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洪小芝
習近平總書記近期調研時強調:“從當前我國經濟發展的階段性特征出發,適應新常態,保持戰略上的平常心態。”大家把這一提法稱之為“習近平常態”。總結起來,有以下幾種解釋:一是經濟增長速度會降下來;二是結構調整將成為較長一段時間內的“常態”;三是“保就業”代替“保增長”成為宏觀政策目標;四是消化前期政策,發掘經濟的長期增長潛力成為宏觀政策的新常態。
中國未來經濟潛在增長率將會降低已經成為共識。從供給端來看,經濟的潛在增長主要取決于勞動力、資本和要素生產率。對于中國經濟過去高速增長而言,貢獻最大的是廉價勞動力,其次是資本流入,技術水平居最后。資本的本性是“逐利”,流入或流出沒有必然的方向,且國內資本積累已經到一定程度,因此在未來的發展中,資本不是大問題。提高要素生產率自然應該是我們努力的方向,在提高要素生產率的過程中并不存在什么實質性阻礙因素。因此,對中國未來經濟增長而言,最為掣肘的就是人口的變化,即人口紅利的消失。根據民生證券的統計,過去近40年的時間里,中國人口撫養比從78.5%一路下滑至37.8%,勞動力人口即15~64歲人口占比從57%升至74.5%,在此帶動下,國民總儲蓄率從30%左右大幅攀升至2008年的53.4%。但從2011年開始,中國的人口結構已經迎來拐點,勞動力人口比例開始下降,老齡人口占比加速上升。未來10年,計劃生育對人口結構的沖擊將加速顯現,老齡化趨勢將愈發明顯,勞動力人口占比將降至70%以下。人口結構的惡化會拉低儲蓄率,抬高國內的勞動力成本,從而拉低經濟的潛在增速。中國目前已經采取一些政策來緩沖人口老齡化帶來的沖擊,如“單獨二胎”的放開等。從需求端來看,中國的房地產和全球化對中國過去的經濟高速增長做出了重要貢獻。由于中國房地產行業已經處于產能過剩階段,未來很難再依靠房地產發展來支撐經濟長期增長,同時人口老齡化上升也會降低對房地產的需求。全球化依然是世界的發展趨勢,不過由于過去十幾年全球化發展過快,相關治理機制沒有跟上,因此帶來了很多問題,最為核心的就是全球貿易的不平衡。目前而言,全球經濟正處于再平衡過程之中,各國的“去杠桿化”仍未完成,因此外部需求短期內對中國經濟增長也難以貢獻較大的力量。因此,從供給端和需求端綜合來看,中國的潛在經濟增長率必然會降低,中國將從之前的高速增長狀態切換到中高速增長狀態,即中國經濟增長將呈現“新常態”。我們需要適應這樣的新常態,保持平常心。
傳統的增長模式已走到盡頭,中國經濟必須頂住陣痛加快結構轉型,尋找新的經濟增長點。從供給端來看,人口紅利消失已經是大勢所趨,但經濟領域還存在許多被壓抑的資源,制度建設還嚴重滯后于經濟的發展,因此釋放壓抑的經濟資源和制度紅利成為未來經濟增長的突破口。從需求來看,房地產的貢獻已經到頭,全球化帶來的外需也處在緩沖時期,因此需求的提高需要激發內需。所有這一切,都需要改變以前的傳統增長模式,即加快經濟結構調整。習近平強調,“加快推進經濟結構戰略性調整是大勢所趨,刻不容緩。國際競爭歷來就是時間和速度的競爭,誰動作快,誰就能搶占先機,掌控制高點和主動權;誰動作慢,誰就會丟失機會,被別人甩在后邊。”過去10年是結構失衡的10年。從產業結構看,加工制造業產能嚴重過剩,而服務業產能卻嚴重不足,看病難、上學難、融資難問題突出。從需求結構看,投資和出口超常增長,而消費占比不斷下滑。從地區結構看,東部沿海地區快速崛起,中西部地區發展滯后。未來10年,必須通過優化結構,緩解失衡,當然,這個再平衡過程中的陣痛在所難免。
由于潛在經濟增長率的下降已經成為一個必然趨勢,因此一味地保證經濟增長維持在某種水平之上會有失科學和公允,會帶來許多潛在的長期問題,不利于經濟的可持續發展。那么,是不是既然潛在經濟增長率下降了,我們就不要再“保”,而是聽憑其自由滑落呢?很顯然,這種觀點也是極其危險的。經濟增長的急劇下滑會引發社會經濟秩序混亂、金融危機、居民生活水平下降等社會問題,所以經濟增長還是要保的,問題是要保在哪個水平?
