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末民營出版機構的學校教材編輯活動
——以商務印書館為中心的考察

吳洪成 張素雅 栗小曼

●教育理論與實踐

清末民營出版機構的學校教材編輯活動
——以商務印書館為中心的考察

吳洪成 張素雅 栗小曼

清末“新學制”制定以后，為了滿足廢科舉，興學堂，以及課程計劃實施的需要，民營出版機構順應時代潮流，積極投身于編輯出版學校教材的活動中。其中，以商務印書館為代表的各民營出版機構在短期內推出了一系列內容新穎、種類齊全、形式多樣的學校教材，共同推進了清末學校教材的歷史進程，也對新式教育的發展也發揮了重要的保障作用。

清末；“新學制”；商務印書館；民營出版機構；學校教材

一、民營出版機構編輯學校教材的歷史背景

近代中國面對外力侵入，開啟民智是知識分子普遍關注的課題。啟蒙始于教育，故晚清以來，改革學制和編制新課程之聲不絕于耳。1901年的《辛丑條約》被迫簽署后，清政府實施“新政”、“立憲”的改革，推行廢科舉、興學堂之舉，各地的學堂數量大增。截至1909年止，全國各級新式學堂已達58，896所，在校學生數超過16萬。〔1〕“中西并重”幾乎成為所有新式學堂課程設置的基本準則,即使是一些書院也陸續改章，并改造為各層次的學堂建置，統一按照清政府頒布的學制規章要求辦理，如課程編制就主要分習經史、地理、天文、外政、格致、制造、算學、繪圖諸門。因此，這種課程改革迫切需要相應的新式教材。

1902年，管學大臣張百熙擬定《欽定學堂章程》，雖然正式頒布，但沒有實施。1904年1月，由張百熙、張之洞、榮慶重新擬定了《奏定學堂章程》，這是一個比較完整的，由清政府正式公布并在全國實行的學制體系，發揮著教育政策法規或教育法制化的作用及地位。《奏定學堂章程》的有關政策條文規定：

令京外編譯局分認何門何種，按照目錄，迅速編輯。書成后，咨送學務大臣審定，頒行各省重出無妨，擇其尤精善者用之。蓋視此學堂之程度，以為教科書之淺深；又視此學堂之年限，以為教科書之多少。其書自然恰適于用，然后將此書分成詳細節目，每年講若干，每星期講若干，自何處起，至何處止，共若干日講畢。其初則各局按頒發之目錄以編書，其后則各教員按頒發之書以分節目，則各學堂皆無歧出，亦無參差矣。然官局分編，亦需時日，尤要在使私家各勤編纂，以待裁擇，尤為廣博而得要。如有各省文士，能遵照官發目錄編成合用者，亦準呈送學務大臣鑒定，一體行用，予以版權，準著書人自行印售，以資鼓勵。〔2〕

上述情況表明：在洶涌而來的教育改革潮流沖擊下，清政府已然認識到了自編教材的重要性與急迫性。1902年，京師大學堂編書處、譯書局成立，以編纂普通教育課本為重點。但面對新式學堂蓬勃興起這一熱潮，清政府對教材編寫甚感心有余而力不足。為此，不得不大力提倡民間自編，擇優選擇，推薦使用。

在官、私編教材未經出版以前，為了緩解各省中小學堂急需應用適當教材的矛盾，作為過渡的應變策略：“應準各學堂各科學教員按照詳細節目，自編講義，每一學級終，即將所編講義匯訂成冊，由各省咨送學務大臣審定，擇其宗旨純正，說理明顯，繁簡合法，善于措詞，合于講授之用者，即準作為暫時通行之本。其私家編纂課本，呈由學務大臣鑒定，確合教科程度者，學堂暫時亦可采用，準著書人自行刊印售賣，予以版權。”由于中小學堂課程編制及知識內容主要源于西方，所急需應用教材，亦可“選外國教科書實無流弊者，暫應急用”。其具體措施如下：

各種教科書，中國尚無自纂之本，間有中國舊籍可資取用者，亦有外國人所編，華人所譯，頗合中國教法者。但此類之書無幾，目前不得不借用外國成書，以資講習。現訂各學堂教科門目，其中有暫用外國科學書者或名目間有難解，則酌為改易，仍注明本書名于下，俾便于依類采購。俟將來各科學書，中國均自編有定本，撰有定名，再行更正。至現所選錄之外國各種科學書，及華人譯科學書，均由各教員臨時斟酌采用。其與中國不相宜之字句則節去之，務期教習毫無流弊。〔3〕

無論是京師編譯局，各地官書局、私家、學堂教員編輯教材，都須依照“新學制”所設計的各級各類學堂具體課程目標，而課程目標則是教育宗旨在課程與教材領域的反映。教育宗旨，即教育目的，是教育政策的集中體現，規范了人才培養的質量及規格。《奏定學堂章程》確立清末的“教育宗旨”為：至于立學宗旨，無論何等學堂，均以忠孝為本，以中國經史之學為基。俾學生心術壹歸于純正，而后以西學淪其智識，練其藝能，務期他日成才，各適實用，以仰副國家造就通才、慎防流弊之意。〔4〕

應該說，教育宗旨對教材的編輯與審定具有指導作用，清末學堂章程要求據國家教育宗旨、課程目標，分別由國家、地方、民間編輯教材，又由國家統一審定教材，學堂及教員在一定范圍與程度上可以選擇使用教材，這無疑是適合國情，并能保證教材編輯質量的好辦法。“新學制”中有關于教材編纂和審定的內容，標志著近代有目的、有計劃、有系統地審查、編纂學校教材的開始，也奠定了學校教材編審制的基礎。

