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利時足球上空的不明物體

STEFAN LHERMITTE

故事的開頭有點動漫風格。“杜杜什？他專門做薯條生意的。”一個穿著黃黑色球衣的圣特隆球迷向我們介紹道。杜杜什？那不過是67歲的富翁羅朗·杜沙特雷的綽號罷了。杜沙特雷身材高大，是一個擁有5億歐元身價的大企業家，在比利時富翁榜上位列第15。薯條（chips，英文中有芯片的意思）？那不過是英語的一種說法，杜沙特雷經營的Melexis et X-Fab公司主要經營電子元器件。后來他賣掉了公司的大部分股份，開始從政，并一度成為參議員，如今他則將全部的精力投入到足球當中。

現在杜沙特雷在五個國家擁有六家足球俱樂部。2004年他先收購了比利時球隊圣特隆，2011年7月成為比利時豪門標準列日的老板，3個月后又將匈牙利球隊多茲薩和德國第四級球隊耶拿卡爾蔡斯收入帳下，今年年初他又入主英冠球隊查爾頓競技和西班牙乙級球隊阿爾科孔。我們沿著比利時的公路希望能探清杜沙特雷不斷收購各國聯賽足球隊的原因。

圣特隆距離列日大約40公里，是一座弗拉芒城市。在圣特隆體育場的咖啡廳里，我們見到了杜沙特雷。他看起來不修邊幅，穿著格子襯衫，腳上的皮鞋有些破舊，外表平庸無奇，還有些疲勞。兩名勸說他收購球員的經紀人讓他厭煩。這一天是圣特隆新體育場的商業中心開幕的日子，由他旗下6支球隊參加的“杜沙特雷杯”足球賽也將在這舉行。

圣特隆在比利時乙級聯賽中近況不佳，新球場的建立對于球隊的發展并無實質性幫助。球場正門豎立著2004年去世的圣特隆前主教練雷蒙·戈塔爾斯手拿煙卷的銅像。球場有7層樓，酒店、超市、商店、理發店、SPA、健身房、會議室應有盡有，造價高達1億歐元，而球隊的賽季預算僅為450萬歐元。“生活中，有時你會不假思索地做一些事情。”杜沙特雷說道，“我最初是俱樂部的贊助商，當時他們處于虧損狀態，希望我能伸出援手。我提了一些苛刻的條件：我自己說了算，不能開會；放棄債權。他們同意得痛快……我很喜歡做些與眾不同的事情。”

名義上，圣特隆已不屬于杜沙特雷艦隊中的一員了，三年前，他出人意料地收購了比利時豪門標準列日，在兩天之內向俱樂部的大股東馬加麗塔·路易斯-德雷福斯女士支付了3200萬歐元的收購費。在一個國家里擁有兩只球隊不合規矩，于是杜沙特雷將圣特隆交給女友馬里吉克·霍弗特管理，并將部分股份賣給了巴特·拉蒙斯，后者許諾注資300萬歐元以提高球隊的實力。但這個頭發花白的長者會真的出資么？抑或只是任杜沙特雷擺布的稻草人？“別人說什么并不重要。”拉蒙斯說，“我能告訴你們的就是杜沙特雷先生要比常人的眼光遠上10年。他的計劃看起來有些虛幻，但實際上他是個很務實的人。理解他的人很少，因為他走在世界的前面。他的足球計劃要比切爾西或者巴黎圣日耳曼的更合理。”

在經濟學家特魯多·德容赫看來，杜沙特雷收購足球俱樂部更像是為自己積累“社會資本”。前比利時足協秘書長、參議院阿蘭·庫爾圖瓦也持類似的觀點：“他通過足球增加在歐洲的知名度。”杜沙特雷的朋友、藝術家揚·布克奎伊分析道：“他是個喜歡做出瘋狂舉動的理性的人，他喜歡全力投入到某些事情當中，但有時也會容易厭倦。”杜沙特雷的收購目標是那些在競技或財政方面處于困境的俱樂部，這種收購的成功性更高，代價更小。但他從不透露在這方面的花費。在圣特隆體育場的健身房里，我們的目光投向了旁邊的工地，七十五套住宅正在興建中，投資人正是杜沙特雷。這塊地皮的價格并不高，據說這是挽救圣特隆足球俱樂部得到的回報。“杜沙特雷不在乎錢。”拉蒙斯說，他在查爾頓和阿爾科孔投資看臺和草坪。對匈牙利和德國的球隊也很少過問，主要交給他兒子羅德里克打理。

