦、細致、認真的市場調查、分析、研究，找出衛星通信在應用及市場 的切入點，在爭取政府支持的同時，錘煉自身的市場開發能力。過去30年經驗 證明，想一口吃成一個胖子是不行的，要有穩步前進的耐心。據美國統計，近些年衛星產業的增長大體10%上下，希望我國的衛星通信產業增長也能達到10%或更好。

記者：目前來看，未來五年內衛星通信產業發展的趨勢是怎么樣的？

楊千里：Ka寬帶、衛星移動業務MSS、全電推進等等，都是如今業內人士比較關注的一些新動態。但是這些新技術、新頻段、新衛星，到底會有哪些應用？Ka在國外的應用方式，在國內會不會形成一個主流，都是值得探討的問題。我認為，未來五年之內，衛通通信產業的變化不會太大。即使有新的技術在不停推進，恐也不會有什么革命性的變化（Revolution），只能是逐步進化（Evolution）。

記者：為了推動我國衛星通信產業的發展，各方應該做些什么工作呢？

楊千里：空間技術應用的商業化中，目前要數衛星通信是成功的一例。比較而言，衛星導航、衛星遙感應用中政府的推動作用占比例更大，至少在中國是如此。全世界的通信衛星轉發器，大約有80%在做視頻傳輸及視頻廣播。要發展衛星通信產業，特別是我國的衛星通信產業，我想可以從以下幾個方面著手：

第一，要有企業去開發能夠推動國民經濟發展的應用，這是一項艱苦的工作。企業不能指望一口吃個胖子，依靠某項國家政策，拿個單子，做完就不了了之了。為了產業發展，企業必須去扎實地進行市場調研工作。只有掌握了細分市場，真正了解了市場需求，才有可能做出社會需要的應用。比如“動中通”，市場就可以分為：車載“動中通”、機載“動中通”、船載“動中通”、……。而車載“動中通”可再分為“大卡車載”、“小轎車載”、“驢友車載”、“房車載”，等等。而機載“動中通”可再分為“大型民航機載”、“貨運機機載”、“中、小型機載”、“直升機載”、“無人機機載”、“大型民航機載”，等等。而船載“動中通”可能會有更多的細分分類。

第二，建議引入競爭機制。今年“兩會”上有人提出讓民企進入火箭、衛星發射等航天領域，我認為中國衛星制造、衛星發射確實需要引入競爭，但目前在中國不太容易實現。不過，有競爭對手總是好的，這樣可以鼓勵行業更多的思考和改變。

第三，軍民融合是一個大的方向，雖然做起來比較困難。我們可以在軍民融合方面，尋找一些利益共同點，盡可能讓企業和軍隊都愿意去推動這個事情。

第四，行業應該盡量多發出聲音，無論是專家、企業，或者媒體。今年10月份，我們要開第十六屆中國衛星應用大會，中國通信學會組織、舉辦中國衛星應用大會已經15個年頭。借著東方紅2號成功發射30周年的契機，今年大會上我們要紀念和回顧中國衛星通信30年的發展之路，研討在信息網絡發展的大背景下，衛星應用應該如何融入生活，如何發揮衛星在廣域覆蓋、“動中通”、移動寬帶等方面的優勢。衛星通信的美好未來，一定是由各個方面的力量去共同努力創造的。作為在衛星通信戰線上奮斗了四十多年的老兵，我將和年輕人一起，繼續為我國衛星通信產業的發展而奔走、呼號！謝謝你的采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