1904年的《奏定學堂章程·學務綱要》對教材編寫進行了特別強調和具體說明，起到法制保障及實施路徑的指向作用，這在一定程度上為教材建設提供了一個相對寬松的環境。自清末“興學”以來，實行教材審定制，即民間自由編輯的教材經政府審定后即可允許出版發行，這就調動了各書局出版教材的積極性，又在制度上鼓勵出版機構和學者文人積極投身參與到教材編譯中去。

回溯近代西學東漸及學校教材嬗變的歷程可以豐富對論題的理解或拓展我們的識見。自洋務運動以來關注教材編譯、介紹及設計的相關活動一直進行，積累了豐富的經驗。其間，基于近代教育發展需要，西方教育學在這一歷史進程中的介紹，吸收及運用于教育實踐，為教育的科學化及有效性增添條件及思想資源。這些都匯聚轉化為學校教材變革的力量。在新的歷史環境下，如何編撰新式學校教材，就成為教育界所關注的話題。教育是開啟民智的重要手段，教科書及相關參考資料則是新教育賴以進行的主要工具，亦是最佳的教育傳媒營商途徑。新式教育制度化以后的推廣，提供了學校教材的市場條件，故此近代民營出版機構，包括商務印書館在內，積極參與學校教材建設這一促進中國教育現代化的宏偉事業之中。

二、商務印書館編輯學校教材的活動

商務印書館創辦于清光緒二十三年（1897年），創辦人是夏瑞芳和鮑咸恩諸人，商務印書館開辦之初，只是印刷一些商業簿冊和商業報表；清末“新政”之前，商務印書館翻譯出版了《華英初階》、《華英進階》以及組織編譯一些教學參考資料或輔助教材。進入20世紀以來，商務印書館以昂揚的精神與火熱的情懷，主動積極投身于學校教材編纂、市場營銷與開發的事業之中。從此，進入了該館歷史上有計劃、有系統的學校教材編輯與出版時期。

（一）《最新國文教科書》

早在1902年，商務印書館即開始編輯一套蒙學課本共六冊，定名為《文學初階》，供學生三年學習之用。由杜亞泉主編的蒙學課本《文學初階》，吸取了當時自編教科書的長處，第1冊在第9課之前不用虛詞，全部用兒童身邊常見的淺近事物作為識字課的內容。如第1課，生字為“大、小、牛羊”四字，課文則以“大牛、小羊、大小、牛羊”四詞為題分為4課，至80課以后才出現了簡單句，如“馬拉車、牛耕田、桃開花、竹生筍”。第3冊，課文內容開始穿插各科淺近知識，如倫理修身，也有讀書學藝，聲光電化學，中外史地，歷史人物等內容，比較廣泛地將科學知識貫穿于課本之中，成為當時極有特色的一種教科書。這套教科書隨課文內容體例結構還附有簡單的教授法，也為近代教科書的編寫提供了新穎的范式。

在清末教育劇烈變革的場景之下，1903年，近代著名出版家、教育家張元濟正式進入商務印書館編譯所擔任所長，他立即著手組織人員編寫出版《最新教科書》，這套教材無成例可言，全屬創作。《最新教科書》包括最新初高小教科書16種，教授法10種，詳解3種，中等學堂用書13種，編輯體例的設計，除課文內有精美插圖外，每冊還附五彩圖畫二三幅，是國內兒童讀物附彩色圖的開始，也是近代以來第一套采用現代教育原理編寫的系統教材。

為了提高教材的編寫質量，增強市場經營的活力，張元濟重組力量，終于在1904年4月，即“新學制”正式頒布的3個月之后，推出了系列新教材，《最新國文教科書》是商務印書館清末期間出版最具代表性的一套教材，自“初等小學用”第一冊出版后，立即引起了廣泛反響，僅五六天時間，開印的4000冊銷售一空，這種強烈的社會效果以及市場需求大大出乎編寫者的意料。至1906年，《最新國文教科書》（初等小學用）全套10冊出齊，書中行文以平實活潑為主，間取游戲歌曲啟發兒童之興趣，而隱寓勸戒之意。《最新國文教科書》是我國近代第一套從形式到內容都比較完善的教材，在白話文提倡以前，凡各書局編寫教材（甚至清“學部”國定的教材）大多模仿此書體裁，《最新國文教科書》被視為當時能完成教材使命者，也被看作近代教材形式的完備標本。據主編莊俞自述稱：

我國自甲午戰后，上下奮興圖存。光緒二十八年七月頒布學堂章程，是為中國規定學制之始也。有志教育之士，亟亟興學。無如學校驟盛，教材殊感缺乏，遂有蒙學課本諸書之試編；但不按學制，不詳教法，于具體工具猶多遺憾。商務印書館編譯所首先按照學期制度編輯修身、國文、算術、歷史、地理、格致諸種，每種每學期一冊，復按課另編教授法，定名為《最新教科書》，此實開中國學校用書之新記錄。當時張元濟、高夢旦、姜維喬、莊俞、杜亞泉諸君圍坐一桌，構思屬筆，每一課成，互相研究，互相刪改，必至多數以為可用而后止。《最新國文》第一冊出版發行，三日而罄，其需要情形可以想見。自此擴大編纂，小學而外，凡中學、師范、女子各教科書，絡繹出版，教學之風，為之一變。〔5〕

