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建敏
摘要:主要從語言相對論的角度探討語言對思維的影響,通過對少數民族學生的問卷和訪談檢驗出薩丕爾·沃爾夫語言相對論的局限性一面。進一步從翻譯中不可譯性的角度談語言相對論合理性的一面。
關鍵詞:語言 思維 語言相對論
語言與思維的關系,無論是在哲學界還是心理學界,東方還是西方都有過很多研究。在心理學領域,以皮亞杰為代表的心理學家堅持認為思維是先于語言的。他認為從孩子生下來到會說話這段時間,是有思維能力的[1]。除了心理學領域的研究,人類學,考古學的研究也證明人類在舊石器時代還沒有進化出舌骨,有語言是直到舊石器后期的事情。但是那之前原始人類已經具有思維并會制造簡單的工具[2]。因此,思維是可以獨立于語言而存在的。
一、語言相對論
語言與思維之間的關系也一直是西方哲學關注的焦點。通常認為“語言是思維的工具”“語言是思維過程必須憑借的物質材料”。不同的語言之間所呈現的語法,詞匯,結構上的差別是否會影響人們認識世界的方式呢?
早在19世紀,通曉多種語言的德國語言學家、思想家洪堡特注意到了語言對思維的介入,他認為:“語言用不同的方式對現實進行范疇劃分,這些迥異的方式限定了我們大腦的組織方式”“語言就整體而言,處于人與人有內部和外部影響的自然界之間……因為人的認識和活動取決于觀念,故觀念與事物的關系完全受制于語言”。[4]洪堡特的觀點在20世紀20年代影響了美國人類語言學家薩丕爾,在論及語言與思維的關系時,他認為:“人并非僅僅生活在客觀世界中,也并非僅僅生活在社會活動的領域中,人在很大程度上受到充當他們社會表意媒介的特定語言的制約。‘現實世界在很大程度上是不知不覺地建立在該社會的語言規范的基礎之上的。”[5]薩丕爾的學生沃爾夫在觀察現實生活和對印第安語的考察后,把這些觀點發展成了薩丕爾·沃爾夫假說。這種觀點認為:語言形式決定使用者對宇宙的看法,語言怎樣描述世界,人們就怎樣觀察世界,世界上的語言不同,所以各民族對世界的看法也不同。該假說分為強勢說和弱勢說,強勢說又叫語言決定論,即語言結構決定人的思維方式;弱勢說指語言結構影響人的思維方式,但思維方式的跨文化差異是相對的,不是絕對的。后者即本文所討論的語言相對論。
二、問卷分析
本次問卷的主要受試者是來自貴州省各州縣的少數民族學生,主要有苗族,布依族,侗族等。問卷調查得出,大部分苗族同學標出苗語中沒有藍色,有綠色,有紅色。并在附言中指出他們用“綠”來表示天空的“藍”。還有其他幾個民族的同學也表示她們使用顏色的詞不盡相同。布依族語言中沒有橙色,用“黃色”來指代“橙色”。為此筆者親自對苗族同學進行訪談。訪談結果是:所有受訪的同學都表示他們能從視覺上區分天空和樹葉的顏色,用一個詞并不表示他們對天空和樹葉顏色的認知是一樣的。在此,筆者認為至少從“顏色”方面來看,薩丕爾·沃爾夫假說是不成立的。賦予顏色詞匯的多少,并不影響他們對顏色區分的認知。
此外,句子結構方面和漢語差別不大。在苗族語言中,定語后置的情況非常多。這一點也證明了為什么苗族同學學習英語的定語從句比漢族同學更容易。翻譯定語從句時也更加自如。布依族的語言中還有不定冠詞后置的情況。這些語序上的問題不影響學生要表達基本事實的意義。
三、以《春曉》為例的案例分析
(一)句段不可譯。第一句“春眠不覺曉”可以有下列組合關系:(1)“春”作為副詞;“眠”為謂語動詞;“不覺曉”作狀語。春·眠·不覺曉。(2)“春眠”作狀語;“不覺”謂語動詞;“曉”作賓語。春眠·不覺·曉。(3)“春眠”和“不覺曉”看作兩個單句。春眠·不覺曉。
