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青藍
三 年前我在美國的米塞斯學院短期學習,贊助我這次來美國學習的“金主”是一個美國老頭。他是德克薩斯州的一個高科技小企業老板,每年都要贊助美國各地乃至世界各國的人到米塞斯學院學習。
這在我看來,是一個了不起的行為。因為在米塞斯學院學習的內容都是很學術很理論的東西,主要是學習經濟學當中最傾向于自由市場的派別奧地利學派的理論,而這些東西對一個企業家做企業來說,并沒有直接的用處。如果是老板自己跑來學,那可以認為是興趣愛好,但如果贊助別人來學,就讓人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了。畢竟那個老板每年整個企業的收入并不算很高,而每年他要贊助10到20名學生來學習,包括機票、食宿和學費在內,要花掉好幾萬美金,而這都是不能產生效益的。
和這位老人聊天的時候,老人告訴我,他每年贊助這么多學生,其實是出于自己的私心。他的企業每年要向政府繳很多稅,而且政府對企業還有很多管制,包括各種環境法規、勞動法規、反歧視法規,其嚴苛程度可以用“動輒得咎”來形容。他認為,很多的管制都很變態。
比如他在招聘的時候拒絕了一個英語很爛的墨西哥裔求職者,因為他認為這會妨礙溝通。但這個求職者到政府部門投訴,政府勞工部門責成他不得因為英語程度而歧視求職者,因為當地法律規定,西班牙語也要作為企業的工作語言,那個墨西哥裔的西班牙語很好。于是他只好雇傭此人,而且自己和主要管理人員不得不去學習西班牙語,以便同這個墨西哥裔溝通。
他因此對政府在經濟和社會中“閑不住的手”的作用產生了很大的研究興趣。他希望知道,在自由市場經濟社會中,政府應該扮演什么樣的角色。在研究中,他發現了奧地利學派和米塞斯學院這個堅定支持自由市場經濟、反對政府干預經濟的學派。
于是,他成了米塞斯學院的贊助者。“這是有用的,”他說,“被贊助學習奧地利學派的學生,在美國各州都形成了一股強大的政治力量,這股政治力量正在改變美國的政治生態。”的確,奧地利學派的學生很多成了在這幾年興起的茶黨運動的骨干成員,其實也正是這些學者和學員對自由市場觀念的推動,促成了反對政府干預經濟、反對政府征稅的茶黨運動。“這些都在實實在在地幫助我的企業,去年我所在的州的企業稅就減少了很多。”老頭很興奮地說,“這都是千千萬萬個自私的美國人推動的結果。誰說我做的是沒有用的?”
我聽了也很興奮。在我看來,這位可敬的企業家做的是不折不扣的公益事業,他在推動制度的變革,推動政府行為的改善,這些公益事業的受益者是全社會的人,然而推動這些的力量卻是一種被老頭多次強調的“自私”的力量。
在我們中國人的概念中,“自私”就是一種極度卑鄙猥瑣的思想,需要堅決消滅。幸好經過市場經濟的洗禮,我們已經逐漸懂得了追求自己的利益是正當的,但仍然認為追求自己利益只不過是生存的必須,并不高尚,我們似乎還沒有認識到“自私”是一種美德,是一種生產力。
其實“自私”不但驅使我們造出面包、造出飛機和手機、電腦,而且驅使著我們去做被稱為“公益”的事業。事實上,公益事業一定是對做公益的人有利的事業,例如很多家房地產企業組成的阿拉善協會,在內蒙古大草原上改善當地生態。結果是當地生態改善之后,這些企業所在的城市的環境也得到了改善,同時企業還獲得了社會美譽度,房地產企業家之間的互動也形成了一個俱樂部,完成了人脈和圈子的建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