其中，《最新國文教科書》（初等小學用）由莊俞、蔣維喬、楊瑜統編纂，高鳳謙、張元濟和日本前文部省圖書館審查官司小谷重、前高等師范學校教授長尾槙太郎校訂。該教科書之編輯“由淺及深，由近及遠，由已知及未知，按兒童腦力體力之發達，循序漸進，務使人人皆有普通之道德知識，然后進求古圣賢之要道、世界萬國之學術。”《最新國文教科書》（高等小學用）則由高鳳謙、張元濟、蔣維喬合編，計八冊。于1906年丙午著手，至12月出版第一冊，歷兩年而成，教科書之外，另編詳介，供教員使用。其第一二冊程度與初等小學第九冊、第十冊銜接；以下漸漸高深，文字則自撰者一半，選擇古書及名家文者一半。該套教材能反映當時國內外政治、經濟、科學等方面的情況，內容頗見新意。如第一冊的第一至五課為“預備立憲”、“君主立憲”；第十八課為“深耕”、第五十五課為“水患”；第十二課為“聲光”、第三十五課為“電熱”、第四十三課為“巴津西”、第五十七課為“亞刺伯之馬”等。這些課文都是編者自寫，而一變過去按現成文章選輯的做法。誠如編者在“前言”中所說：“按照初學程度悉心斟酌，每一課成，必經數手易數稿，以期適用。”每冊另撰教授法，按課數編次，凡誦讀講解、習問默寫、聯字造句等法無不詳備；其名物訓詁皆細加詮釋，所引古籍、西籍亦詳其出處，以省教員檢查之煩。

1903年之后編撰的《最新國文教科書》的成功不是偶然的，而是以張元濟為首的編譯所同仁集思廣益，民主協商的結果，從“包辦制”到“合議制”，最后發展為“圓桌會議制”，就是教材編寫組織管理與觀念變動的集中反映。據當事者所稱：“由任何人提出一原則，共認有討論之價值者，彼此詳悉辯論”，“恒有為一原則討論至半日或終日方決定者”。〔6〕當時張元濟、高夢旦、蔣維喬、莊百俞、杜亞泉等圍坐一桌，構成“圓桌會議”，下文描述的即是他們編定教科書時的生動情景：

當時之圓桌會議，惟在《最新初小國文》著手之時討論最詳悉。第一二冊幾于每撰一課，至討論至無異議方定稿。至三四冊后，則由各人依據原則自行起草，草成之后，再付討論；亦有一二人先行討論者。爾時不乏有趣味之資料。如余（蔣維喬）編及某課時，用一“釜”字，而高夢旦必欲改為“鼎”字。余曰：“鼎”字太古，不普通。高曰：“鼎”字乃日常聽用之字，何謂不普通？……及后細細分辨，方知吾閩語呼“釜”為“鼎”，而不呼為“釜”，相與撫掌大笑。〔7〕

《最新國文教科書》在材料選用方面涉及各個領域，不偏于一隅，雜采各種資源，以生動有趣的文字加以記錄。課本內容在一定程度上摒棄了封建的綱常禮教，從居家、處世、治事等方面取材，以兒童周圍事物立意，注意農業、工業、商業實用知識，涉及尺牘，帳冊，契約等日常應用知識，同時，竭力宣揚中國的悠久文化和表彰古代圣賢的嘉言懿行，在某種程度上為匡正歷史陋習作了努力。如《最新初小國文教科書》第三冊第二課“吉兇”的內容：“有鴉集庭樹，引頸而鳴，兒叱之。父曰：‘人之知識遠勝于鳥，尚不能預知吉兇，而況鳥乎？’”

在編寫方法上，它依照清末“新學制”的要求，按年級、學期的計劃安排，分科編寫，形式新鮮、活潑，考慮知識的邏輯順序，照顧兒童的年齡心理及認識特點，各科皆附有精美的圖畫，以引起學生的興趣，增強學習的效果，并注意課后練習題的設計，以及教師教學法的引導，每一冊教材均配有“講授法”，相當于教師參考用書，按照三段教授法次序，加入練習、問答、聯字造句等，指導教師講授教材，輔導學生做作業，深受教師的歡迎。“因出版之教科書，內地教員多不知應用方法，于是每出一冊，皆按照三段教授法次序加入練習、問答、聯字、造句等，編輯教授法；而教授法銷行之數目，漸見發達。”〔8〕這一開創性的做法，為后來各出版機構編寫教科書所模仿。

（二）《最新修身教科書》

《最新修身教科書》是部成功的教材。編者根據學生從入學第一天起到中學畢業的12年，每年、每學期都設置修身課的特點，將倫理道德的每個方面，在每冊修身課本中都至少出現一次。教材的內容富有一定的民主思想。如講愛國則從養育的角度談報效祖國，而不是從君權神授的角度談忠君愛國，這從第四冊第二十課，第七冊第十九課，第八冊第十六課，第十冊第一課等都能看出。又如守法教育，全部選擇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的故事，課本摒棄了董仲舒的“三綱五常”的神秘論證，而采取孔穎達《五經正義》的主張。第三冊的“家庭”一課完整地表達了這種思想，指出家庭的每一員“人人當盡其職分，而不可苛求于人，是故父慈其子，子孝其父，兄弟相友，夫婦相敬，則一家之中太和洋溢”。強調家庭成員的相互關系，而否定那種隸屬關系，“苛不以自己當盡之責為立，而專以責備于對待之人，則必至父子責善，兄弟相尤，夫婦交謫，而為之騷然不安”。有的課文通過家庭財務管理反映人倫協調的觀念。如第四冊第二課的內容：“陸九韶制家用常合計一歲之所入，除納稅外，分為十分，貯其三以備歉年，其一以供祭祀，以其六為十二月之用。有可節者節之，別貯之以供醫藥饋送及周卹貧乏焉。”課本還滲透了西方博愛、平等的觀念。如第一冊第十六課講肖遙欣反對以彈鳥為游戲，戒學生“生命之不可妄殺”，但緊跟著在十七課，講孫叔敖小時殺兩頭蛇的故事，告訴學生“有害之物不可不殺“，使學生“既知妄殺動物不可，至害人之物，仍當殺之，庶知他人不至再受其害”。在第五冊第十五課，第七冊第十二課里，以平等來解釋博愛，在《教授法》里說：“均是人也，何分貴賤”，指出對于人“使以貴賤賢愚之別，而有所厚薄于其間，非博愛之道也”。

《最新修身教科書》還有一個符合修身教材特點的編寫方法，不用抽象的倫理條文，全用古人的事例作為教材，以生動的故事代替枯燥的道德說教，用榜樣作手段進行潛移默化的教育，這完全符合品德教育的規律，誠如該書的編者所稱：

