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難，一千劫

敖威

2005年8月21日，英超第二輪，切爾西主場對陣阿森納。那是溫格在阿森納的第500場比賽，也是新舊時代交替的一個特殊時刻：之前的賽季，初來乍到的穆里尼奧帶領切爾西席卷英超，顛覆了過去曼聯和阿森納的紅色統治；而作為舊勢力的阿森納似乎仍有底氣收復河山，至少他們在那年5月捧起了足總杯?？墒?，這場比賽，阿森納以0比1負于切爾西。事實上，在半個月之前的社區盾上，阿森納已輸給過同一個對手。后來，就像溫格從來沒贏過穆里尼奧一樣，阿森納也再沒能回到曾經的勝利者姿態，“無冠”的歷史已經拉開。

又500場比賽過去了，時間來到了2014年3月22日，溫格的第1000場紀念。這一次，又是斯坦福橋，又是切爾西，又是穆里尼奧，溫格的球隊又經歷了一次失敗——唯一不同的是，這一次是慘敗。1000場，一個原本具備傳奇意味的里程碑，卻成了讓溫格無比尷尬的注腳。阿森納的窘境又一次被放大，溫格仍然責無旁貸，但是，9年都沒能找到的答案，他這一次找得到嗎？

“和博爾特賽跑”

9年時間發生了很多，也改變了很多。溫格承認，足球的風景已經不一樣了。

今天，金錢已成為決定成敗的重要砝碼，它可以把一支平庸的球隊迅速捧至冠軍寶座：切爾西，曼城——在金錢的力量下，阿森納的對手在不斷崛起。“我迎接這個挑戰，我知道這是困難的，因為我們必須去跟那些每年虧損1.5億英鎊的俱樂部較量，而我們還要賺3000萬。除此之外，人們還告訴我，‘你仍然必須要擊敗他們。這就好比要求你去跟博爾特賽跑，還要贏?！睘榱酥Ц肚蹰L球場的建設款，阿森納可投入的財力受到很大限制，而在轉會市場上的吝嗇也成為溫格近些年的一大罪狀，不僅如此，他還不斷地把當家球員賣掉。

現在的阿森納已經不是以前的阿森納了。連穆里尼奧都為當年的阿森納感到惋惜：“我在2004年來到英格蘭的時候，我遇見到的那支球隊（阿森納）擁有一切值得欣賞的東西，一切。一支極了不起的球隊。只有一個亨利，一個維埃拉、博格坎普，坎貝爾、皮雷，只有一支球隊能把他們集合在一起。你必須去嘗試建立第二支，但他們就是唯一的那一支?！睂τ诎⑸{，那是一個光輝而已然遙遠的年代。

執教阿森納18年，輝煌了9年，落寞了9年?；乜丛诎⑸{的這“兩段時間”，溫格顯得很坦然：“我相信，當有一天我回顧頭幾年的時候，我會為我所做到的事情感到非常自豪。第二段時期是更艱難的時期，一段沒有獎杯的時期……但是我們也需要有比前幾年更多的專注和意志力。” 在“第二段時期”，溫格也放低了標準，2011-12賽季，他甚至說“拿到前四就像贏得獎杯一樣”。

是的，當競爭對手經歷著風起云涌的時候，阿森納只能年復一年用“無冠”和“前四”來對付著一個個平庸的賽季。不過，阿森納每年都能取得聯賽前四的名次，溫格把這看作是一個值得驕傲的成績，因為他知道，這對俱樂部的發展至關重要。溫格是當初積極推動新球場建設計劃的人，在那之后，俱樂部不可避免地進入了經濟拮據的時期，溫格認為盡可能幫助俱樂部度過難關也是他的責任?！拔覐囊婚_始就知道，俱樂部的財政活力是與我們進入冠軍聯賽聯系在一起的。所以，你可以想像每個賽季的后三個月我流了多少汗水。從獎杯的角度，這或許不是最高產的階段，但當我回憶起來的時候，這會是我最感光榮的階段。”

穆里尼奧嘲笑溫格是“失敗專家”，這樣的批評未免傲慢和盲目。需要承認的是，以穆里尼奧風格和方式，他永遠不可能選擇在溫格所處的那樣緊縮的經濟條件下工作。阿森納是英超最后一個保持耐心的俱樂部，當然，溫格也為此承擔了最多的非議。

沒錢不是全部理由

不管是對還是錯，溫格一直在堅守著他的管理方式。但如果把球場上的一無所獲全部歸咎于俱樂部的經濟狀況，恐怕也很難服眾。論起財政壓力，負債累累的曼聯不會比阿森納輕松，但在溫格無冠的這9年，弗格森的球隊拿下了5個聯賽冠軍和一座歐洲冠軍杯。

