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孟英婦科調經學術思想探討

謝秀超 彭衛東

（成都中醫藥大學臨床醫學院，四川成都 610000）

王孟英婦科調經學術思想探討

謝秀超 彭衛東

（成都中醫藥大學臨床醫學院，四川成都 610000）

王孟英為晚清江南名醫，于中醫理論、臨床皆有較深造詣，對中醫婦科調經也有卓越的貢獻。從王孟英的著作及現存的16卷醫案中，可以將王孟英調理月經疾病思想概括為以下八個方面：調經立足根本，分清緩急；四診合參，尤重脈理；藥用清養，中病即止；重視調肝，藥用清柔；重視調痰，法以清展；巧運樞機，妙通經絡；藥食兩用，藥輕食重；不泥經古，方證新見。

婦科調經 王孟英 清朝

王孟英（1808-1868），名士雄，孟英為其字，浙江海寧人，被后世譽為“溫病四大家”之一。王孟英博采眾長，識見超群，內、外、婦、兒各科齊擅，外感、內傷皆精。張山雷稱贊說：“孟英之臨床經奇，處方熨帖，亙古幾無敵手。”而曹炳章更明確指出：“裁方用藥，無論用補用瀉，皆不離運樞機，通經絡，能以輕藥愈重證，為自古名家所未達者?！盵1]筆者研習有關中醫婦科方面的著作和醫案，熟知當代婦科調經方藥多用溫補、香燥、活血之劑，而少辨病機，與當今社會女性普遍營養過剩的體質多有不符，通過研讀孟英調經的著作，深感孟英的調經思想尤其適合當代女性。故將其調經思想總結為八個方面，希望能為臨床治療月經疾病提供新的思路。

1 調經立足根本，分清緩急

《內經》曰：“急者治其標，緩者治其本。”孟英治病深諳此理，其曰：“臨證必先辨其病屬何因，繼必察其體性何似，更當審其有無宿恙，然后權其先后之宜，方可用藥，自然手到病除，無訥鑿之不入矣?！盵2]681通過其言論，我們知道孟英調經立足根本，分清緩急的思想。

1.1 調經立足根本《素問·上古天真論》曰：“女子七歲腎氣盛，齒更發長，二七而天癸至，任脈通，太沖脈盛，月事以時下，故有子……七七，任脈虛，太沖脈衰少，天癸竭，地道不通，故形壞而無子也”，最早闡明了女子月經的原理。針對經文，孟英曰：“竊謂天癸者，腎水本體而言……腎水為天癸。至，謂至極也，猶言足也……腎氣將盛，天癸將至之年?？梢娔I氣未盛，癸水未足，則不生欲念也，迨腎氣衰，癸水絕，則欲念自除矣?！盵2]292他強調腎水、天癸是月經來潮的根本，而調經的根本是立足于治腎、天癸，方藥多以清養腎陰、營陰為主，不可一味通經，告誡“輒欲通之，竭澤而漁，不仁甚矣”[2]440。

1.2 調經分清緩急孟英強調女子月事不調多伴隨諸證，臨證時“勿忘于經期，勿拘于經期”，需分清輕重緩急。如孟英治療經行腹痛、嘔吐等癥時，多先以金鈴子散合左金二陳方，加竹茹、枳實等藥緩急止痛、和胃止嘔，續用肉蓯蓉、菟絲子、淫羊藿、杜仲、桑葚、木瓜、續斷、香附、當歸、白芍、茴香、川楝調經，此乃因女子肝陰素虧，經行肝氣橫逆而發諸癥，急則治其肝氣橫逆之標，緩則養肝腎陰虛之本。又如孟英治療熱入血室而發壯熱狂煩等證，多先以桃仁承氣湯加犀角、石膏、知母、花粉、甘菊、竹瀝等破血清熱，待熱勢減再養血調經，以防熱陷而發痙厥。另如治療痰盛崩漏合并厥逆急證，用藥不是一味固崩止血，而是先除痰止厥，后止血調崩，此因厥證更急也?？芍嫌⒄{經必先判斷病情輕重緩急，再仔細調之。