初等小學之第一年，因兒童識字無多，故第一冊全用圖畫，二冊以上，始用格言；三冊則引用故事之可為模范者；皆每課附以圖畫，共計十冊。教科書外，另編教授法。并按照書中圖畫，另行放大之掛圖，俾教師在課堂中應用。高等小學修身教科書共四冊，皆采用歷史中可以身體力行之事實，并附現代之倫理。教科書外，另編詳解，供教師之用。〔9〕

圖畫形象生動，圖文并茂，為兒童少年所喜聞樂見；格言故事則更能深入人心，情感共鳴，身體力行的事例，發揮表率、人格魄力感召的作用，與兒童身心特點及認識規律相一致，從而切實發揮德育培養善性及健全人格的效果。

（三）自然科學教材

由于學科特點及西學人才的限制，清末科學類學校教材中翻譯或編譯體例仍占居較高比例，中國學者自行編寫的數量未達到主流，商務印書館此時的數學教材就是一個明證，例如，商務印書館出版〔日〕菊池大麓著、黃元吉譯《平面幾何教科書》（1903年）、〔美〕密爾著、謝洪賚譯《最新中學教科書代數學》（1904年）、商務印書館編著《數學教科書》（1904年）、陳文譯《查理斯密小代數學》（1906年）、徐光編著《中學算術教科書》（1907年）、〔英〕克濟著、顧澄譯《新撰平面三角法教科書》（1907年）、王家菼編著《代數學新教科書》（1908年）、〔日〕菊池大麓著、胡須譯《立體幾何教科書》（1908年）、陳文編著《中學教科書平面三角法》（1908年）。很顯然，翻譯的數量竟達三分之二強。

上述教材中不乏有代表性或影響力者。《查理斯密小代數學》原名Elementary Algebra（初等代數），系Chares Smith著，1886年出版。我國最先就英文譯出，后又參考日譯文重譯，譯者陳文認為該書“說理宜顯，立法宜密，舉例宜詳，設題宜有層次”，因而“初等代數之教科書”，“欲求具此數美，如本書者，已不可復得”。本書確是較好的袋鼠教科書，在當時富有盛名，爭相采用，解放后亦出版過。內容有：四則運算、一次方程、二次方程、高次方程、二次方程問題、乘方、方根、指數、比例、級數、排列、組合、二項式定理、對數、雜定理及記數法等。《代數學新教科書》，分上、下兩冊，其目錄為：緒論、整數四則、方程式、因子、分數式、方程式、方程、方根、分指數、負指數、比、比例、聯變、級數、排列與組合、二項式、對數、雜算法（不等式、不定方程等）。《中學教科書平面三角法》，到1919年出了14版，被當時的教育部審定為中學教科書。其目錄為：角之記法、銳角之三角函數、直角三角形、任意角之三角函數、關于兩角之公式、對數、任意三角形、逆三角函數、三角方程式、真弧度法。〔10〕

商務印書館“最新教科書”系列教材數學科目適應初小程度的有徐雋編《珠算入門》2冊，適應高小程度的有張景良編《算術》3冊，黃啟明編《珠算》4冊，適應中學程度的有謝洪賚的《代數學》2冊、《平面幾何》《立體幾何》《三角》等。

1904—1932年期間，商務印書館的自然科學教科書的編輯工作主要由杜亞泉負責，清末“新政”期間，杜亞泉編寫出版了大量數學、格致、生理學、動物學、植物學、礦物學、物理、化學等涵蓋廣泛的自然科學教科書。杜亞泉編寫出版的自然科學教科書不僅種類多，而且內容翔實，范圍涵蓋小學中學以及師范學校，除了編寫各科教授法，他還通過編纂辭典來促進自然科學教科書的有效使用，所主持的《植物學大辭典》和《動物學大辭典》尤為學界稱道，很多學生都從中獲得科學啟蒙知識，至今仍有一定的參考價值。

據1911年《東方雜志》所載《商務印書館出版圖書總目錄》統計，以杜亞泉為代表的商務印書館理化部組織編譯的初等小學算學、格致教科書凡13種57冊，小學補習科簡易數學和簡易格致課本2種3冊，中學地理、博物、理化、數學教科書凡82種101冊，師范學堂用書12種14冊，高等學堂用書1種，共計123種214冊。其中經學部審定的初等小學教科書6種21冊，高等小學教科書5種24冊，中學教科書25種29冊，師范學堂用書1種，高等學堂用書1種，另有經“總理學務大臣審定”的各類教科書5種，共計42種81冊，占送審的各出版社之首。〔11〕杜亞泉也因此被譽為是繼洋務運動時期科學家徐壽之后，介紹西方科學最有成績的人。

杜亞泉1903年就編寫了《最新中學植物學教科書》，這是中國學者編寫較早的植物教科書。他參考了眾多日文研究著作，對植物學成就的了解相當全面。著作涉及植物的形態、解剖、生理和分類學等幾部分，“細胞”、“葉綠體”、“類化作用”（“光合作用”）以及諸如以油菜花作為“十字花科”的代表植物等很多現代植物學成果都得到準確說明。如“日露草”一課的內容：“日露草為多年生之小草本，葉小而圓，宛如團扇。葉柄頗長，葉緣及葉面滿生腺毛，毛端帶露珠。葉間抽細長之花蒂，而綴小百花。花被系萼與花冠合成，內具五雄蕊及一雌蕊。”教材末尾還附有一個記載植物的例表，對植物的門類、部位逐項描述。總的來看，這是一部嚴謹成熟的植物學教科書。在他編校的動物學、礦物學教科書中，有關古生代、中生代、新生代動物的演進及滅絕是其一大特點。盡管今天看來還是不夠準確，但是對于“石炭系”、“二疊系”、“侏羅系”、“白堊系”等的介紹是較早的。教科書還配有三葉蟲、劍龍、始祖鳥等插圖，有“始祖鳥，殆為爬蟲類與鳥類之中間物”等說明，為其他教科書所少見。〔12〕

