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在哪里

云溪子

新春佳節，親人好友相見，第一句話常常是“新年快樂”。過生日，少不了唱《祝你生日快樂》。古人云：“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古往今來，“樂”是人們追求、期望的一種美好情感。

樂可以使人身心放松，常有好心情。俗話說，一俊遮百丑，一樂解千愁。人們都有這樣的體會，開心地哈哈一樂，頓覺心寬體輕，煩惱、憂愁煙消云散。過春節，無論是青山綠水的江南，還是大雪紛紛的塞北，人們舞龍燈、耍獅子、扭秧歌、劃旱船，放鞭炮、燃禮花、趕廟會，為何？大家辛勤勞作一年，緊張忙碌了四季，該放松一下了。什么是最好的放松？樂一樂！為了生活，大家四處奔波，餐風飲露，擔驚受怕。過年了，回了家，該輕松、親熱一番了。如何輕松、親熱？聚一聚、樂一樂。日常生活中不難發現，那些經常樂呵呵的人，心情多是輕松愉快的。

樂可以使人身體健康。樂觀的情緒，輕松的心情，對身體健康的益處，幾乎已被公認，為正反兩方面的許多事例所證明。據說，中醫有一種說法：人體為氣血所貫通。情緒平和、心情愉快，則氣通血暢，人的身體也就健康；反之，氣血因郁而積，氣血積則疾病生也。西醫也有說法。據說人在快樂的時候，體內便分泌一種叫作β內菲酞的物質，這種物質使機體保持活力，有利于健康；反之，則分泌對人體有害的另一種物質。這些說法既成一家之言，又有不少贊成者，總是有一定道理的。吾對這些幾近無知，但對“心寬體胖”有親身體會，吾之體胖，全在心寬矣。眼下，人們談胖色變，紛紛在研究減肥。但吾以為，不能因怕胖而拒心寬。心寬體胖這一說法，大概產生在瘦者居多的時代。那時的胖，是富泰、身體好的體現。這一說法要表達的，是心寬身體好。顯然，心寬與樂不可分，憂心忡忡，是不可能心寬的。

樂可延年益壽。俗話說，“笑一笑十年少，愁一愁白了頭”。可見，歡樂使人年輕，憂愁催人老，已成為老百姓的常識。有一位朋友寫了一副對聯，表達了同樣的意思：“知足勝過長生藥，長樂方能晚白頭”。樂可延壽，為實踐所證明。北京市一次人口統計后，記者走訪了全市所有百歲以上的壽星，寫成一篇報道發表在《北京日報》上，題目是：“生活習慣大相徑庭，親親之情大同小異”。報道稱，百歲以上的壽星，生活習慣上幾乎找不到共同點，有人專喜吃肥肉，有人口很重，家人做好菜他還要另加鹽，有人喝酒，有人抽煙。但是，有一點是共同的：親情濃。壽星，家庭和睦，夫妻恩愛，子女孝順，配偶至少活了八十歲，故心情舒暢、其樂融融。樂在其長壽中的作用，不是很顯然么？

樂可促進人際關系的和諧。“萬方樂奏有于闐，弟兄姐妹舞翩躚”。一個充滿歡樂的人群，人際關系定是和諧的。歡樂的人心情好，心情好就不容易計較，就會對許多事不介意，矛盾也就不易發生。反之，充滿憂傷、哀怨的人群，就很難和諧了。矛盾越多越不和諧，而樂利于化解矛盾、促進諒解。微笑服務，拉近了被服務者與服務者的距離；兩人不小心相撞，微微一笑，一聲抱歉，對方火氣頓消；弟兄一笑泯恩仇，成就一篇佳話。

有幾人不知“樂”好？可好多人就是樂不起來，這是為何？吾是在今天談樂，時逢盛世，百業欣欣向榮，人民生活不斷改善。如果被人奴役，缺吃少穿，或戰亂連連，那吾等百姓的樂是無從談起的。這里談論的是該樂的時候為何樂不起來。吾觀察過一些經常心情很好、笑容總是掛在臉上的人，也同他們中的一些人交談過。他們的體驗告訴吾怎樣去“尋樂”。

其一，笑傲江湖。金庸先生寫過一部新武俠小說《笑傲江湖》，頌揚了一種超脫江湖紛爭之外、追求崇高境界的精神。吾在這里冒昧借用，借笑傲說一種超然的態度，借江湖指人生及世事。笑對人生。人生幾十年，有春夏秋冬、榮辱進退、生老病死。只求一生堂堂正正做人，盡心盡力做事，熱情誠心待人，不虛度幾十年光陰。淡泊身外之物，寵辱看日落日出，進退望云卷云舒。雖有無數人追求長生不老，可畢竟只是一種幻想，人生求健康、安享天年足矣。人生有歡樂就會有痛苦，于痛苦求盡快解脫，更不自尋煩惱，知多一天痛苦就少了一天歡樂。做到這些不易，但欲一生多些歡樂，就得如此。參不透、做不到，除了徒增煩惱，于人生何益？想通了一身輕松。吾輩多曾見到聽到，在那場“史無前例”的苦難之中，有人癡心不改，笑談自若；有人心灰意懶，郁郁終生；有人不堪折磨，離世而去。這為吾輩留下了許多對于人生的思考。

