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集月光的人（外三章）

謝家雄

站在月亮經過的路口，我是那個收集月光的人。

偶爾拾到只言片語的燈光，我驚嘆于它們的執著。偶爾撿到一節半章的霓虹，我迷醉于它們的斑斕。

在想你的路上，我只是深入了那么一點點兒，就失眠于電視機屏幕前。

廣告。新聞。搞笑。一浪勝過一浪。

言情。武打。戰爭。一場接著一場。

愛情被永遠地供奉在額頭。鉤回人們七零八落的人生。有古老的河水流入其上的阡陌；有經典的江水注入其中的脈管。

打撈著歲月的潮聲，我的舟劃破時間的肌膚，在某一棵花樹下，一展婀娜身姿和曼妙歌喉。

這是生命的舞蹈，這是愛情的歌唱，雖然只是獨自一人，自舞自唱，我心依然飛翔。

一個精致的酒杯，斟滿我精致的情感；

一個剔透的茶盅，盛滿我剔透的心情。

月光呀！美麗的故事，在我精致的情感里神話，在我剔透的心情中傳說。

一切都不是夢，所以無須虛構和杜撰。

站在月亮經過的路口，我就是那個收集月光的人。

沏茶

輕輕啟開茶杯，沏一包往事。

記憶由淺而深，回憶由淡而濃。

過往，星辰般在杯中閃爍，蝌蚪樣的文字，密密麻麻，欲蠢蠢發表于味覺的天空。

你下載桃紅柳綠，粘貼在歲月的記事板。熙熙攘攘的窗口，富饒著大街小巷的思維。

有一種想法，青翠碧綠，茁壯著五光十色的畫卷。一切，來得不早，也不遲。澀，淡淡的，如憂傷；香，艷艷的，似愛情。

心懷感激，一片片墨綠的葉子，旋舞著，加入眾鳥的合唱。脈管里涌動的，是太陽的佳釀。春天的青山，蔥郁卻惆悵。

純潔中，一雙紅鞋走過某人的天荒地老，于不遠的一個岔路口，流連如蝶，顧盼似蜂。

沏茶，沏一杯往事，誰的紅顏，在青枝綠葉中隱現？這人間的紅月亮，是誰的唯一？

思念嫁接著夢的蒼槐，一棵棵憧憬昂頭排向天涯。天涯會在啟眸間涌進月白風清的生命嗎？人生，潺潺，湲湲，淙淙，汩汩……

在體內體外，抑或書里書外，流成一種愛的回響，傳唱千年萬里。

等

沏一杯濃濃的普洱茶，獨坐西窗，等。

綠綠的心事定格于窗玻璃，仿佛碧玉置于靜湖，濡得相思醉話連篇，生機一片。

試問：愛情的甜蜜地在這嗎？生命的溫柔鄉也在這嗎？前途未卜的花苞搖曳在窗下。有風來過，有雨來過，還有含著羞的月亮，正醞釀著一場漫天大雪。

誰把欲言又止的告白寫滿臉上？又是誰把欲脹未脹的思緒織滿心田？笑，酸澀的，經過春天的開啟，格外撩人。

流水載不走的春潮，涌上來。摘一對星子化作翹首以待的眼睛，去者和來者行色匆匆。

梨花還是蓋滿郵路，一封信卻因地址模糊，從此失去了投遞處。只任憑一根情弦彈盡世間相思曲。

等，是人間的一種無奈花，開在有你或沒你的路口，把時間等死，把天地等荒。

一把舊藤椅上，一個人望穿眼底，插下的愛情能在秋天結穗掛果嗎？

別碰我，我疼

愛也有花期，錯過了就不再。你還會如那個人：不求花紅永遠，只要曾經艷過嗎？

走過春天，收割桃紅柳綠倒春寒雨加雪；秋天來了，收獲菊白稻金霜冷葉落。

夏天蒞臨，我們皈依夏蟲呢喃酷暑炎熱：冬天到了，我們坐回冰心玉壺蕭瑟荒蕪。

一路上，我們豐收，我們失落，青春的顏色，明快，憂郁，涂滿我的胸腔。一顆心在檐上撲騰，它受傷于豐收的喜、失落的憾。

也許又該有一個小小的芽苞，再次接納愛的種子，讓蜜蜂的穿刺幸福一個生物界。

愛說：“別碰我，我疼！”花期說：“狠狠螫我吧！只有疼，才不是夢。”

愛已開過，是到了揮揮手，不帶走一片云彩的時候，我們含著淚，說再見，其實亦不見。

路，還在一波三折，拐過彎，我們留給世界的是什么？一只蝴蝶繞過梁祝的墓碑，更像一只蝶了，在一面古箏上生生世世永永遠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