商務印書館出版的中小學自然科學教材是適應“新學制”所規定課程實際教學的需要而編寫的，改變了以往西方傳教士為主以翻譯或編譯方式零碎、未成系統地刻印西學教科書或講義的做法；體現了一代具有近代工商業意識及科學知識結構知識界學者專家的興起，并承擔起了文化傳媒和教育改革的責任使命；新式學堂開設的課程，試用的教材構成西學導入、社會觀念轉變及近代人才培養的重要資源基地，也成為拉動社會進步與解放的有生力量，在中國近現代社會轉型歷程中發揮著顯著的作用。

（四）其他學校教材

根據商務印刷館編輯、近代教育家莊俞的統計，商務印書館于1902年出版初高小教科書16種，教授法10種，詳解3種，中學用書13種，尚有師范學堂、實業學堂用教材數十種，又外國文及雜書數十種；1904年出版《女子教科書》初等小學用2種，高等小學用3種，《教授法》4種；1907年，商務印書館根據“癸卯學制”關于女子教育的規定，出版了一套《女子教科書》，包括《初等小學女子修身教科書》、《初等小學女子國文教科書》、《高等小學女子修身教科書》、《高等小學女子新國文》和《高等小學女子國文教科書》；1910年，商務印書館出版《簡明教科書》初等小學用5種，高等小學用1種，《教授法》5種，“詳解”1種，對《最新教科書》進行改良，如國文，《簡明》本將文字改淺，材料務求合于兒童心理，又多韻文、應用文及復習文。這一教科書系列包括了莊俞等編《簡明初小國文教科書》、《高小國文教科書》各8冊，蔣維喬編《簡明初小中國歷史教課書》2冊，壽孝天編《簡明初小筆算教科書》4冊，高鳳謙編《簡明修身教科書》8冊，嚴葆誠編《簡明高小格致教科書》1冊。同年，又編輯《英文益智讀本》《初學英文軌范》《高小商業教科書》等數十種。〔13〕

1906年清政府學部公布“第一次審定小學教科書暫用書目表”公布了審定學校教材102種，民營書局印行的有85種，其中，商務版教材有54種，占書目總數的一半以上。〔14〕

1909年，商務印書館出版高等小學用《算術》、《經訓》、《東洋歷史》、《萬國地理新編》、《中國地理》、《博物學大意》、《初等物理》、《珠算》、《修身》、《中國歷史》教科書，初等小學《歷史》、《女子國文》教科書等。〔15〕

1911年，商務印書館出版《平面幾何畫法》，查理斯密《初等代數》譯本，《高等小學算術書》及《實用幾何學初步》等書。〔16〕此外，商務印書館為年長失學者補習功課起見,編有《簡易課本》、《半日學校課本》數種。這些書可供小學補習科、半日學堂、夜學、藝徒培訓、改良私塾之用。

為了培養中小學堂的合格師資，商務印書館根據《奏定初級師范學堂》與《奏定高級師范學堂章程》的培養目標及課程計劃所規定的內容要求留意編輯、出版各級師范課本，特別是教育、心理課本，如1909年1月，商務印書館出版各級師范課本及參考書，主要有《教育史》、《學校管理法》、《教育學》、《心理學》、《倫理學》、《學校衛生》等。

商務印書館在中國近代教育的發展中有舉足輕重的地位，這一地位的確立，主要有賴于它編輯出版學校教材，其在清末學校教材的發展上貢獻巨大，并由此推動或促進了中國近代教育事業的進程。商務印書館是近代中國教科書出版界的一面旗幟，它推進了中國教材的近代化進程，編輯教材的許多經驗和做法，至今對我們仍有深刻的借鑒意義。

三、其他民營出版機構編輯學校教材的活動

（一）文明書局

文明書局創辦于1902年夏季，由俞復、廉泉、丁寶書等集股金10萬元創辦于上海，其中，俞復、丁寶書曾為無錫三等公學堂的教員，社址在上海棋盤路。從時間上看，文明書局的成立晚于商務印書館5年，但其創辦之初便編著出版《蒙學讀本全書》，一炮打響，聲威大震。這套書封面上端寫明“管學大臣鑒定”，書名后有近代教育家“吳汝綸署”字樣及印鑒，以標明其權威作用。隨之，又推出了一套蒙學叢書，其中有文法、經訓、修身、中國歷史、外國歷史、中國地理、外國地理、心算、筆算、珠算、植物、動物、格致、生理、衛生、天文、地文、地質、體操、游戲、唱歌以及真書、行書、毛筆、鉛筆習字貼共計20余種，各科教科書都標以“蒙學”二字，總稱為《蒙學科學全書》。在各種蒙學教科書的最末一頁都附有時任辦理北洋通商事務、直隸總督袁世凱的批文，規定文明書局“編譯印行各書，無論官私局所概禁翻印，以保版權。”

近代出版史家、教育家陸費逵的回憶，可以部分體現其中的情形及教材體例：

俞復、丁寶書等在無錫辦三等學堂，他們因為無適用的書，就自己編輯起來，且此創辦文明書局。文明書局出版的《蒙學讀本七編》，就是當時他們教學生的古文讀本。前三本是初小國文體裁，第一課我還記得是：“天在上，地在下，人在地之上。”第四本是故事，頗象修身課本。第五本是古代寓言，多采自諸子。第六本是敘事文，多半是新撰的：有一二十篇是撰自《史記》、《通鑒》的，如赤壁之戰，淝水之戰等。第七本是議論文，也是大半新撰，小半選的。這本書寫畫都好，文字簡潔而有趣，在那時能有此種出品，實在是難得，我曾用此書教過學生（那時我十七歲），到現在還不忘記。〔17〕