2 調經四診合參，尤重脈理

《難經》曰：“望而知之謂之神，聞而知之謂之圣，問而知之謂之工，切脈而知之謂之巧?！泵嫌⑸钪脑\合參對診病的重要性，同時他強調“女子多有隱曲之事，不可一味追問”，故辨證須在望、聞、問的基礎上，重視脈理，因脈理更能客觀反映患者病情。如治療一月經后期伴納差的患者，案曰：“張養之令侄女，患汛延而飲食漸減……孟英診之，脈緩滑，曰：此痰氣凝滯，經隧不宣，病由安坐不勞。法以豁痰流氣，勿投血藥，經自流通……乃服孟英藥，果漸吐痰而病遂安……予謂：“世人頭痛治頭，腳疼醫腳，偶中而愈，貪為己功，誤藥而亡，冤將奚白……”[2]307。又如治療一月經后期過用溫補、香燥而發眩暈者，孟英脈之，左弦而數，右滑以駛，曰：病藥耳，旬月可愈[2]351。另以前由于沒有精密儀器客觀檢測妊娠，加上封建思想的干擾，因此鑒別早孕還是月經疾病顯得非常困難，孟英在望、聞、問的基礎上，強調脈理的重要性。

3 調經藥用清養，中病即止

孟英治病立方遣藥，繼承了溫熱學派貴在輕靈的用藥思想，調經多以輕清平淡之劑清養，中病即止，反對過用升散溫補香燥之劑，尤其適用于當今社會，人們普遍營養攝入過剩，而又崇尚溫補，多有氣機壅塞之弊。故孟英闡述輕取之法的機理曰：“氣貴流通，而邪氣擾之則周行窒滯，失其清虛靈動之機，反覺實矣。惟劑以清靈，則正氣宣布，邪氣潛消，而窒滯自通，誤投重藥，不但已過病所，病不能去，而無病之地，反無遣克伐?！盵2]327另孟英反對調經過用溫補時指出：“藥惟對證，乃克愈病，病未去而補之，是助桀也。病日加而補益峻，是速死也……世故先熟，不須辨證，補可媚人，病家雖死不怨……所謂藥貴對證，而重病有輕取之法……”[2]262。同時強調中病即止，過用藥物必耗損女子正氣。清養之藥多以沙參、西洋參、生地、白芍、百合、麥冬、花粉、石斛、枸杞、蓯蓉為基礎，隨證加減，如其著名的致和湯就選用沙參、麥冬、石斛、生扁豆、陳倉米、陳木瓜、生甘草，調經有健脾養胃培津生化之功，而酸甘化陰無溫燥之弊，充分體現貴在清靈的思想。

4 調經重視調肝，藥用清柔

葉天士《臨證指南醫案》曰：“女子以肝為先天”[3]，肝與月經有密切聯系。孟英認為肝藏血而體陰用陽，氣機易不條達，而女子又天生多忿怒，易致肝氣郁結而肝血亦結。因此調經時要注意調理肝氣，然理氣不可徒用香燥之品，因郁怒為情志之火，頻服香燥，則營陰愈耗。又孟英調肝反對過用柴胡、逍遙之劑，因柴胡劑最易劫肝陰，致肝易熱而風行于胃，液走而營血更虧，導致肝血虧虛，月經量少。治療肝木不舒所致月事不調，多法以甘以緩肝，苦以降肝，酸以斂肝。喜用甘麥大棗湯合魏玉璜之一貫煎加制黃連調肝，針對木火旺而生風證，在前基礎方上隨證加石英、牡蠣、龜版、鱉甲、蛤殼清潛熄風救液。體現孟英調肝重在調肝體，待肝體陰足則肝用陽自然不亢，此獨得清養柔潛治肝調經法。

5 調經重視調痰，法以清展

“百病多由痰作祟”，孟英認為女子氣機易壅滯，加之過用溫補、香燥之劑，最易釀生痰邪阻塞經絡、耗損津液而導致月經不調，故調經調痰尤其重要。如其治療過用溫補而月事不調者，曰：“……今之醫者，每以漫無著落之虛字，括盡天下一切之病……須知痰之為病，最頑且幻，益以風陽，性尤善變，治必先去其病，而后補其虛不為晚?！盵4]同時調經需補者，一定用藥先去其痰邪，后補益中加祛痰之劑，是防痰邪為患，變生他證，致經不調也。其喜用雪羹湯、小陷胸湯、千金葦莖湯、蠲飲六神湯為基礎方，隨證加沙參、竹茹、絲瓜絡、冬瓜子、姜汁、瓜蔞、枇杷葉等清展祛痰之藥來調經。

