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海燕
(蘇州大學科學技術與產業部,江蘇蘇州215021)
大學學術管理組織的歷史考察和現實分析
——教授會視角
劉海燕
(蘇州大學科學技術與產業部,江蘇蘇州215021)
目前我國大學教授會存在組織行政化、權力制衡機制設計不完善等問題。以學術價值取向規范組織建設,協調學術權力和行政權力,純化基層學術管理機制,推進學術權力制衡機制是大學教授會的發展策略。院系層面的教授會應當是大學組織建設的重點。
大學;學術管理組織;教授會
教授會的建立有助于發揮教授集體作用,它既是建立現代大學制度的實際需要,又是回歸大學學術組織本質的客觀要求。
(一)美國研究型大學教授會的歷史回溯
在美國研究型大學中,最早讓教師參與大學管理的是耶魯大學。在19世紀初,耶魯大學就制定了一項政策,規定所有與大學有關的管理問題都在教師會上進行討論,“如果沒有教授會的推薦和支持,學院董事會就不能做出任何決策”[1]?!啊淌跁⒎ǎiL贊同,院董事會認可’,成為耶魯大學治?!裱浴盵2]。在耶魯大學的影響下,美國頂尖大學的教師進一步擴大了他們對學術事務的影響。1868年,加州大學建立了教授會。1889年,康乃爾大學董事會也建立了一個包括所有教授和大學校長的教授會。目前,美國包括兩年制初級學院在內的所有高等學校都以不同的方式讓教師參與學校的管理,其中,有90%以上的高等學校建立了教授會[3]。
美國成立教授會的大學都有經大學董事會批準的章程,對教授會的組成人員、下設機構、職責、權利和特權做出規定。19世紀下半葉,教授會在剛建立時通常包括校內所有的教師。但隨著大學規模的擴大和教師的增加,教授會逐漸變成了一個既笨拙且效率低下的管理方式,而且在學校管理過程中也越來越難以發揮作用。在這種情況下,從20世紀上半葉開始,一些大學開始在教授會下設立分支機構,分別處理不同的問題,如康乃爾大學、斯坦福大學、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等學校的教授會都下設多個常務委員會(standing committees)。教授會的各項工作都由這些委員會來處理。
在美國不同的大學,教授會的權力的大小通常與學校的歷史和聲望呈正相關。在主要的公私立研究型大學和有聲望的文理學院,教授會的權力要比其他大學的大。
盡管教授會在美國研究型大學管理過程中發揮著重要的作用,但它并不是對學校行政部門或董事會管理職能的取代。作為大學治理結構中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教授會的主要作用在于:一是防止行政官員犯專業性的錯誤;二是它“有助于阻止一個獨立的職業學術管理者階層的發展,確保了教師在學術事務上長期的霸主地位……這在很多方面減少了教師與行政管理人員之間潛在的沖突。最為重要的是,這種教師高權威的制度廣泛地保存并保護了大學的‘歷史特征’和‘傳統價值’”[4],“堅持學者決定學術事務的原則,評議會(教授評議會)控制大學的學術事務”[5]。這些都是抗衡和消解大學行政權力膨脹的有效方式。
(二)日本近代大學教授會的歷史演進
近代日本的第一所大學——東京大學誕生于1877年。東京大學是由開成學校和東京醫學校合并而成的國立綜合大學,“1881年實施的東京大學組織體制改革設立了統一領導4個學部的校長及校部行政機構,并成立了咨詢會,咨詢會分為總會和部會兩級,總會是校長的咨詢機構,由各學部長和部分教授組成;部會設在各學部,由各學部教授組成,學部長為會長”(谷賢林,2007),開始形成統一的管理體系。咨詢會是后來的大學評議會和教授會的雛形。
1893年,井上毅出任文部大臣后,通過修改《帝國大學令》和制定相關法規,對大學管理制度進行了改革。大學設評議會,其“部分成員可以由大學教授選舉產生,各分科學院設立教授會,教授會的主要權限為審議課程、講座,審查申請學位的資格等”[6]。大學有關學問方面的諸權限漸次轉向各分科學院教授會。井上毅改革擴大了大學評議會的權限和自主性,使帝國大學的部分管理權由政府轉到大學,最大限度地完成了大學自治制度,形成了二戰前日本大學管理體制的原型。同時,井上毅明確了教授會的地位和職責,使教授會和評議會合議的管理體制初步形成,奠定了日本大學教授會自治的基礎。值得一提的是,教授們在爭取和維護教授會自治方面功不可沒。到20世紀20年代,日本大學的教授會自治已基本形成,二戰前的教授會自治缺乏相關的制度保障,主要是作為一種慣例和大學的理想被傳承下來。
二戰后,日本的民主教育體制是建立在相關法律保障的基礎之上。