這套教材門類齊全，內容新穎，很有特色。張相文著《蒙學中國地理教科書》是中學堂地理學科采用率很高的教材，在地理學科教學中很有地位。丁寶書編寫的《蒙學中國歷史教科書》，便是中國近代較早的一本新理念及體裁內容的歷史學科教材，其主導思想是“以促進文化改良社會為主”。全書洋溢著強烈的愛國主義情感。作者希望通過學習歷史能達到“識古并合之由，以起近今表亡之痛，長學識，雪國恥”的目的，具有強烈的時代色彩。華循著《蒙學動物教科書》（初等小學堂用）“據日本理學博士丘淺治郎所定名類及其次第”，在學習方法上強調實驗，要求制作標本：“吾國既無動物園水族館等，以資實驗，則動物標本之陳列，隨時為之印證，此為校舍必不可少之品。”編者發現，“動物學家，分類命名，互有出入，不軌一致。至其排列次序，或先脊椎，自貴以逮賤；或始原生，由微以及著”，〔18〕參合眾說之后，他的編排方案是以綱目種屬統籌全書，從脊椎動物、節足動物、軟體動物、蠕形動物、棘皮動物、腔腸動物到原生動物，各門類之下再舉出其代表動物詳加說明，這種編排是個不小的突破。

文明書局的教材在當時不僅數量多，而且具有一定的質量。1906年，清學部第一次審定小學教科書102冊，其中文明書局的出版物就有30冊，占總數的29.4%，1906年清學部設立編譯圖書局，其所頒布的編輯大意，大半是仿效文明書局及商務印書館的教材體例；而且清末自編教材也都是以這兩家出版社的教材編寫模式為基礎的。可見文明書局教材的編寫質量已具有相當水平了，后來成為中華書局創辦人的陸費逵曾這樣回憶說：“其時我入文明書局，與俞、丁諸君編初小國文讀本，修身、算術等，僅出三、四冊，頗覺一新耳目。最近中華書局出版俞復、戴克敦所編新小學國文讀本前五冊，尚用該書作品不少。”〔19〕由此，我們應該可以想見文明書局當年的教科書編寫質量確實非同一般。

（二）中國圖書公司

1906年中國圖書公司創辦于上海，由席裕福組建，近代實業家、教育家張謇發起，江蘇吳縣沈恩孚任編輯長，雖然起步較晚，并于1912年并入商務印書館，對此，陸費逵曾有記載：“丙午丁未（1906～1907），張謇等發起中國圖書公司，吳縣沈恩孚任編輯張，所出各書以高小之史地為著名。惜進行太緩，書未出齊，該公司已運轉不靈，不能不縮小范圍，勉強支持至民國二年，盤與商務書館。”〔20〕但這僅有的6年中，其對教學事業的貢獻也是很大的。

中國圖書公司于1906年出版的自編教材有沈羽編《算學自修》書2本、曾鈞譯《幾何學》教科書、吳傅紱《化學理論解說》1冊、張繼良等編《初等小學修身》課本8冊、朱樹人編《初小國文》課本7冊、沈羽編《初小算術》課本7冊、俞述曾編《初小珠算》教本、1冊、張在恭編《初小圖畫范本》2冊、徐傅霖編《初小手工》教本2冊、沈羽編《初小唱歌》教本1冊、徐傅霖編《高等小學體操范本》、2冊、林萬里等編《高等小學修身》課本8冊、華國銓編《高小國文》課本4冊、石承宣編《高小算術》課本1冊、趙鎮鐸編《高小歷史》課本5冊、姚明輝編《高小地理》課本5冊及《高小地圖》1冊、吳傅紱等編《高小格致》課本4冊、陸荃編《初級古文選本》10冊，其門類幾乎包括了小學教育的各門課程。

中國圖書公司1907年出版《新幾何學教科書·平面》和《新幾何學教科書·立體》。1908年6月，中國圖書公司再版黃瑞履編輯、沈恩孚校訂的《家事課本》，體現男主外、女主內的思想，由此反映出女子教育的重要內容便是家事。1909年，中國圖書公司出版了《心理學》、《教育史》、新譯《幾何學》教科書、《最新化學理論解說》、《小學體操范本》、《簡易理化》課本、《衛生新論》、《幼兒保育法》、《簡易地理》教本等教科書。〔21〕

由上述分析可知，中國圖書公司的出版面比較廣，涉及的學科門類比較明，尤其是一些新拓學科教材的出版，成為有別于商務印書館，文明書局的特色所在。尤其是新學科的引介是其特色，如《衛生新綸》、《幼兒保育法》等。清末《奏定學堂章程》設有蒙養院一級教育機構首次確立了學前教育的地位，但由于蒙養院“保婦未識保育法及兒童心理學”，所以教育質量極差，中國圖書公司就認識到這一點，并力求編輯教育心理科學相關領域的教材，從而填補了其他民營機構編輯教材的某些空白與不足，在當時具有極強的現實意義。

（三）會文學社

會文學社1903年由沈玉林、湯壽潛等創辦于上海，亦稱會文堂書局，后改為會文堂新記書局，是一個由留日學生組織的編譯出版機構，在出版中文譯書方面有一定貢獻，同時編譯出版了許多特色學校教材，以供國內學堂教學之需要。

會文學社開始就以出版學校教材為主，如《化學探原》、《中華生理學》、《代數備旨》、《法史攬要》、《日本帝國近世史》、《日清海陸戰爭史》等，以后還非常重視地理學教科書的編著，如何琪編《（最新）初等小學本國地理教科書》（1905年）、杜芝庭編《最新高等小學地理教科書》（1906年）、沈祖綿編《（中等）本國地理教科書》（1907年）、楊文詢編述的《普通教育新地理·本國之部》和《普通教育新地理·外國之部》（1908年）。其它學科教材也有出版問世，如何琪編輯的《最新女子初等小學修身教科書》（1906年）、本社編譯所編輯《最新初等小學生理衛生教科書》（1907年）等。上述教材反映了新教育內容變化及要求，尤其是西方思想觀念的滲透與傳播，如《最新應用女子尺牘教科書》內容包括家庭、族黨、外戚、學界、友誼和有關社會關系處理等內容。

