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杰


辛亥革命以后,新疆亂象叢生,軍閥、黨派、民族以及國外勢力之間矛盾紛繁蕪雜,歷任主政者無不是在刀鋒上游走。治疆十余年的“新疆王”盛世才向來以陰險毒辣、殘酷善變著稱,但他卻縱橫捭闔,紅白通吃,成為少有的善終者,堪稱亂世梟雄。
奪權
盛世才1892年出生于遼寧開原,早年在奉系軍中深得張作霖、郭松齡賞識。后赴日本陸軍大學學習,1927年回國,在國民革命軍任職。雄心勃勃的他難以忍受隨人俯仰、按部就班升遷,決心另謀出路。
恰逢1930年夏,新疆省主席金樹仁派其秘書長到滬、寧等地延攬軍事人才,盛世才抓住機遇,舉家入疆。臨行前,他對密友趙鐵鳴說:“此行乃破釜沉舟之舉,有進無退,吾必遠到邊區創造一局面,將來或做一東亞紅軍總司令亦未可知。不然,我就找一老朽長官,假意殷勤,待其死后繼承其權位?;蛏钊朐摰孛晒挪柯?,偽裝蒙古血統,求拜蒙古王納為義子,俟蒙古王死后,即以義子地位代統其眾,天下事大有可為?!蹦杲换蟮氖⑹啦拍繕耸置鞔_,誓要成為一方霸主。
1933年4月12日,迪化(今烏魯木齊)發生推翻金樹仁的政變,盛世才憑借軍事實力被推舉為新疆臨時督辦。他因時乘便,坐享政變成果,但地位并不穩固,占據北疆的馬仲英和占據伊犁的張培元,隨時都有可能取而代之。于是,毗鄰的蘇聯成為盛世才極力拉攏和倚靠的對象。
1933年9月,馬仲英、張培元先后起兵,迪化兩面受敵,處境危急。蘇聯紅軍換上中國軍服,以“阿爾泰歸化軍”的名義進入新疆,幫助盛世才剿滅了馬、張兩股勢力。至此,他完全控制了新疆局面,成為名符其實的“新疆王”。
馬列主義政治家
為了維護統治,盛世才牢牢抱住蘇聯的大腿,而蘇聯也十分需要這個親蘇政權,雙方緊密合作。蘇聯為新疆提供軍火裝備、錢款、人才等方面的大量援助,盛世才則允許蘇聯在新疆開礦和采油、筑路,甚至默許蘇聯紅軍一團(即紅八團)進駐哈密。
盛世才制定了一整套親蘇政綱,一時間,新疆各地紅旗飄揚,到處懸掛著斯大林和盛世才的巨幅畫像。通過蘇聯的關系,中共也與盛世才建立了統一戰線,延安派遣大批共產黨人到新疆工作、學習,新疆成為蘇聯與延安聯系的交通要道。1938年8月,盛世才經斯大林當面批準加入蘇聯共產黨,此時的他儼然已是一位馬列主義政治家。
而對新疆內部,盛世才也以蘇聯為模板進行改革,其核心是“六大政策”:反帝、親蘇、民平(民族平等)、清廉、和平、建設。該政策的施行,順應了民心,也促進了新疆各項事業的發展,對穩固其統治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
民族問題向來是治理新疆的關鍵,盛世才對此極為重視。他大力宣言民族平等觀念,“為使各民族均有參政機會,特實施副主任官制。譬如某廳正廳長是漢人,副廳長即是他族人,正廳長是他族人,副廳長即是漢人。至于教育方面,亦甚平等。以前全省學生共有一千余人,現學校即有一千余所(按指 1939年調查),各校所授課程不受絲毫限制,任其自由發展其文化……教育發達,實一日千里”。
投蔣
盛世才并不是真誠信仰馬列主義,其政策具有實用主義傾向,歸根結底也是為了保持新疆作為自己獨立王國的局面。隨著統治地位的鞏固,盛世才對感到有威脅的力量,開始加以清除。他多次炮制“陰謀暴動案”,并用托派或者帝國主義走狗的帽子捕押和殘殺數萬人,其中涉及許多少數民族上層人士和宗教人士。而這最終也被國外勢力利用。
1941年6月,國際局勢突變,納粹德國向蘇聯大舉進攻,并且很快兵臨莫斯科城下。盛世才見勢不妙,決定改弦易轍。而蔣介石也看準蘇聯無暇東顧,決心收拾被“赤化”的新疆。蔣介石一番軟硬兼施,盛世才正好順階而下。為表誠意,盛世才趕走了蘇聯專家、顧問以及駐扎在新疆的蘇聯軍隊,并且逮捕中共在新疆的160多人,后又將陳潭秋、毛澤民等中共重要人物秘密殺害。
對蘇聯而言,新疆有著巨大的地緣價值和戰略意義,因此不欲他人染指,對盛世才的政治轉向、國民政府的進入,自然大感不滿。聯共(布)中央政治局會議指出:“必須采取措施,以使盛世才失去在新疆的權勢”,代之以“忠于蘇聯的新疆土著居民代表組成的政府來掌管省內政權”。
1944年8月,未能獲得蔣介石信任的盛世才被調離新疆,赴重慶擔任農林部部長?!靶陆酢币浑x開,權力真空乍現,伊犁、塔城、阿勒泰“三區”在蘇聯軍事支持下,爆發武裝分裂暴動,并建立割據勢力,宣稱為“東突厥斯坦共和國”。中共稱之為“三區革命”,并認定其為“我全中國人民民主革命運動的一部分”。
盛世才離疆后,不斷有人追究其罪過,但蔣介石感念其將“新疆省奉獻于中央,功在黨國”,保其善終。1970年7月13日,盛世才在臺北病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