這三種斷句表達了三種含義,但是無論取哪一種,都不會與全詩的內容相沖突。這三種結構內在于同樣的一個漢語結構中。而要翻譯成英文的話,就必須由三個獨立的句型來表達。取其中一個,必然否定另外一個。而在漢語里,形容詞、副詞和動詞之間的轉換非常自由。而英文中“副詞”即發生某事的時間狀態方式是屬于一種范疇。不能隨意變動,它只能處在漢語組合關系某種特定位置上。然而,如上分析:在中文中,“春眠”既可作狀語,又可以作一個單獨的句子,“春”和“眠”還可以分開,而這三種可能內在于一個句子中。取任意一種都不影響對整句的理解,這種漢語言的模糊性讓意義無限延遲,沒有歸宿,但同時也給漢語讀者帶來意境的體驗之美。
(二)主客關系不可譯。《春曉》中無人稱代詞,主語人稱代詞的缺席是古漢語的敘事模式,這一模式已沉淀在現代漢語的“語言能力”之中。作為“我”的觀念在詩歌創作中可以不進入思維領域,作為讀者的另一個主體“我”也未出場,這樣的缺席帶來“無此無彼”的藝術境界。由此,一句“春眠不覺曉”將詩人孟浩然與讀者之間的時空距離抹掉,帶來天人合一的境界。
然而,在翻譯的過程中,主語人稱代詞“I”能省略嗎?筆者查閱了五個版本的翻譯:在這五個譯句中都有人稱代詞的出場。這無疑是由英文的結構特征所決定的。英文句子中,除非是祈使句,不然,必須交代動作的發出者,緊跟著是動詞的形態。若使用第三人稱單數形式,則預設人稱是“他”;若是原型形式則預設人稱是“我”。然而在中文里,沒有預設“我”或“他”。讀者和作者的時空距離消失,無我無他,閱讀就在當下,沒有“誰在眠?”“誰不覺?”這種渾然一體的美學效果是漢語讀者可意會不可言傳的。一旦有了翻譯,這些問題馬上要提出來,主客關系必然出來并接受改變。
(三)時間意識的不可譯。“何謂‘時間意識?追問‘何時。‘何時要凸顯一個語用事件的上下文。[6]從英語動詞的形態學,可以窺見英語使用者的時間意識。然而漢語動詞沒有時態的概念。使用漢語者不自覺地排除了“何時”這個時間概念。在《春眠》中,何年之春眠,過去還是將來?已經被融入此刻當下。一旦翻譯成英文,謂語動詞的形態必須將它所發生的時間表達出來。翻譯無法讓讀者在這種“無限時刻”中品味到漢語語言結構的無限魅力。
四、結語
本文從語言相對論假說來討論思維和語言的關系,并通過問卷和訪談檢驗出其局限性和武斷性的一面。同時也從翻譯的不可譯方面來討論它的合理性一面。提出:不同的語言并不決定人們完全不同的認知。同時,語言的不同也導致不同的語言使用者無法真正在情感意識,審美意識上有共同的體驗。從而帶來翻譯上可譯與不可譯的矛盾,不可譯是絕對的,可譯是相對的。所以語言相對論認為語言的不同影響著人們的思維模式,有其合理性一面,在翻譯矛盾上體現得尤為顯著。語
參考文獻
[1]Piaget,J.﹠Inhelder,B The Psychology of the Child[M]. NY:Basic Books,1969.
[2]向友明.語言學與語言教育[J].2009(8).
[3]Kearney, Richard. Modern Movements in European Philosophy[M].Manchester and New York: Manchester University,1994.
[4]本杰明·李·沃爾夫,高一虹等譯.論語言、思維和現實[M].湖南教育出版社,2001.
[5]馮友蘭.中國哲學史新編[M].20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