也許是受當時日本編譯百科全書的啟發，該社也注意大型圖書叢刊的編纂，曾于1903年出版留日學生范迪吉等選擇之日本中等學校教材及一般大專程度參考書，名為《普通百科全書》，石印舊裝出版。《普通百科全書》的編譯工作由素有“志大而才富者”之稱的江蘇常熟留日學生范迪吉（字枕石）主持，編譯這套百科全書的宗旨是以“以開通民智，養成世界人民的新知識為公責”，是想把“凡關于學理政術與種種科學有影響于諸科學之發達進步者，皆在是書范圍內涵容無遺。”盡管這一百科全書并非是以一家之言為中心，按詞典的形式分條編譯的，而是節譯各種不同程度的教科書匯聚而成。但這種將各類不同的西學新知識合成積聚，在中國仍有其獨創之處。

《普通百科全書》共計100種，1903年由會文學社出版。全書的原本分別是日本富山房的初級讀物、中學教科書和大專程度的教學參考書，按政治、法律、哲學、地理、數學、理學、工學、農學、經濟學、山林學、教育學等分類，以三個系列由淺入深地編排。每本書獨立成篇，各自為目。第一系列“首編”為初級學類，共17種，全部采用富山房編纂的問答式初級讀物，按編譯宗旨“全書可為小學完善之課本，不獨便于學童之記憶，且由是以進則于諸學科門徑，皆已了然于胸，得以漸次養成完善之教育。第二系列“中編”普通學類21種，按編譯宗旨“皆為研究普通學之必要部分，如教育學、生理學、物理學、動植礦物學、歷史、地理、算數等學，靡不大備，務期科目畢具，條理井然，不敢稍涉紊亂。”實際上普通學屬于中學教科書。第三系列“末編”專門學類62種。按編譯宗旨“原書每冊有十余萬言，皆為研究專門學之資料，分級以進，有完全無缺之科目，得漸次養成專門學者之資格。”這顯然屬于有相當深度的大學教科書或參考書。這一系列的編譯方法大部分均是節譯，有的只譯出了原書的一小部分。編譯方法是“以務合中國人民教育界之程度為注意，所譯各書不獨為東西大學者最新最要之大著述，且為中國向來譯書界中所未曾見。”〔22〕該叢書差不多將日本的中學教材讀本盡行譯出，對于解決當時各學堂教材緊缺的困難提供了方便。如配合全國推廣官話計劃而編輯的《最新官話識字教科書》，促進發展新式教育所必須的語言規范統一，這對于教育普及和文化發展均有積極意義。

此外，清末民營出版機構中對學校教材深有影響者尚有新學會社、彪蒙書室等，在此略作評介。

新學會社于1903年前后創辦于寧波，清末由寧波遷往上海，創辦人莊景仲，浙江奉化人，早年從事農學研究，編印農業書籍，著有《農業新書》、《螟蟲防治法》。該社在晚清出版過不少有影響的書，如1903年的《世界十二杰》、1909年出版有黃郛譯日人櫻井忠溫著的《旅順實戰記》以及《泰西人物韻編》、《測繪學教程》、《博物學教科書》等。另外還有不少有影響的教材，如1906年出版的周世棠編《（初等小學）簡明地理教科書》、1908年出版的胡朝陽編《簡明地理啟蒙》、1908年出版的余宗農編譯，莊景仲校閱《（中等農學校用）氣象學》等。〔23〕

彪蒙書室的主持者是浙江杭州人施崇恩，他請譚彼岸擔任編輯，1903年出版了中國最早的小學白話課本《繪圖識字實在易》，包括白話和文言解說兩部分，并附有插圖；1905年，譚彼岸又編輯出版了《繪圖蒙學造句實在易》，全書分十六法，每法都冠以白話解說，并加以比喻，明其作用。此外，《繪圖蒙學論說實在易》涉及修身、歷史、地理、數學、格致、衛生、體操、唱歌、書畫等多方面內容，后來又出版了《四書新體速成讀本》，經文與白話文對照，并有插圖，銷行二十余版，被各地小學普遍采用為課本。但是，這種編法觸犯了清政府，認為利用白話傳播維民主新思想，因此，下令禁止發行，彪蒙書室經此沉重打擊，不久就停業了。

