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方齡皖 編輯/任 紅
那次驚艷的發掘未能消解三峽懸棺之謎
文/方齡皖 編輯/任 紅

峭壁上的巴人懸棺,重慶巫山小三峽沿線、 攝影/楊維康/FOTOE

懸棺。 攝影/黎明
梅云來從事文物工作二三十年,發掘兵書寶劍峽,是他經歷的“最大的事”。當時,他是秭歸縣文物管理部門負責人,發掘工作就是由他組織的。回憶那次令世界驚艷的發掘,這位老人感慨萬千。
一
洞穴沒有被盜墓者光顧。根據考古常識,一般懸棺里大多沒有太多的文物,加上這里環境險絕,所以歷代的盜墓者因此沒有冒險對這個巖棺下手。但棺木疊加存放的現象令梅云來很意外,在之前的工作經歷中沒見過棺木疊放的情形。一個地方風水好,之前人葬在這里,百年或者幾百年后原先墳包不知所蹤,又有后來的死者葬在這里,客觀上造成棺木疊加,“像兵書峽這樣的沒見過。”
2003年5月,三峽首次下閘蓄水135米。神秘的峽江就要沒入水下,這里吸引著全球媒體的目光。5月31日,長江回水達到110米高程。
“喲,水快到洞口了。”市客管處主任杜俊當時是秭歸港航部門的負責人,蓄水期間負責秭歸江段的水上安全巡邏。當天,他站在巡邏艇的甲板上,行至兵書寶劍峽,峭壁上存放“兵書”的巖穴,“只在頭頂上一點”。
神乎其神的“兵書”原來是三口棺木疊放在一起,風化得能看見層層木理。他趕緊給文物部門負責人梅云來打電話。
“請示了省文物局,他們派不出人手,要我們自行搶救性發掘。”梅云來和同事當天下午就趕到了現場,他借助繩索、梯子等工具上去了。梅云來可能是這個沉寂二千多年洞穴迎來的第一位客人。“很激動”。他快速打量著這個不足5平方米的洞穴,看見一個頭蓋骨滾落在洞的最深處,還有古代的兵器。他沖著下面喊:“有東西,有東西。”
洞穴沒有被盜墓者光顧。根據考古常識,一般懸棺里大多沒有太多的文物,加上這里環境險絕,所以歷代的盜墓者因此沒有冒險對這個巖棺下手。但棺木疊加存放的現象令梅云來很意外,在之前的工作經歷中沒見過棺木疊放的情形。一個地方風水好,之前人葬在這里,百年或者幾百年后原先墳包不知所蹤,又有后來的死者葬在這里,客觀上造成棺木疊加,“像兵書峽這樣的沒見過”。
正式發掘開始后,工作人員把棺木用滑梯從洞穴移到船上。開啟內棺前,梅云來緊捧一把香,在懸棺前叩了三個頭,放了鞭,燒了紙錢。揭開“三峽第一懸棺”謎底的消息,讓記者云集狹窄江面,“發掘現場幾乎被媒體記者包圍。”他們決定把懸棺運回縣城后,再進行清理發掘。
2003年6月3日,長江回水淹至“藏書洞”,“寶劍”永沉江底。
二
每具棺木都由一根整木掏空而成,仔細辨認,甚至能看出當初木工掏挖的鑿痕。不敢想象,這得需要多粗的大樹。文物部門曾請林業專家鑒定過,這是黃金木。當地喪葬習俗,制作棺木的材料有“千楸萬榔八百杉,趕不上黃金木一個椏”之說。