李克強在多次講話中提到,我們關注GDP,其實關注的是就業。我們之所以要穩增長,說到底就是為了保就業。也就是說把增長保持在“就業穩定增長”的水平就可以了,因此保就業成為中國當前宏觀調控的主要目標。這是因為只要“就業”得到一定保障,社會就不會亂,經濟增速降一點就降一點,正好政府可以騰出手來搞經濟結構調整。近兩年來,宏觀調控長期目標和短期目標之間的平衡問題一直是熱議的話題,政府也常常在“保增長”和“調結構”之間徘徊。而“保就業”可能恰好為其提供了一個平衡點,在保證一定就業的水平上,允許經濟增速有所下滑,可以更好地進行經濟結構調整。
過去10年,中國經濟的潛在增速處于上行通道,經濟下行基本是周期性波動,決策者更傾向于從需求端入手,通過“大投資”、“寬貨幣”實現總量寬松、粗放刺激,彌合產出缺口。未來10年政府將著力通過促改革和調結構消化前期政策,發掘經濟的長期增長潛力。
財政政策的新常態主要有以下四個方面:一是減稅。為配合經濟結構轉型,政府將不斷通過結構性減稅支持重點領域和產業的發展,比如擴大中小企業所得稅減免,擴大出口退稅范圍,繼續推進營改增等等。二是完善舉債融資機制。由于稅收的收入來源有限,完善政府的舉債融資機制勢在必行。總體的思路是“開正門,堵歪門”。“開正門”即適度擴大地方政府舉債權限,引導地方政府以市場化原則在資本市場發行地方債;“堵歪門”即加強對銀行同業業務和影子銀行監管。三是引入資本。搭建平臺和渠道,引入更多的社會資本參與公共建設和服務,鼓勵PPP(公私合營)模式。四是引向民生。引導財政資金和社會資本的投資重點從經濟建設向服務民生轉移,如社保、醫療、教育等。
貨幣政策的新常態主要有以下兩個方面:第一,從寬松貨幣到穩健貨幣。經濟增速換擋的新常態之下,需要的是穩健的貨幣政策框架。所謂穩健,即“保持政策的連續性、穩定性,既不放松也不收緊銀根”。第二,從總量寬松到結構優化。為了配合經濟結構調整,央行采取了新的政策工具。在盤活存量、用好增量的原則下,央行已經通過信貸管控、同業和非標監管堵住了資金流向產能過剩行業。同時央行通過定向寬松,支持再貸款促進信貸結構優化,鼓勵和引導金融機構更多地將資金流入到“三農”、小微企業、現代服務業等重點領域和薄弱環節,實現“總量穩定、結構優化”的目標。“改革”將成為尋找新增長動力的新常態。
如前所述,中國目前的經濟減速不是簡單的周期性現象,自然不能單純依靠逆周期的需求管理,更重要的是打破供給端的瓶頸,釋放新的紅利,提高要素生產率,尋找新的增長動力。改革的核心是從制度層面打破未來10年經濟增長的供給瓶頸,對沖潛在增速的下行壓力。首先是改革基本經濟制度,提高全要素生產率,包括國資國企改革、財稅體制改革、行政管理體制改革和涉外經濟體制改革四大關鍵領域。其次是改革人口和戶籍制度,改善勞動力供給。再次是改革金融體系,改善資本供給,包括理順價格、健全市場和深化開放等。最后是改革土地制度和城鄉管理體制,改善土地供給,重點是建立城鄉統一的建設用地市場,推進要素平等交換和公共資源均衡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