綜觀清末十余年間的教材歷史，參與學校教材編寫的團體與個人的數目、教材的種類和數量難有精確統計，也很難例舉周延，其中不乏有影響力的教材，而從出書地域來看同樣是以上海為中心，顯示了該地作為近現代新知識傳媒中心及西學教育文化搖籃的前驅地位。例如，上海理科書社1902年刊行虞和寅編《博物學教科書》。此著以季節配合學期進度，第一學期為“春夏”，教授“植物及動物”36章；第二學期為“夏秋”，再教授“動物及植物”36章，第三學期是“冬”季，教授“礦物及巖石”30章。盡管在知識來源上參合了日本博物著作，但仍可說代表了中國學者對于“博物”知識的最初認識：宇宙萬物分為“天造物”和“人造物”，“天造物”分“生物”和“無生物”，前者包括動物和植物，后者就是無機物又稱礦物。以兒童所見之鳥獸蟲魚、花卉草木和沙礫土壤為研究對象，“知其發育功用及相互關系，為諸般之研究者，名曰博物學”。〔24〕如果說這部具有標志意義的博物學教科書和以《詩經》、《爾雅》、《山海經》直至《本草綱目》等典籍樹立的傳統動植物知識系統有所不同的話，最大的不同就在于教科書重視觀察、實驗和分類學——以近代科學方法研究博物知識。其它如上海科學會1905年版陳文編著《中學適用算數教科書》，1911年版何崇禮編著《中學教育幾何學教科書——平面之部》和《中學教育幾何學教科書——立體之部》、馬君武譯《溫特渥斯平面幾何學》和《溫特渥斯立體幾何學》、〔英〕郝伯森著、龔文凱譯《高等數學平面三角法》；上海群益書社1907年版〔日〕樺正董著、仇毅譯《平面三角法教科書》、1908年版〔日〕譯田吾一著、趙繚譯《微分積分學綱要》、1909年版〔日〕上野清著、仇毅譯《中學教育幾何教科書——平面之部》、1909年版言渙彩編著《代數學教科書》、1910年版〔英〕查理斯密著、仇毅譯《解析幾何教科書》；上海科學書局1905年版丁福保編著《初等代數學講義》、1907年版〔日〕樺正董著、周藩譯《最新中學代數教科書》；上海普及書局1906年版張修爵編著《算數教科書》、1907年版〔日〕長澤龜之助著、張修爵譯《平面三角法教科書》；上海昌明公司1906年版梁楚珩編著《平面幾何教科書》、1909年版算學研究會編著《平面三角法教科書》；上海科學社1911年版鄭家彬譯《溫特渥斯解析幾何》、《奧斯賓微分學》和《奧斯賓積分學》。武昌中東書社1904年版《最新代數教科書》；上海章福記書莊1908年印行《最新女子應用尺牘教本》；上海東亞公司1908年版〔日〕長澤龜之助著、余恒譯《新代數教科書》；太原晉新書社1911年版陳樹拭編著《普通平面三角法》。根據筆者目前掌握的情況來看，清末民初學校教材事業或流通市場中，民間自編教材的質和量均在官方部編教材之上。就發行的數量而言，據出版史專家的統計，晚清學部光緒三十二年（1906）第一次審定的初等小學教科書共計102冊，其中由民營出版機構出版發行的計85冊，主要由商務印書館和文明書局出版的，分別為54冊和30冊，占總數的82%，數量遠遠超過了官辦出版機構的教科書。宣統二年（1910），清學部頒《第一次審定中學堂、初級師范學堂暫用書目》84種，其中民間機構出版的占90%以上。〔25〕如果說，量的特性中也包含了質的因子，那么就可以推知清末學校教材編纂之舉，民間社會的力量及成效遠勝官方政府的作為。

四、結語

清末時期民營出版機構編譯的教材，從總體來看無論是質量還是數量方面都超過了官方編書活動，綜觀各民營出版機構編譯學校教材的經驗及貢獻，可以得出這樣的基本認識：

（一）緊跟時代特色，立足國情，注重創新

清末時期，各民營出版機構善于抓住教育改革的新動向，以適應新式教育發展的需要，積極適應新學制變化，對教科書進行了相應的變革，又根據當時中國的實際情況，不斷創造教科書的新體例。光緒三十年(1904年)，商務印書館編輯了《女子小學教科書》，分修身、國文二種，光緒三十三年(1907年)，學部頒布《女子小學堂章程》時，這些書便適應了這一教育新形勢的需要。后來，師范學校逐步開設，商務印書館又積極編出師范用書多種。1909年，中國圖書公司出版了《心理學》《教育史》，1910年商務印書館出版的《英語作文教科書》，按照中國人的學習習慣，用國人熟悉的內容展示各種英語文體。由此可見，各出版機構編輯的教材內容已明顯不同于傳統教材，極具時代特色。

（二）遵循教育科學原理，啟發民智

據上述民營出版機構編輯出版學校教材的活動可以看出，一系列學校教材的編譯的一個重要的特點及趨勢是編譯教材時依據教育教學科學規律，尊重兒童的心理特點及變化發展，《最新教科書》在編寫方法上體現了一定的教育科學性，注意從兒童的年齡心理及認識特點來考慮學科內容的布局，分科編寫，形式新鮮、活潑。此外，在教材編寫中還體現了教育性原則，對學生進行思想品德教育，在教材內容上，引入新興的民主科學觀念，《最新修身教科書》的內容富有一定的民主思想，用抽象的倫理條文，全用古人的事例作為教材，以生動的故事代替枯燥的道德說教，用榜樣作手段進行潛移默化的教育。文明書局丁寶書編寫的《蒙學中國歷史教科書》，其指導思想是“以促進文化改良社會為主”，全書洋溢著強烈的愛國主義情感。在清朝統治尚未結束的教材中出現這些觀點，實在是難能可貴的。

（三）薈萃人才，集思廣益

民營出版機構在清末期間編譯出了符合時代潮流的教科書，這與他們網羅了一大批熱心新教育的專家學者密不可分。這一時期先后加盟商務印書館、文明書局、中國圖書公司的專家學者可謂是精英薈萃，他們順應新式教育發展趨勢，積極創新，精心策劃，為促進新教育的發展而嘔心瀝血。商務印書館編譯所的幾位主要人物有我國近代著名的民主革命家和教育家蔡元培，對我國文化教育事業的發展作出了巨大貢獻的張元濟，國文部主任高夢旦，編譯所理化數學部主任杜亞泉等；此外，文明書局的丁寶書，中國圖書公司的張謇，彪蒙書室的譚彼岸等，都是具有新思想的專家學者在，他們負責出版機構的編譯工作，堅持服務新式教育的編輯宗旨，才能編譯出符合時代潮流的學校教材，既推動了近代教科書的發展，同時，促進了中國近代新教育的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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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鄭芳）

吳洪成，男，浙江金華人，河北大學教授、博士生導師，主要研究方向為教育史（保定071002）；張素雅，女，河南平頂山人，河北大學教育學院碩士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為課程與教學論（保定071002）；栗小曼，女，河北石家莊人，河北大學教育學院碩士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為教育學原理（保定0710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