黨國英
農村產權改革,理論上美妙無比,操作起來卻左右為難。但這件事必須做,而如何做卻需要很高的政治智慧。
農村股份社的分紅問題,已經成了一個公共領域的政治問題。在這個問題上,農村集體與政府之間都把私人經濟領域的“誰投入誰收益”這一普世準則放到一邊,各自拿出其他準則相互拮抗。農民方面秉持傳統宗法準則,以男人為本,男人娶回來外村女人,以及他們的子女,視同本共同體的人,可以享受分紅。政府方面則堅持一種有瑕疵的合法性準則:一是以“戶籍人”為本,不論男女以及他們的配偶、子女,都對保留他們出生地為戶籍登記地有優先權利,并因此賦予他們享受集體資產的收益權;二是對與他們無婚姻關系的各類人,例如外地打工者,即使他們是本地常住居民,也不能享受分配權。
農民與政府的博弈至少使一個共識浮出水面,那便是將集體經濟組織成員權與社區成員權分開。這是深化改革的首要目標,但改起來不容易。
一個人可以只是社區成員;也可以既是社區成員,又是經濟組織成員。兩種成員權自然很不相同。集體經濟組織成員權,會享有分紅收益;社區成員權會享有公共服務,其中包括社會醫療保障這種很實惠的收益。這種劃分,在組織形式上,便是由不同組織承擔不同的職能。村委會承擔公共事務職能,為包括外來人口在內的所有社區成員服務;集體股份社則決定資產經營,僅僅為經濟組織成員服務。這項改革的出發點不錯,但操作起來也不順利。村委會辦理公共事務,錢從哪里來?讓股份社切割一定比例好么?比例多大合適?長遠看,村莊的公共開支要靠政府公共財政全覆蓋解決問題,但短期怎么辦?這又是一個公共領域的政治問題。
花一定力氣,把上述兩種成員權及其組織載體劃分清楚后,政治角力并沒有終結,集體經濟組織成員權的確定仍然是一個不小的政治問題。“以宗法為本”確定集體經濟組織成員的辦法必須堅持到底么?顯然不行。這個做法意味著股權要不斷調整,且這種調整與家庭人口數量的變動有關,而與家庭對集體經濟的投入沒有直接的現實關聯。股權的分散與不穩定,不利于集中決策,自然也不利于企業家精神在組織內發揮作用。怎么辦?最好是在股權量化基礎上進一步實行股權固化,或者至少一個時點以前的“成員權”固化,而此時點以后的“成員權”必須與投入掛起鉤來。但是,這個時點是什么年份?其實,經濟學無法說明哪一年作為切割時點更合理。與“成員權”掛鉤的投入數量究竟是多少,也不能取經濟學合理的標準,因為沒有優惠的經濟標準實際上是一個限定范圍的成員權的買賣,對投入者的意義不大。如果有優惠,幅度多大才合理?這又不是一個經濟學問題,而是一個政治問題。
我國西部某市曾經是“城鄉統籌發展實驗區”,其農村產權改革做得有聲有色。據了解,這個市的某村莊竟然在“土地承包權永久不變”的改革任務完成后,又悄悄地調整土地承包關系。這個村如此,其他村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