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前教育主管的“編外”生意

程勝清

對于周建平來說，采取私自招收學生然后截留學費的方法弄點錢，不是一時心血來潮，而是她負責學前教育部多年的觀察所得

“我們一共有六個學前班，每個班三四十個人，所以我覺得如果每個班多加三、四個人的話，一般是看不出來的。”對于自己私自招收學生截留學費的行為，中國兒童中心學前教育部學前班主管周建平如此解釋。

從2010年到2012年，周建平連續三年利用職務便利私自招生，將共計35余萬元學費截留。2013年11月18日，北京市西城區法院一審以貪污罪判處周建平有期徒刑十年。周建平旋即提起上訴，目前此案正在二審程序中。

費用結算，露截留費用馬腳

1962年出生的周建平是北京人，1982年4月，20歲的周建平來到中國兒童中心工作。2007年，中心開設學前班，次年5月，周建平擔任學前班負責人，負責學前班的教育教學管理及外聘老師的管理等工作。此后，周建平又升任學前教育部學前班主管，負責日常管理、活動組織、招生咨詢，與家長溝通聯系，教師培訓和管理，及寒暑期托管班、暑期幼小銜接班及課后班的招生及管理工作。

2011年年底，學前班核算員小丁在為游泳館結算課時費時，發現游泳館交來的費用結算單上的學生數比學前班登記在冊的學生數多了幾個，小丁去詢問負責此事的周建平，周建平告訴小丁不用管多出來的學生，多出來的部分她自己去協商繳費。

小丁一下子明白了——在學前班里，除了登記在冊的學生之外還有額外多招的學生。小丁將這一發現報告給了學前教育部部長。

經中心調查發現，周建平在2011年私自招收了13名學前班學生和2名幼小銜接班學生，并截留了所收的11萬多元學費，除9月份和10月份兩次以辛苦費的名義給知情的外聘老師、保健醫師、保潔員、前臺接待員等14人每人每次發了500元福利共計14000元外，其余部分均被其個人截留。

2012年1月份，周建平根據單位的要求，將所收學費（包括已發的辛苦費）上交中心財務處。

鑒于周建平已在單位兢兢業業工作了近30年，截留的學費又都追繳了回來，單位對周建平進行批評教育后，沒再追究她的其他責任。

迷途不返，終陷犯罪深淵

單位的寬容，并沒有喚醒周建平，反而在某種程度上刺激了她內心的貪欲。她認為截留學費的事被單位發現是因為事情做得不夠小心。

2012年，周建平又私自招收了22名學生。9月5日，開學前的第一次例會上，周建平向老師們表示，每個班都有自己私自招收的學生，希望老師們不要暴露，并且表示到時候會給老師們發一些福利。然后，周建平將各個班的學生名單送到帶班老師手里，一份是在冊的學生名單，另一份是不在冊的學生名單。

有了上一次的教訓，周建平更加小心了。由于電腦課和游泳課需要單獨結算課時費，這些編外學生被剝奪了上這兩類課的權利；因為單位領導一般會在十一前對各學前班進行檢查，周建平就讓老師跟學生家長說學前班有人得了水痘，讓孩子在家躲幾天。此外，因為考勤表要報到中心，周建平叮囑老師對私自招收的學生單獨記考勤。如遇到春游、照相等活動，這些學生的名單以及收費都另外記錄，因為這些活動有的孩子不參加，中心一般只記人數，不具體記名單。

周建平案發后的調查發現，學前班的保健醫師、保潔員都有過帶不在冊的學生在外躲藏的經歷。

9月30日上午，周建平通過學前班保健醫師給帶班老師、生活老師、保健醫師、前臺接待咨詢員、保潔員共14人，每人發了500元辛苦費，并稱以后會繼續給他們發“福利”。

周建平自認為這次非常細致和小心，私自招生的事應該不會被中心發現。“如此一來，我們這個小團體的工作積極性會更高，而且今年我已經把像去年游泳館這樣的漏洞給堵住了，應該不會有這個小團體之外的人發現我私自招收了學生。”周建平接受訊問時說。

但從另一方面看，正是因為有了前一年的教訓，中心也更加注意防止個人私自招生。2012年10月19日，中心領導及學前教育部領導帶隊突擊檢查了6個學前班，逐一清點人數，周建平私自招生的事再次被發現。

中心分管副主任找周建平談話，讓她把私自收取的學費交到中心財務處。周建平回到辦公室后，把錢拿到教師休息室，讓兩名老師幫忙數錢。上午10點多交了5萬多元，有零有整；下午1點多，又交了5萬多元。“當時并沒有把錢都拿出來，因為一下子拿不了那么多。”

即使到了這個時候，周建平貪便宜的心思還沒有斷——柜子里還剩下3.2萬元沒有上交。

周建平交代說，她之所以留下這3.2萬元沒有及時上交，是因為早上突擊檢查時有2個私自招收的孩子沒有被查出來。她想，既然沒有被查出來，就把這兩個孩子的學費留下。同時，這些錢里還包括一部分孩子家長交的興趣班的錢，因為興趣班的錢檢查人數是查不出來的，所以她也不想上交這些錢。“后來把這些錢交上去了，是因為副主任又找我談話，我就害怕了。”

2012年11月，中心向西城區檢察院反貪局舉報周建平。11月21日，周建平被帶至西城區檢察院調查，同日被刑事拘留，12月6日被取保候審。

最大限度地利用收費環節的漏洞

周建平的作案手段并不復雜，為何卻能如此輕易得手？

據了解，中心學前班招生一般是在網上發布信息，一年兩次。家長把孩子送過來后，中心會讓家長填寫一份登記表。家長拿著登記表到中心財務部門交學費，由財務部門出具收據，既可以一次性將全年的學費交清，也可以一次交幾個月的學費，還可以按季度交或者按月交。周建平特別叮囑學前班的老師，催促這些孩子的家長交學費的時候，要求家長直接將錢交到老師手中，不要交到中心財務，而且交錢的時候別讓其他老師發現。

調查發現，周建平截留學費的企圖最終能得逞，主要是在收費環節采取了兩個手段：一是對家長說中心財務人員不在，讓家長把學費直接交到自己手中，由自己出具收據；二是對于部分家長尤其是朋友或熟人介紹來的家長，直接說明想用部分學費給外聘老師發福利，不能出具中心開的收據。

其實，家長們都知道，向中心交學費應當由中心開具收據，但大多數家長在意的是，交了學費，孩子可以在那兒上學前班，至于學費交給了誰，誰出具的收據，個人出具的收據最終是否換成了中心出具的收據，無關緊要。而那些被明確告知不能開具中心收據的家長，對于周建平的做法，多數予以容忍或表示理解。

辦案檢察官指出，中心有優越的條件，學前班的教育質量很好，根本不愁生源，周邊的家長千方百計地想把孩子送進去學習，忽視甚至縱容了周建平的不當做法。“對此，一方面應繼續深化教育改革，合理配置教育資源；另一方面，學校也應當加強監管，剔除關系戶，使入學、升學透明化；同時，公眾應當增強法律意識，在發現不符合規定的情形應當及時向有關部門反映。”辦案檢察官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