(三)建國前我國教授會的歷史狀況
教授會在我國并不是新生事物。1912年頒布的《大學令》就規定:大學要設立評議會、教授會。1924年由北洋政府頒布的《國立大學條例》再次規定:大學設董事會、評議會和教授會。在實際運作方面也不乏成功的先例。蔡元培先生執掌北大時,為實行教授治校,在校、系兩級分別建立了評議會和教授會。作為全校最高的立法和權力機構,評議會成員由校長、各科學長、每五名教授中推選的一名教授代表組成。負責制定和修改學校的各項章程法令、決定學科的廢立、審核教師的學銜和學生的成績、提出經費的預決算等。評議會的決定由行政部門負責執行。教授會設立由評議會決定,成員從教授、講師中產生,教授會主任從成員中推選,各系系主任由教授會投票選舉。教授會主要負責本系的學術工作。與北大不同,根據1926年《清華學校組織大綱》的規定:清華的教授會與評議會同為學校的兩個重要權力機關。評議會的職權是:(1)規定全校教育方針;(2)決議各學系之設立、廢止及變更;(3)決議校內各機關之設立、廢止及變更;(4)制定校內各種規則;(5)委任各種常任委員會;(6)審定預算、決算;(7)授予學位;(8)議決教授、講師與行政各部主任之任免;(9)議決其他重要事件。教授會的權限是:(1)選舉評議會及教務長;(2)審定全校課程;(3)議決向評議會建議的事件;(4)議決其他教務上公共事務。按規定,評議會在議決第1、2、3、6項職權前,應征求教授會的意見;評議會的決議,被教授會2/3成員否決時,應交評議會復議。這種相互制衡的機制最大限度地保證了教師在大學管理過程中的絕對主導地位,為教授治校提供了制度保障。新中國成立后,由于管理體制的變革,教授會淡出了中國高等教育的歷史舞臺。
(一)組織行政化的傾向
目前的各樣各級教授會程度不同地存在組織行政化的傾向,教授會中學術人員參與學校重要事項的決策程度仍然不高,對決策的影響力不大。表現在以下兩個方面:一是院系主任為以行政官員的身份參加教授會,并擔任教授會主任,承擔組織者和管理者的責任。二是教授會高級職稱的人員比例不小,但不少是擔任行政職務、擁有黨政頭銜的“雙肩挑”干部。嚴格來說,這些人很大程度上隸屬于行政系統,作用近乎于行政權力。在某大學一些院系,教授委員會幾乎相當于“黨政聯席會的擴大會議”[7]。由于院級教授會多數實行代表委員會制度,規模一般在10人左右,因此無行政職務的教授或高級職稱的學術人員通過教授會參與學術管理的比例是有限的。特別在教授數量多的院系,大多數教授缺失參與決策管理渠道的現象并沒有完全得到改善。教授會的組織行政化傾向不僅偏離了學術組織民主化管理的本意,也喪失了教授集體分享學術權力的初衷,反倒出現了教授群體“學術管理失語”的現象。
(二)對教授會權力制衡的制度設計尚不完善
當前各類教授會制度方興未艾,制度建設還遠遠不夠完善,尤其缺少必要的保證教授會決策的公正性有效手段。這既不利于教授會權力有效實施,又不利于避免不合理使用學術權力的出現。具體表現在:部分院校教授會的產生未經嚴格公開的民主選舉,缺乏足夠民意基礎;教授會運行的制度化、規范化、程序化和公開化水平有待提高,程序公正性建設不足;教授會缺乏對不公正學術權力行為的監督制衡機制設計,尤其缺乏學術權益受害者維護合法權利的途徑設計;教授會運行系統信息不對稱,權力圈外和社會不能客觀有效地參與對掌權監督。
(一)創設教授會改革的良好文化背景和制度環境
從高等教育規律來看,一個新的學術制度能否存活和發揮作用,需要以科學的大學理念作為基礎。教授會制度改革的健康發展需要良好的文化環境氛圍。人們要充分認識到大學發展的內在邏輯始終是學術發展的原動力,同時也是大學發展的前提。以教授、專家、學者為代表的學術人員在管理和決策系統中應當受到足夠的重視和尊重。只有在學術管理和決策中充分發揚民主,這項制度才會產生應有的效果,實現學術的繁榮,人才培養質量的提高。同時健全和完善相關法律制度,建立保障大學教授會規范運行機制,在制度層面明確教授會的地位、權利和責任,從而保證大學教授會作為學術管理機構的合法地位、科學決策和民主管理。
(二)賦予學院自主權,院系教授會組織是重點
深化學院實體化改革,必然引起學院責、權、利結構的重構,形成推進教授會制度改革的強大動力。教授會制度改革有著廣闊的體制改革背景,是一項系統工程,要推動這項意義重大的改革,當前需要繼續深化校院兩級管理體制改革,切實加快學校管理重心下移,明晰校院兩級管理職能。轉變校級管理職能與管理方式,落實學院辦學主體地位,才談得上實質性推動教授會制度的改革發展。“學者團體仍然力求獲得屬于所有真正專業團體的自治權,它必須擁有最后的權力來決定高等教育的內容和掌握它們的方法。”[8]
