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加軍隊清房動員會議歸來,某軍隊“清房辦”工作人員張清印就在臺歷上劃了三個紅圈:6月30日前,組織自查自糾,“把住房、用車情況向組織上說清楚、交明白賬”;8月31日前,全面完成“清房”工作;10月底,全軍將組織綜合檢查驗收。
“這次要動真格的” 與以往歷次“騰房”運動不同,“這次要動真格的”。
對“釘子戶”多次勸說無效后,今年7月初,張清印決定對戰友余某“上手段”。 “他是我的戰友,還是老鄉,我心里很難受?!币粋€月前,張清印第一次登門勸其退房,一番寒暄之后,硬是被余某的愛人推出家門。
2005年,余某以副團職干部身份自主擇業,部隊多次勸“騰房”,余某則以孩子就近上學為由,賴著不走?!斑@次要動真格的?!钡谝徊剑栈赜嗄耻囕v出入證,也不允許其孩子乘坐部隊的通勤車上下學。緊接著,部隊派出水電班,斷電、斷水、封門。為免出現法律糾紛,“清房”現場還有人員肩扛攝像機全程取證。
麻煩隨即而來,在京工作的幾個山西老鄉紛紛打來電話,希望能“放一馬”。為了對抗“清房”,余某則準備了餅干、方便面和幾大包蠟燭……如此堅持一月有余。最終,在居委會威脅將停發社保金,以及轄區派出所的介入下,余某才將房子騰退了出來。
“清房”之所以棘手,很大程度上是因為復雜的關系,違規占房者要么是“關系戶”,后臺很硬,不好碰;要么則蠻橫無理,惹不起;當然,也有部分經濟和生活困難戶,工作人員又不忍心“趕”。
“清房”影響著戰斗力? “清房”之后,幾家歡喜幾家愁。最近幾個月,陸俊杰都會到西三環某部隊大院的公示欄旁走上一圈,留心是否“榜上有名”。1999年參軍到北京,雖然調整為副營半年有余,已符合部隊分房條件。但待分房名單上,從高到底排列著幾十號人,不乏“有家有口”的團級干部,也只能在外租房,而部隊的家屬樓卻被很多陌生人居住著。
這幾乎是全軍普遍的難題:部隊宿舍被違規占用,而符合分房條件的官兵卻難以申請到住房,只能自己買房或在外租房居住。“房子問題嚴重影響了部隊的建設,影響了軍心士氣?!睆埱逵≌f,部隊中不少年輕人主動選擇轉業。陸俊杰也曾兩次打報告申請轉業。他畢業于武漢大學衛星遙感專業,屬部隊成功引入的地方大學生,當年,一度被多家媒體以典型廣為宣傳。
“吃到嘴里的肉,誰也不想吐出來” 這輪“清房”戰自2006年開始醞釀,當時計劃是“三步走”:2009年之前,“清房”對象是大區和軍職的高級干部;2011年,針對的是全軍師職干部,這部分屬于軍隊中層干部。2012年至今,“清房”以離退休干部和轉業人員為主。
解放軍規模龐大,每年幾乎都會有幾十億的軍費投向經濟適用房、公寓房等營房升級改造工程。房子越建越多,符合分房條件的官兵卻發現,分到房子的希望愈加渺茫。
從王守業到谷俊山等軍中“碩鼠”,都曾在基建營房部門長期任職,軍產的處理缺乏足夠的內外監督,軍產運營也成為腐敗滋生的高發領域。中央重拳反腐“打老虎”,客觀上也推進了軍隊的“清房”工作。
“侵占部隊房產就像一個大‘毒瘤,每年的‘清房行動清理出來的房產,很快就被新的轉業、離退休人群侵占的房產抵消掉?!睆埱逵≌f,運動式“清房”治標不治本,根本癥結在于軍隊住房的產權不明晰,“公有的財產,人人都想占有,而吃到嘴里的肉,誰也不想吐出來?!保☉茉L者要求,張清印、陸俊杰為化名)摘自《南方周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