在圣特隆體育場的人工草坪上，查爾頓與主隊0比0戰平。一個英國球迷面露喜色：“查爾頓現在已經會走了，很快就可以跑了。”杜沙特雷很少開口，我們經過幾個月的討價還價希望能挑起他敞開心扉的欲望。最終在標準列日俱樂部的辦公室里他同意了我們的要求。當時列日已是滿目瘡痍，鋼鐵巨頭米塔爾公司關閉了這里的工廠，只有大煙囪孤獨地佇立在原地。

這個弗拉芒商人來瓦隆地區做什么？他在足球方面也只是個菜鳥。俱樂部的極端球迷組織成員喬弗萊早就提醒道：“我對他沒有任何信任可言。他說的話反著聽就好了。”杜沙特雷在當地被打上了“不可捉摸”、“吝嗇”、“麻木”、“沉默寡言”和“神經病”的標簽。特別是大多數人覺得他“不可理解”。“他會拿著螺絲刀對著一塊陳年卡西歐手表修上一小時，而此時我們正在談論一筆價值800萬歐元的轉會。”經紀人莫吉·巴亞有些無奈。

杜沙特雷給我們遞上了一杯咖啡，然后自我總結道：“我是一個非常善于分析的人。”現在大多數的車都會裝配由他設計的電子模塊。“我還發明過GPS，那是太早以前的事兒了”。在政治上，他也建立了一個活躍的政黨，主張“給所有人標準一致的補助”。在足球方面，他提出要保持財政平衡。為了達到這一點，在歐洲大陸拓展將成為關鍵。“這是一種協同作用，我們通過足球學校培養很多年輕球員，然后買一些便宜的球員，分配給旗下的各支俱樂部。技術好的去西班牙，身體強壯的去英格蘭，最好的球員我們會賣給其他球隊。”

球迷們對此表示懷疑，2013年夏天，他們甚至為此抗議。6月末時，5000名球迷打著“杜沙特雷快滾，標準列日是我們的！”或者“你殺不死標準列日！”的條幅在列日游行。還有些人甚至闖入了俱樂部主席的辦公室。當時杜沙特雷剛剛解雇了一名深受球迷愛戴的教練，并且出賣了大量球員，將賺得的2000萬歐元轉會費打到了自己的公司賬上，相比于當年收購標準列日3200萬歐元的投入，回報率相當可觀。“問題在哪？”杜沙特雷對球迷的抗議表示驚訝，“我既是銀行，又是銀行的客戶”。但杜沙特雷仍感焦慮、不安和狼狽。他把一些經紀人拖入黑名單，在球隊7比1大勝對手當晚解雇球隊主帥，建議標準列日加入法甲。

“不明飛行物把他放在了我們這兒，本應該帶他去別處的。”列日當地的經紀人基斯梅·埃雷斯笑著說。“我看不到這部電影的結局。”庫爾圖瓦說，“杜沙特雷很勇敢，不乏智慧，為比利時足球指出一條道路。”極端球迷組織的領導人雷諾·德馬尼保持懷疑：“我感覺應該對球迷商店進行調整，這些收益到底屬于誰？是屬于他個人？還是俱樂部？我們是否會被他利用？”德馬尼的朋友嘆息道：“杜沙特雷就是個政客，他販賣夢想。”

不止如此，他還賣球員，價格昂貴。今夏，標準列日中場威廉·溫克爾和前鋒巴舒亞伊分別加盟莫斯科迪納摩和馬賽，兩人總價1400萬歐元。雖然杜沙特雷賺得盆滿缽滿，但在競技方面他的計劃卻略顯蒼白：“標準列日的目標是國內聯賽前三名。如果俱樂部主席自身的球迷成分大于管理者的成分，那肯定行不通。”

杜沙特雷是個節儉的人，他的座駕還是老款的雪鐵龍C5，他喜歡去法國買抗衰老藥，只因價格比比利時便宜。銀行家讓-弗朗索瓦·德薩爾近三年來與杜沙特雷過從甚密，他曾擔任俱樂部的總經理，不久前剛剛被解職。盡管如此，他仍為杜沙特雷的體系辯護：“他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沒人能影響他。他是個商人，需要一直忙碌。他知道未來三四年自己希望達到怎樣的高度。別忘了比利時的市場很小，標準列日的預算是2500萬歐元，這比英超墊底球隊的電視轉播權收益還少。”

杜沙特雷一直有遠大的夢想，他希望標準列日有朝一日能參加歐冠，本賽季他們在資格賽第三輪淘汰了希臘勁旅奧林匹亞科斯，但在最后一輪不敵俄羅斯豪門澤尼特。雖然標準列日或許永遠無法奪得歐冠，但誰又知道事情會如何進展？杜沙特雷有著不同尋常的眼光，在這座滿是云霧的城市他能看得更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