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容
讀豐子愷,他說日本作家夏目漱石是個活得最像人的人。近讀《草枕》,深有同感。
許多人把夏目漱石的這部作品歸于小說類,其實,它更像是一篇長隨筆。他用小說家的筆法時時勾著你往下讀,但你不舍得一氣讀完,你得慢慢消化俯拾即是的長短美文。
“我把無常的身子寄托在秋霧凄冷、晚炊縹緲、人煙青青的廣大空間,諸多景象情趣各異,而春夜溫泉迷蒙的水汽如此溫柔地包裹著肌膚,使我懷疑自己是否成了古人。”連洗澡都如此浪漫!難怪豐子愷說倦舌得最像人。
心思超然細膩,文字也有趣:“木瓜是花中既愚且悟者。世間有所謂守拙之人,這種人轉生來世一定變成木瓜。我也想變成木瓜。”
我慨嘆一百多年前的夏目漱石,竟能如此契合現代人的心:
“愈是難居,愈想遷移到安然的地方。當覺悟到無論走到何處都是同樣難居時,便產生詩,產生畫。”
“人世難居而又不可遷離,那就只好于此難居之處盡量求得寬舒,以便使短暫的生命在短暫的時光里過得順暢些。”
讀到這里,孤獨彷徨的現代人就像找到了知己。
“錢是寶貴的,寶貴的金錢積攢多了,睡也睡不安穩。”
“只有遠遠望見菜花的時候,眼睛才蘇醒過來,只有聽到云雀嗚叫的時候,靈魂才分明有了著落……正是這樣的景色——這種既不能飽腹又不能補足月薪的景色,它能使我心境快樂,沒有勞苦,也沒有憂慮。自然力的可貴正在于此。”
整部書就寫作家的一次旅行。他在一個山里,慢慢地看,慢慢地想,想愛情,想藝術,想孤獨……十分唯美。“在這種非人情的旅行里,非如此不足以顯出風流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