峭壁上的巴人懸棺,重慶巫山小三峽沿線。 攝影/楊維康/FOTOE
2012年11月26日傍晚,秭歸縣城,鳳凰山彭家老屋,一位工作人員打開了久未開啟的屋門。三峽蓄水后,以屈原祠、江瀆廟為代表的24處峽江地面文物集中搬遷于此,復建文物數量和集中程度居庫區之首,彭家老屋是從青灘搬來的。
這個國家級文物保護區內冷冷清清,梅云來坦承,這些建筑失去民居的功能后,“都像丟了魂似的”沉默著。
穿過彭家老屋的天井,工作人員打開了偏屋的門,一推門,落了一身的灰。
“兵書”放在木架上,被蛇皮布包著。輕輕掀開一角,頭皮一麻,“里面有人的骨骸。”根據后來的發掘報告,3號棺內主人系男性,2號棺內主人盆骨已失,性別不詳。1號棺只有一頭骨。考古人員根據隨葬猜測,他們當初的地位十分尊榮。
每具棺木都由一根整木掏空而成,仔細辨認,甚至能看出當初木工掏挖的鑿痕。不敢想象,這得需要多粗的大樹。文物部門曾請林業專家鑒定過,這是黃金木。當地喪葬習俗,制作棺木的材料有“千楸萬榔八百杉,趕不上黃金木一個椏”之說。
在一具棺木里,還能看到裹尸的竹席,紋理細密,棺木外漆彩繪紋仍清晰可見。梅云來介紹,懸棺由三組疊壓,每組分內外兩棺,每組棺材疊放之間放置有墊板。外棺長2.49米,內棺長1.99米、內棺寬0.49米,“似乎都與9有關。”
更令人驚艷的是古墓中出土的文物。根據發掘報告,懸棺是戰國時期放置懸崖上的,棺內發掘了很多巴人武器,矛、戈、劍等。還有玉玨、花布衣帶、布塊、箭菔、箭弓等數十件珍貴文物。
最為珍貴的要數三號棺內的巴人竹箭和箭弓,箭桿頭尾均有油漆涂制,上纏有絲線,箭弓還有漆彩繪紋,“這些都是中國考古史所罕見的,填補了巴人所用兵器的空白。”很遺憾,我們沒能親睹這些文物的風采,“秭歸沒有存放的條件,都封存在市博物館的庫房里。”
在最上層一號棺木里,梅云來還意外發現了兩個彈孔,隨后又在棺木里找到了彈頭,“這可能是當初的外國人干的。”
三
古代巴人是如何將沉重的棺木放置于懸崖峭壁上的洞穴中的,一直令人費解。學界經過考古、論證,普遍認為主要有兩種方法。一是棧道法,即在懸崖上鑿孔打樁擱置棺木或人工鑿穴置放棺木。二是懸索下柩法。“就是葬墓者從山頂或崖壁凹處將固定好的繩索拴在腰間,與用繩索捆梆好的棺木同時下降到崖壁洞穴的高度,然后踩腳窩左右移動,慢慢地將沉重的棺木移至洞口,置放到洞內。”

衣物,1988年北京自然博物館“懸棺之謎”展覽。 攝影/王瓊/FOTOE
神奇的懸棺現象,一直是名勝古跡之謎,它們多為春秋戰國時期的遺跡,目前在我國南方13個省區均有發現,宜昌也在多處發現。
梅云來提供的資料稱,古人就選擇高不可攀的懸崖絕壁作為葬身之處,以示“趨吉”和“盡孝”之意。
古代巴人是如何將沉重的棺木放置于懸崖峭壁上的洞穴中的,一直令人費解。學界經過考古、論證,普遍認為主要有兩種方法。一是棧道法,即在懸崖上鑿孔打樁擱置棺木或人工鑿穴置放棺木。二是懸索下柩法。“就是葬墓者從山頂或崖壁凹處將固定好的繩索拴在腰間,與用繩索捆梆好的棺木同時下降到崖壁洞穴的高度,然后踩腳窩左右移動,慢慢地將沉重的棺木移至洞口,置放到洞內。”
兵書寶劍峽懸棺葬的葬法有可能為后者。梅云來說,他在洞穴下方左側懸崖上發現有一排人工所鑿的橫向腳窩,“我就是踩著那個腳窩上去的。”
此外,外棺和墊板的前方和中部,發現各有兩個繩眼。梅云來推測,當時每組棺材葬墓者是分兩次放進洞的,先將外棺吊入洞穴,然后將內棺捆綁在墊板上,再吊入洞穴。“在洞穴內將內棺套入外棺。”
盡管三峽懸棺還有各種謎團待解,但考古專家們篤信,三峽懸棺里的尸骸應是古代的巴人。2005年11月,復旦大學生命科學院閆鵬榮等3名學生通過對DNA的解密,論證三峽懸棺人是古百越人。
這一結論出來后,有媒體找梅云來談看法,梅云來“沒評論”。“出土的文物在那兒,多說沒啥用。”這些出土文物都具有濃厚的巴國特色,他堅信,三峽懸棺,至少秭歸區域內懸棺主人系巴人無疑。
當時,媒體還向原宜昌市博物館館長高應勤求證。
“三峽地區年代最早的懸棺,也是距今2300余年的戰國晚期的。”高應勤說,古百越人分支散居在粵、桂以及閩、贛、浙等地,至少目前還沒有史料顯示,3000多年前古百越人曾在三峽區域活動,“而巴人居住在三峽流域,已是學術界公認的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