就像弗格森一直支持格雷澤家族一樣，一直以來，溫格也很少談及俱樂部有限的財力，他更愿意抱怨在市場上找不到物有所值的球員，他給人們營造出來的印象似乎是：“我們錢夠花，但是我們不花?！卑⑸{的主場票價位居全英超之首，事實上，最近兩年隨著新球場的收益增加和不斷賣出優秀球員，阿森納的經濟狀況也已經沒有當初那么緊張了。2012年10月，阿森納俱樂部股東在年會上提出質疑，為什么俱樂部高達1.53億的現金流沒有用到球隊建設上，阿森納球迷組織估算，通過賣出球員和房地產開發，俱樂部有7000萬英鎊可以投入給球隊。而另一方面，俱樂部首席執行官加茲迪斯一年的收入高達215萬英鎊，他的商業開發成績遠遠落后于英超各大俱樂部，工資卻猛漲了36%。

在球迷對俱樂部高層的質疑和不滿逐漸升溫的時候，大體上仍對溫格保持了以往的尊重。但是，溫格也很少積極應對，一般要到態勢危及的時候才會去補救：2011年8月以創紀錄的2比8輸給曼聯之后，溫格迅速在轉會窗關閉前引進了阿爾特塔、默特薩克等多名球員；去年夏天，首輪1比3負于阿斯頓維拉之后，接連錯過伊瓜因和蘇亞雷斯的溫格終于拿出創紀錄的4200萬英鎊轉會費引進了厄齊爾。要知道，在這之前，阿森納的最高身價引援不過是1500萬英鎊的阿爾沙文，這放到一家豪門俱樂部實在是不可想象的。

盡管引進厄齊爾有些“被迫”的意味，但溫格也打氣道：“我認為我們現在能夠簽進大牌球員，與其他俱樂部較量一下了。”似乎阿森納已經進入一個新時期。外部環境也的確對阿森納有利，上賽季的四強中有三家換了主教練，處在不同程度的過渡期，這是溫格發起沖擊的大好時機。賽季初段的確很順利，但隨著賽季的深入，阿森納發現他們仍無法與強隊抗衡，再加上厄齊爾陷入低迷，這個原本大有希望賽季實際上與以往并無二致。當然，阿森納現在至少還有奪冠機會：本賽季阿森納在足總杯中表現良好，接連淘汰了托特納姆、利物浦和埃弗頓，目前四強的其他三家中，有兩支英冠球隊和英超中游的赫爾城，阿森納有希望終結無冠歷史。但2011年的故事歷歷在目，阿森納仍不可掉以輕心。

求變求突破

英格蘭的紅色傳統豪門都有各自鮮明的氣質和遺產，這大都是由他們的傳奇主教練塑造的：在曼聯，有從巴斯比傳承至弗格森的攻勢足球和青訓傳統；在利物浦，“香克利精神”永遠把普通球迷放在首位；而在阿森納，溫格和查普曼一樣，都被看作是具備超前眼光和大膽革新意識的主教練。自1996年來到英格蘭之后，“教授”為英格蘭俱樂部的管理方式帶來了一場革新，他給球隊引入了科學的飲食和營養結構，使用心理測試來評定球員狀況，他還引領了大批外援涌入英超的潮流。溫格曾以他的慧眼而著稱，維埃拉、亨利、阿內爾卡、法布雷加斯，經溫格培養而聞名世界的球星不計其數，然而長久以來從國外引進年輕和不知名球員的傳統，或許也成了他至今仍不愿大筆花錢引援的淵源。以至于，在失敗的背景下，一名曾經走在時代前列的教練，卻越發像一個保守、固執的老人。

溫格的眼光似乎越來越拙了，球探網絡在萎縮，成材率也越來越低，前幾年對年輕球員的過度信任更是超出了他們的能力所及。近幾年溫格對球隊的補給也主要放在成名球星上，比如阿爾特塔、波多爾斯基、卡索拉，還有最近的厄齊爾。溫格其實已經在改變，盡管有些艱難和不情愿。下賽季與彪馬的球衣贊助合同已經到位，阿森納會得到更多的資金支持?；蛟S厄齊爾的首個賽季并不成功，但這筆引援畢竟給了球隊和球迷很大的振奮。溫格已經意識到環境已經發生變化，那么在條件允許的情況下，他不應該拒絕這個潮流。如果真如溫格所說，“從每一場比賽中都能學到東西，你從失敗的比賽中學到的更多”，那么完敗給切爾西已經給他上了印象足夠深刻的一課。

溫格還能帶領阿森納走多遠？去年9月，阿森納大股東克倫克說，溫格仍是帶領阿森納繼續前進的正確人選，加茲迪斯也在今年初表示，溫格會在本賽季結束前與俱樂部簽署新合同。至于未來，我們不知道溫格是否會繼續帶領阿森納走完又一個500場。每年都能進入歐冠正賽固然是一個難得的成就，但是成功只能由獎杯來定義。

如果說溫格在過去9年時間里一直在為俱樂部發展而苦心經營的話，那么他現在也有必要實現一下臥薪嘗膽的成果了，否則任何犧牲都是沒有意義的。第三個時期，是時候開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