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永玉打獵

羲水

著名畫家黃永玉是一個打獵好手，他也寫了一些文章記述打獵的趣事。他對打獵的理解真是妙不可言。

在生活困難時，黃永玉需要到京郊一帶打獵，以補充自己和家人的營養，可是他打獵的目的不僅于此，有時候甚至忘了獵物，空手而返。

由于工作繁忙，黃永玉只能在星期天外出打獵，尤其喜歡在冬天去郊外打獵。在出發前的晚上，愛人會給他的獵袋里裝滿食物，因為不知道他什么時候會凱旋而歸；孩子們則團團圍著他，認為父親是武松般的打獵英雄，既期盼又仰慕。

黃永玉外出打獵路程遠，只能早起乘坐“咣當、咣當”響的火車，他覺得這是火車在寫詩。一個小時后，他從火車上下來，一腳踏在被冬寒凝固了的深耕地上，感到從腳底涌上來一股勁道豪氣，不由把自己想得“帥呆了、酷斃了”。

最常見的獵物是狡猾的兔子。你在觀察兔子時，兔子也躲在一塊土疙瘩后面觀察你。當它覺得你愣頭愣腦、不值一哂，它就會將自己奔成一發炮彈，在你不防備的當兒射出來，遠遠地逃掉。你悵然若失，仿佛能夠聽到風中傳來兔子“嗤嗤”笑的聲音，你還可以想象一下兔子臉上洋洋得意的笑容還沒有消逝。

兔子們是如此機敏、搗蛋和可愛，黃永玉說以至于自己走路時競像在檢點著什么，前腳邁出去，后腳方才小心翼翼地跟上來，連眨眼的工夫也不能松勁，還要東瞅西看。這時候的獵人簡直搖身一變成了兔子的獵物，倒要提防小小的兔子大人。

在獵物面前，獵人黃永玉“輕輕地，左盼右顧地，猶如生怕驚醒房主人的小偷似的”，這樣好玩的獵人，天下少有！

不知不覺，半天過去，黃永玉仍兩手空空，肚子也“咕咕”叫了。他放下獵槍，找了片避風避寒、陽光充足的風水寶地，然后坐下，開始享用愛人給他精心準備的幸福午餐。四周安靜得不像話，遠處偶爾冒出一兩處裊裊炊煙。他一邊細嚼慢咽，一邊看得忘了“今夕是何年”。

吃飽喝足，一晌夢過，黃永玉形容自己“雙腿有酸甜味道，走起路來虛晃如仙”。下午的打獵情景是對上午的無意模仿，其中的快樂卻是不可替代的。他看了一下方向，還有三十里路要趕，不急不惱，反倒是晚霞在看他的眼色行事。

就這樣，一無所獲的好獵手黃永玉背著塞滿衣服冒充獵物的獵袋心滿意足地踱到了火車站，繼續陶醉在火車“咣當、咣當”的詩韻當中。

回到家里，家人爭先恐后問黃永玉到底打到幾只野兔。他底氣十足地回答：“沒有，今天一只也沒碰上。”打獵打不著反而成了引以為自豪的“凱旋門”。孩子們失望得不得了，愛人則“熱烈”地挖苦他：“好家伙，吃了我一斤細糧，什么也沒打來！”

鐵齒銅牙的黃永玉是這樣向愛人匯報打獵壯舉的：“原本呀！打到一只老虎，跟一位趕集的老鄉換了一頭牛，又跟一位拉大車的換成一頭毛驢，毛驢換了豬，豬換羊，羊換母雞，母雞換了十個雞蛋。你不是要買針嗎？我把雞蛋換了針，嘿嘿，針掉了！”

全家人哈哈大笑，快樂得不得了，但孩子們還是眼巴巴盼望著黃永玉下星期能夠打到獵物。這個“不負責任”的老爸卻說：“打獵妙在打不著！”

“打獵妙在打不著！”這話說得多么絕妙啊！我們是不是也可以這樣說：唱歌妙在唱跑調，摘蘋果妙在踮起腳尖夠不著，學習妙在不當第一，比賽妙在不奪冠軍，工作妙在不做百萬富翁，做官妙在仍是普通人……如此一來，人間豈不多了更多的快樂人、樂觀人、豁達人和制造快樂并能夠“與人樂樂”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