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我會勸朋友別去中國踢球！”

熱羅姆·普雷沃斯特

從巴黎開往波爾多的列車，在一座名叫大連的城市做了一次命運停留。8個月，神奇的中國冒險，紀堯姆·瓦羅腦海中的深刻記憶。雖然在中超的表現不盡如人意，但法國前鋒對中國并沒有什么不好印象。非常主動地，他和我們聊起了紫禁城，以及那里的奇怪食物……

“留學生”的中國印象

FF 看您成天樂呵呵的，這種快樂來源于哪兒？

GH 19歲那年，我離開了留尼汪（法國海外省），生活開始出現巨大變化。離開親友是很艱難的，所以，我很早就對未來可能遇到的困難和痛苦有了心理準備。我會盡可能地享受不同的經歷，體驗美好時刻。足球生涯很短，很多人意識不到這項職業的快樂。

FF 在中國的經歷除外？

GH 不，我在那里沒留下遺憾。

FF 真的嗎？

GH 我愛中國，如果有機會，我會再去。我游覽過中國的故宮和長城，站在它們面前，你會感慨這些是否真是人力可及。當人們給我講起長城的故事時，真是太美妙了。還有上海，這些地方對我都是絕妙的體驗。身處其中，可能感覺沒那么明顯，但現在回想起來，真的了不起！

FF 適應過程是否很艱難？

GH 在那邊，我沒有時間抱怨。我很喜歡這次冒險經歷，在一個完全陌生的環境，沒有人認識你，重新創建自己的生活，這真是太有趣了。我喜歡寫歌，能在寫歌時注入更多激情。這次旅行打開了我的視野，讓我在思想和很多方面有了新的收獲。我會重新定義幸福，試著為未來著想，看待生活的方式也不同了。

FF 您說話真像個詩人……

GH 有點兒……（笑）

FF 狗肉是什么味道？

GH 那里的飲食確實很不同。要想品嘗他們吃的東西，不要問，直接吃就行了，但像烤蝎子這樣的東西還是有點難下口……中國人都渴望長壽，所以他們肯定比其他人聰明。這是一種文化，當你和他們生活在一起，思想自然而然就會得到開闊。

FF 您是一個人去中國的？

GH 決定去中國時，我給表哥呂多維奇打了電話，他很高興跟我一起過去。他也很喜歡中國，每周會有兩次大清早出門去學中文。書寫和閱讀上，中文真是一種很難學的語言，但說起來還OK，感覺有點像英語。

FF 您沒在陌生城市里迷路？

GH 我們有一個司機，不過他不說英語，只說中文，好在有表哥。手機上有些應用程序也可以幫忙，一切都很有趣。

FF 您所在的城市大連呢？

GH 非常不錯，那是中國最干凈的城市之一，污染指數很合理。不過海水就不同了，你不能將腳伸進去。

FF 您在中國踢球時，游覽過很多地方嗎？

GH 很遺憾，沒有。跟隨大連隊東奔西走是很辛苦的：每個客場比賽，我們都要提前兩天到達，賽后翌日再離開，也就是說，前后要花4天。我肯定會再去的，因為我在中國還有朋友。

FF 朋友？是誰？

GH 一個法國人，娶了一個中國女孩，開了一家名叫“波爾多咖啡”的餐廳。我們經常帶著樂器去他家玩，每次都特別開心。

FF 實際上，您就像去國外交流學習了一年的大學生……

GH 完全正確，就是這樣。當然，還有人支付我工資。我沒有什么好抱怨的，雖然從競技層面來說，情況不是太好……現在人們說到我時依然會聊起中國，而且我也知道，中國人還在談論我。

苦旅孤獨

FF 在中超那樣一個水平正在漸漸提升的聯賽，您做了些什么？

GH 去中國之前，我對自己說：“那里是中國聯賽，我要進20個球，成為電視明星。”是的，我為自己設定了一些小計劃。從溝通層面來說，我在中國過得很愉快，如果中國人愛你，就會愛得很狂熱。他們支付工資是讓我踢球，我也總是拼盡全力，希望盡可能地做到最好。但是有人在我前進的道路上鋪設了障礙，沒有給我更好發揮的位置。當你在那邊過得不如意時，就沒必要堅持了。

FF 不如意？為什么？

GH 作為一個外國人，我可能會讓某些人感到不舒服。此外，我也沒辦法取悅所有人。再加上語言有障礙，一切都會變得非常困難……我一整年都在忍受批評，面對這樣的精神消耗，很難堅持下去。

FF 心理上很痛苦？

GH 沒錯。雖然合同很誘人，比賽狀態不錯，我也適應了那里的生活，但俱樂部高層發生了變化……我一直和體能教練保持著聯系，他對我說，事情出現了變化，尤其是領導層。真的很遺憾。