教授會主要設置在基層學術組織(即院系一級),作為學院一級管理機構的核心之一,發揮著學院學術事務的決策與非學術事務的咨詢功能。作為以學科為基礎建立起來的院系,其教授會的合法性基礎是學術功能的有效釋放。由于院系管理的對象主要是學術事務,院系管理必須以學術管理為核心,行政管理要服從學術管理的需要,因此,筆者認為在院系實行教授會制度,是有效和合法的學校權力下放后基層組織管理和決策改革的模式。院系教授會組織的選擇,在一定意義上是符合從“教授治?!毕颉敖淌谥螌W”轉變的趨勢,對教授會制度進行了有益的補充。
(三)加強學術權力,“純化”學術管理機制
大學教授等學術人員主要集中在學院、系或教研室,教授會是教授行使學術權力的主要機構。只有保持大學的學術性,加強學術權力,大學的功能才能有效發揮。“在這一團體的相互關系中,所有的地位都是平等的。在這一群平等的人中,無論在學院還是在系里,原則都是‘一人一票’,沒有任何例外,即使是院長或主席。在任何情況下,更可取的辦法是通過說服做出決定,而不是靠權力或地位。”[9]由此筆者認為在院系一級教授會中,盡量保證其組織和人員的學術屬性,“純化”學術管理機制,減少和避免行政權力和政治因素等非學術性干涉的影響;同時,在校級教授會中可以適當的引進一定數量的黨政管理人員,起到加強宏觀管理和監督作用,這種分層構建教授會組織機制和組成人員有利于基層學術事務的工作開展和學校宏觀工作管理。
(四)協調學術權力與黨政關系,推進學術權力制衡機制的建設
由于受特殊國情和高校現有管理模式的影響,中國現行的大學教授會制度既不同于西方的教授會制度,也有別于中國20世紀20、30年代建立的教授會制度,具有自身特點。我國高校不能照搬國外的形式。教授會制度的建設和完善,既應借鑒吸收國際大學的通用做法,又要結合自身實際情況有所創造,靈活掌握,保證實效。除此以外,鑒于改革中出現的民主與效率矛盾,行政人員和學術人員的矛盾,還要加強對學術權力和行政權力的研究,尋找解決的辦法。“通過建立教授委員會,很好地理順了院系的管理體制與權力分配,特別是學術權力和行政權力的歸屬與劃分,建立起學院一級學術權力的實現機制。教授委員會成為建立‘黨委領導、行政負責、教授治學’新型高校管理模式的重要基礎?!盵10]
借鑒世界一流大學的有益經驗,建立多方面的制衡機制,遏制學術腐敗現象的發生。在制度制衡方面,從建全教授會制度,完善民主選舉制度,建設規范議事制度、完善考核制度和外部同行評議制度等幾方面進行,保證學術管理機構產生的民主與規范,學術權力運行的科學與合理;在權利制衡方面,賦予基層學術組織和專家自身合法學術權益,對違反相關學術規范、學術機構議事程序“暗箱操作”的不良行為有相應的檢舉權和控告權;在行政制衡方面,學校行政對學術權力機構做出的事關學校發展大局的決議具有監督權,行政權力對同級學術權力機構所做出的決定,如發現有明顯不公正的裁斷,應當具有提請學術權力機構復議甚至行使否決的權力;在道德制衡方面,要通過提高教師思想覺悟和師德建設,營造一種熱愛教學、崇尚學術、端正學風、追求卓越的良好文化氛圍,遏制學術腐敗現象發生;在技術制衡方面,就是運用信息技術手段打破信息的不對稱,以遏制學術權力失控的現象發生。
[1][2][8][9][美]約翰·S·布魯貝克.高等教育哲學[M].杭州:浙江教育出版社,2001:4.31-32.
[3][5]張德祥.高等學校的學術權力和行政權力[M].南京:南京師范大學出版社,2001:12.
[4]陳學飛.美國日本德國法國高等教育管理體制改革研究[M].北京:教育科學出版社,1995.
[6]劉愛東.大學內部管理權力制衡的歷史考察和現實選擇[J].中國行政管理,2007,(6).
[7]席巧娟.院校管理:研究與探索[M].北京:北京理工大學出版社,2007.
[10]張君輝.中國大學教授委員會制度的本質論析[J].教育研究,2007,(1).
(責任編輯沈廣斌)
G6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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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3-8418(2014)03-0062-03
劉海燕(1975—),女,江蘇蘇州人,蘇州大學科學技術與產業部助理研究員,高等教育學博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