超然對是非。對于大是大非，那是超然不得的，否則何以安身立命？人在日常生活中遇到的，多是小是小非。若是陷入無盡的張家長李家短的糾葛，卷進不休的得得失失的紛爭，那只能在無盡無休的心煩意亂中毫無價值地耗費生命。這又何苦呢！莫如超然以對，咬定青山不放松，化爾東西南北風。若如此，定會減少煩惱而增加歡樂。

其二，多看已有半杯水。樂觀與悲觀，是一種情緒，受心態和思想方法的直接影響。有一個著名的例子。杯子里裝了半杯水，悲歡主義者見了說：唉，怎么才只有半杯水呢！樂觀主義者見了說：哈，真不錯，已經有半杯水了！在這個世上，哪怕是歌舞升平的盛世，也會有不如人意之處；盡管是輝煌得意的人生，也不會沒有缺失和遺憾。若是多看歌舞升平、輝煌得意之處，定會輕松愉快、怡然自樂。反之，若是只盯著不如人意、缺失遺憾之處，那會整日愁眉不展、唉聲嘆氣。吾并非主張對負面的東西視而不見、聽而不聞。只是以為，為了尋求歡樂，心中要多些光亮，多看令人振奮的東西，在困難的時候看到成績、看到光明。

其三，知足常樂。人們常說的“知足常樂”一語，吾深感頗含哲理。無論以吾而言，還是環視眾人，不樂多源于“不知足”矣。本來，不知足有積極的一面。不知足，方能不斷進取。可現在說不知足，已沒了積極的一面，而專指“該知足”時不知足了。不知足，多因比較而產生。吾曾經多次因種種失意而難過。有君見狀，對吾進行了一番開導：汝之失意，多源自比較。像汝這樣比較，“人比人死，貨比貨扔”，豈能不痛苦、灰心！后來，吾反思了一番才漸漸明白，只往上比，那就只有“不知足”；而比較，須上下左右都比比，方能有正確的認識。吾全面比較一番之后，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心情好了許多。有一位90多歲的壽星，頭腦清楚，耳聰目明，能走能說。有人向她請教養生之道，她說：心情舒暢。再問為何總能這樣快樂，她說：有吃有穿，“床上沒病人，牢里沒犯人”，還有什么不樂的！此老活得比吾更明白，衣食無虞，家里沒人生病、沒人犯罪，就知足了。人能如此，安有不長樂乎！

其四，幾分糊涂幾分傻。糊涂和傻，是十足的貶義詞。然吾以為，要在生活中多些好心請、多些樂，卻要有幾分糊涂幾分傻。世界上怕就怕認真二字，認真是一大優點。但是，如果事無分大小巨細，都那么認真，將會如何呢？以許多人的體會而言，那將不僅自己被累死累活、焦頭爛額，還會遭人討厭。這樣做，樂得起來嗎？真理越出一步就會成為謬誤，認真過了分也會成為缺點。大事當然要清醒、要認真。對于那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剪不斷理還亂的是是非非，不妨糊涂一點，如此既不惹人煩，自己又樂得個省心。該糊涂時就糊涂，此乃難得的清醒，是減少煩惱增加歡樂的良途。

有人云：成天樂呵呵的人，都有幾分缺心眼。竊以為此說有幾分對，更有幾分錯。有些人，別人對他說長道短，他似乎耳患重疾，對流言全然不覺，仍是有說有笑；本該他得的利益，不得反而受損，他似乎麻木不仁，仍是嘻嘻哈哈；別人在背后搞動作，踢腳使絆，他似乎十分弱智，全然不察，仍對這樣的人以禮相待……這些人不是“缺心眼”、傻乎乎又是什么？但吾以為，這是表象的一面；其實，這些人是大智者。這樣的人，不執著于身外之物，懷大志而不患小得失；大事小事拿得起、放得下，看準方向不為流言蜚語所動；君子以厚德載物，于人以德報怨；“大肚能容容天下難容之事，開口常笑笑世間可笑之人”。這樣的人，傻乎？

說了這許多，拉拉雜雜、顛三倒四，也許已使聞者不樂了。簡而言之，樂者，人所求也。樂在哪里？吾以為樂在自己心中，修性而可得樂矣。四處求樂，莫若求諸己心；舍己心而于外求樂，無異于緣木求魚，可得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