FF 給您帶來麻煩的人，是大連俱樂部老板？

GH 太復雜了，我不想談這個。這就是生活。

FF 感覺您隱藏了某些東西？

GH 是的。我做了所有應該在球場上做的事情，問心無愧。有一天，人們對我說，要結束了，我只能回答：“OK，再見。”

FF 看得出，您有些沮喪……

GH 沒錯，甚至可以說那是一次失敗。進入俱樂部時，我想留下良好印象；但當我離開時，那些給我設障的人對我說，‘請保持職業精神。不過沒關系，這就是冒險。

FF 您從未崩潰？

GH 總有一個階段會讓你想拋開一切，然后離開。最終，我堅持了下來，并強迫自己去創造感覺舒適的氛圍。沒錯，銀行賬戶在笑，而不是我。錢，我必須要掙，我拿到了8個月內該拿的，然后就回來了。

FF 俱樂部支付工資及時嗎？

GH （笑）他們會說，還沒準備好，還需要一點時間。我知道，中超有3家俱樂部非常規范，成立時間更久，有很多經驗。出于這個原因，我不想過多批評誰。我面對的是此前從未經歷過的生活模式，并嘗試著與之統一，差點就成功了……

FF 困難時，有沒有中國隊友幫你一把？

GH 中國人喜歡聽從“上面的人”所說的。如果你處境不好，沒人會來對你說：“等等，我會幫你。”這不是他們成長過程中的習慣，但他們并不壞，很多家伙我都很喜歡。

FF 能說點中文嗎？

GH 我想學，但在某個時候感覺很煩，就再沒有學了。有時候我感覺一切都是黑暗的，會將所有人歸為一類，沒有再努力的欲望……

做自己

FF 中超水平是不是很低？

GH 他們有很大的進步潛力，很多球員技術上非常出色。我一直是團隊球員，需要強大集體來發揮自己的作用，一個人戰斗太困難了。

FF 我記得，您當初是受到了英雄般的歡迎吧？

GH 不，我不想展示出這樣的形象，我沒有要求得到額外條件，但球隊中的本土明星是為了這個。我只希望回報支付我工資的老板，我來這兒就是為了掙錢，這無可否認，但還要做好自己的工作。

FF 在中國踢球很可怕？

GH 起初我希望在歐洲和中國之間架設一座橋梁，堅信很多人會在接下來給我打電話，要求去中國，然后我做個引薦。可惜結果恰好相反，現在，我會勸說他們不要去。

FF 還有德羅巴和阿內爾卡，他們也很快離開了中國……

GH 他們都是巨星，他們的離開對這個國家的足球可不是正面廣告。我希望中國人記住這些失敗教訓，對于我們，對于他們，這都是失敗。“中國式方法”可能在某一階段行得通，但現在中國足球想要對全世界開放，就要做得徹底，而不是只做一半。如果自己不勤奮工作，引進最好外援也不可能提升本國足球水平。

FF 您是純為錢轉會，對吧？

GH 是的，誰都不蠢。我不會說自己去中國是為了讓職業生涯迎來轉機，在這樣的時候，一定要保持嚴肅。以前，有些人用這種方式掙錢，我把他們當瘋子，還說自己永遠都不會這么干。但當我面對這樣的邀約時，我會對自己說：“有了這些錢，我能干什么？”我希望在留尼汪蓋一棟大房子，把家人都接過來，我還想開一間音樂工作室，再開一家美發廳，這都需要錢。

FF 您現在已經被貼上了“雇傭兵”的標簽……

GH （打斷提問）別這么說，這會讓我的家人感到痛苦。我沒有讀到過關于這方面的文章，但我很清楚發生了什么。我告訴過他們，什么都不要看，什么都不要聽，但是沒用，他們依然承受著這些壓力。得知要去中國時，我將家人聚在一起，然后對他們說：“聽著，你們會感到意外，但我真的要去中國了。”這是我的生活，做自己想做的。

FF 離開巴黎、加盟大連阿爾濱，就必須面對這些，不是嗎？

GH 我不在意，這是球員與媒體的游戲。我接受報紙上寫的東西，但我不明白為什么有人在意《隊報》上的評分。我經常對隊友說：“你們真的以為伊布拉希莫維奇或蒂亞戈·席爾瓦每周會找報紙來看自己得了幾分嗎？你們是職業球員，應該很清楚自己踢得好不好！”

FF 是否認為這次選擇毀了您的職業生涯？

GH 當初我的合同是三年，合同結束時，我將32歲，到那時我的職業生涯也肯定結束了。但我沒有履行完合同，現在回來了，要重新開始。一年時間里，我失去了很多，但能很快找回來。我希望展示給人們一個堅強而成熟的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