6 調經巧運樞機，妙通經絡

葉天士《臨證指南醫案》提出了“久病入絡”、“久痛入絡”等絡病學說理論[5]。孟英繼承了葉氏學說，并且將其應用于婦科調經中。正如楊素園評論孟英用藥曰：“尊案不論用補用清，悉以運樞機，通經絡為妙?！盵6]如孟英治療瘀血阻絡致月經不調，多以桃仁、澤蘭、山楂、紅花、丹參、琥珀、絲瓜絡、充蔚子、旋覆花、山楂、通草循經通絡，宣氣行瘀，導經下行，使經行之路通暢。又治療痰瘀互結阻塞經絡時，喜用小陷胸湯或蠲飲六神湯加通絡之劑。用“結散邪行，氣通液布”來形容孟英巧運樞機，妙通經絡調經最好不過。

7 調經藥食兩用，藥輕食重

“藥食同源”，食物用以治病療疾，養生保健，有著悠久的歷史。孟英不僅對飲食療法的理論有所發揮，而且還廣泛應用于臨床。如其“天生甘露飲”、“天生復脈湯”、“天生白虎湯”、“加味三豆飲”運用食物組方治療各類疾病。[7]在婦科調經方面，孟英也有自己的獨到之處，概括起來有兩方面，第一：藥物與食物同用組方調經；第二：藥物運用輕清，而重用食物。以食代藥，有“性最平和，味不惡劣”的優勢。如孟英治療月經病久而胃虛不納藥者，以陳倉米湯煎藥，治療血虛者，用羊肉湯煎藥，夾濕者，以生藕汁煎藥，充分將藥食結合起來運用，取其長而避其短。在調經用藥食的量上，藥用輕而用食重，如藥取幾分、數錢，而食常用之一兩到數兩，常是藥物的幾十倍。

8 調經不泥經古，方證新見

孟英曰：“婦人之病，雖以調經為先，第人秉不同，亦如其面。有終身身汛不齊而善生育者，有經期極準而竟不受孕者。雄于女科閱歷多年，見聞不少，始知古人之論不可盡泥，無妄之藥不可妄施也?！盵8]故孟英對月經疾病的認識有自己獨到之處，如其認為月經色淡亦有熱證，須以脈證互勘自得，不可作實熱論而瀉以苦寒；經行泄瀉不只有脾虛多濕，而亦有肝木侮土；經行白帶不只有陽虛下陷，亦有郁火內盛……治法上亦多有創新，如其曰：“補水勿泥于六味，補火勿泥于八味，補中勿泥于歸脾”等等。[8]體現孟英調經不拘泥于經方、古證，方證新見的思想。

9 結語

經過上述論述和分析，筆者將孟英調理月經的經驗概括為以上八個方面，然而只是孟英思想的冰山一角而已，孟英的著作與醫案值得后輩好好研究，尤其是在過分強調溫補、營養普遍過剩的當今社會中，其臨證用藥的思想尤為適用。同時孟英作為一名中醫內科大家，眼見、胸襟之廣，值得當今過于專業化的醫者學習。由于筆者資質尚淺，故希望各位醫學前輩多多指教，希望能將孟英學術思想發揚光大。

10 參考文獻

[1]馮崇廉.王孟英養陰保津學說探討.中華醫史雜志，2002，32（1）：42

[2]盛增秀.王孟英醫學全書.北京：北京中醫藥出版社，2011

[3]郭霞珍.中醫基礎理論.上海：上?？茖W技術出版社，2006：149

[4]周富明，費德升.王孟英學術思想初探.安徽中醫學院學報，2004，23（3）：4

[5]雷燕，王永炎，黃啟福.絡病理論探微.北京中醫藥大學學報，1988，21（2）：18

[6]施仁潮.疏通氣機求和通-王孟英診治特色述要.上海中醫藥雜志，1985，9（2）：38

[7]鄭秋兔.王孟英應用“食療”的臨床經驗.浙江中醫雜志，1981，16（4）：157

[8]馬大正.王孟英婦科經驗探討.上海中醫藥雜志，1987（3）：41

（感謝成都中醫藥大學楊家林教授的臨床指導！）

編輯：傅如海

R243

A

1672-397X（2014）02-0006-03

謝秀超（1989-），男，碩士研究生，中醫婦科臨床專業。1145415289@qq.com

2013-10-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