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刊記者|孫杰賢
在我國經濟遭遇發展天花板時,卻不經意間邁進信息社會的門檻,打開了另外一扇窗。
尚品宅配,一家強調依托高科技創新性迅速發展的家具企業,通過利用云計算和大數據等信息技術來實現家具產品的快速、精準定制。由于信息技術的應用,4年間,尚品宅配產能提高6~8倍,原材料使用率從70%提高至93%,差錯率也由原來的10%下降到3%左右,交貨周期從30天縮短到10天左右,年資金周轉10次以上,并且實現零庫存。
“這就是信息作為一種柔性資源所帶來的巨大價值。我國國民經濟已經接近追趕式發展的邊界,如何突破天花板,如何實現我國經濟增長從速到質的轉變,這就要求我們必須轉變發展方式,尋找新的增長動力。” 阿里集團副總裁兼阿里研究中心主任梁春曉說。


進入2000年,在加入世界貿易組織、對外開放進一步擴大的背景下,中國經濟進入新的快速增長周期。2003~2007年經濟增長速度平均11.02%,僅次于1992~1996年的12.44%,是第二個連續5年經濟增長速度保持10%以上的繁榮階段。但2009年4季度起,GDP增速開始回落從2007年2季度15%的歷史高點到2013年7.7%的歷史新低,已整體回落了6年,步入近年最長的回落周期之一。
這一輪經濟增長放緩,究竟是短期現象,還是周期趨勢呢?梁春曉指出:“中國通過改革紅利,在全球化進程中低成本利用原有資源稟賦,釋放出巨大的經濟能量。但隨著全球經濟格局劇烈震蕩,上述除了新技術革命、制度變革所帶來要素升級和結構優化外,其它驅動力均遭遇前所未有的困難。由此可以推斷,我國經濟舊增長方式的非穩定性和非可持續性開始顯現。”
的確,在后金融危機時代,以美國為代表的發達國家通過擴大儲蓄、內需,鼓勵基于第三次產業革命的再工業化,啟動經濟復蘇,這對依附其市場發展的新興經濟體造成出口壓力,降低增長動力,我國首當其沖。受人民幣匯率波動、勞動力成本以及貿易保護主義的影響,我國2013年外貿低速增長,部分地區出現下滑。而國內居民消費也面臨約束,主要表現在居民收入差距大,加上有利于企業盈利、對家庭收入進行隱形征稅的要素和資源價格政策,造成工資在國民收入比重下降。
還有,我國勞動年齡人口持續增長和人口撫養比持續下降的有利人口結構曾為中國經濟增長提供了人口紅利。但是,從2011年起我國15-59 歲勞動年齡人口出現負增長,相應地人口撫養比開始上升,意味著人口紅利開始消失,推動經濟高速增長的因素相應減弱。同時,資源從農業向工業轉移帶來的經濟增長潛力已大部分實現,而能源密集型與原材料密集型的生產對自然資源供給壓力日益增加。高能源和自然資源消耗的增長模式不僅造成環境赤字擴大,也使得中國經濟面臨全球大宗商品價格大幅波動的沖擊。如果不能加以糾正調整,都將嚴重制約經濟的增長。
之前,我國政府的角色相對明了:提供能源、交通等基礎設施以補充民營部門投資的不足,為發展本國比較優勢的產業實施相對應的產業政策。但隨著我國步入中等收入國家、接近發達國家時,政府直接介入經濟活動事實上可能阻礙而不是促進增長。比如,金融風險加劇、產業結構扭曲以及產能嚴重過剩,這些都跟政府直接介入經濟活動不無關系。
“經濟轉型勢在必行,但往哪轉?怎么轉?現實可行的一條路是‘從生產要素投入驅動轉變為提高生產率推動增長’。在這種背景下,信息的價值和戰略地位就凸顯出來。信息經濟或者說IT經濟將成為我國增長與轉型的核心動力。” 梁春曉說。
低成本的交通和交流體系是經濟增長的先決條件。區別與工業經濟,經過近半個世紀的發展,互聯網、云計算成為新的信息基礎設施,大數據發育為新型生產要素,大規模、社會化的全新分工形態的出現,商業從機械化系統向生態化系統演化,生產效率實現全面提升——以互聯網為代表的信息技術革命,創造了巨大的生產力和財富。本文一開始提到的尚品宅配只是信息價值的一個縮影。信息能夠拉動消費、塑造高附加值的產業結構、帶動就業規模和質量、促進新型城鎮化的形成、解決大城市發展所面臨的瓶頸,等等,可以說是無所不能。
在信息經濟時代,數據成為最重要的生產要素之一。信息作為一種無形的、富于其它要素之中的非獨立要素,通過優化勞動力、資本等要素的結構和配置、施加對生產力的影響。梁春曉認為,人類在信息技術上的不斷突破其本質都是在松綁信息(數據)的這種依附,最大程度釋放信息(數據)的流動和使用,并最終提升經濟社會運行的效率。
由于數據具有天然的共享性和邊際生產力遞增的特性,數據要素的投入和信息技術的應用,使得物質要素不斷被節約,帶來更多并且更高效的生產資料。比如通過數據、信息和知識的流動,加速了勞動力、資金、機器等原有要素的流動、共享。而通過工具創新和要素融合,擴張了要素實際投入和生產效率價值的增加。因此數據的價值擴張突破了能量經濟中1+1=2的線性現象,取而代之的是非線性增長模式。未來,數據逐漸代替原有稀缺資源,隨著資源的配置轉向信息而遠離稀缺資源,成為社會經濟活動的核心要素。
用梁春曉的話說,我們是幸運的。在我國經濟遭遇天花板時,卻不經意間邁進信息社會的門檻,打開了另一扇窗戶。
但是歷來技術變遷與制度創新之間存在著清晰的雙向關系:制度會影響技術變遷的進程,技術創新的能力受到制度約束。由于技術變遷可能會對社會既有利益集團穩定造成破壞性的影響,同時制度演進過程本身是路徑依賴的,過時的制度并不先天適應新的技術條件。所以,不合適宜的社會制度往往阻礙技術與經濟的發展。所以,只有促進制度改革,才能為穩增長和調結構提供根本性動力,真正培養新增長點,迎來可持續的健康增長。如果受到信息技術擴散的制度性障礙,技術創新極則很難在社會中擴散,從而技術變遷與增長轉型均停滯不前。
那么以政府為代表的非市場制度創新該如何與技術創新和新經濟模式相互配合,保持新技術與新增長的活力呢?梁春曉的建議是:一,改變政府主導產業政策和投資政策的方式,建立以企業、市場為經濟主導的制度環境,促進新要素的流動;二,以復雜化、市場化、法制化和數據化為特征,建立信息時代的經濟規則,以及與之適應的行政管理規則;三,借鑒互聯網業面對海量主體的成功治理經驗,轉變治理思路,培育生態化、平臺化、分布式、自組織的治理機制。
信息技術正牽引我國經濟走向一個嶄新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