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15日,在中國足協杯的賽場上,被跨年欠薪的深圳紅鉆隊球員忍無可忍,在開場哨響之后集體“默哀”,隨后拉開標語維權。
作為一個見慣了中國足球各種奇葩的媒體人,我還是要為這些年輕球員的創意點贊,但在此之外,便如那條深足球員所發的“賬戶余額不足”的微博一樣,讓觀眾唯余凄涼。
這不是一批球員的無奈,深足的欠薪時間幾乎與這支球隊的歷史一樣漫長,這也非一家俱樂部的困境,深足不過是黑暗冰山的一角。
國腳李學鵬和于漢超為大連阿爾濱帶來了4800萬元轉會費,卻不得不懷揣一張欠薪的白條,在注冊的最后時刻無奈地在轉會合同上簽字。阿內爾卡、德羅巴已是極能裝的國際大腕,口口聲聲為了中非友誼和幫助中國足球而來,結果灰溜溜帶著一口袋“歡樂豆”倉皇而去。
作為一個深圳人,我不關注深圳足球,已有整整10年。不關注,是因為對亂象的失望與無奈。過去10年,是甲A轉身為中超,中國足球號稱職業化的10年,但也是各級俱樂部欠薪傳統養成的10年。
因球場上的各種無能與作假,因球場外的各種花邊與黑幕,中國的球員們在過去10年輸掉了尊嚴和公信,成為媒體和球迷得而辱之的八卦主角,但他們也是中國足球失敗生態中的受害者。用曾經的球員大帝、今日頗有擔當的教練李毅為他的弟子叫屈的話說,就是“空有一顆士子心”,處境卻“連民工都不如”。
10年前,深足是中超元年的冠軍、亞冠聯賽的四強,江湖人稱“皇家健力寶”。但就是這樣的光鮮外表背后,是球隊半年無工資與獎金發放的殘酷現實。在如此困境中,深足能夠保持戰力的原因是“相信”,球員和教練相信球隊高層的承諾,愿意一直等下去,直到問題解決。
第一次被欺騙后相信,是單純,第二次被欺騙還相信,是仁義,第三次被欺騙后繼續相信,是感情,但第四次被欺騙后還要相信,他一定是個傻子。
巴西世界杯上,以喀麥隆為代表的非洲球隊又一次因獎金問題陷入丑聞,上屆八強加納隊更是要等到本國足協火線包機送來現金后才愿意繼續比賽。一時間,非洲球隊似乎成了世界杯之恥,便是中國足球這樣的無聊看客,都能沖上前去,調侃、嘲弄。
現在,當深足球員以決絕的方式將中國足球的非洲病揭露于光天化日之下,他們的俱樂部同樣為他們送上了“恥辱”的帽子。
無論國際足聯和加納等國足協,還是深足高層與中國足球管理層,顯然都沒有資格輕易占據道德高點。
過去10年,我目送冠軍深足精英散盡,有天賦的新人遠走高飛,眼見留下來堅守的多是實力平平者,但他們一直努力訓練不放棄,剛剛戰勝過廣州恒大。這些生于1990年前后的年輕人懂得自己身在利益的最邊緣,中國足球的名利光環照耀不到。他們不求也不敢奢求富貴,要的不過是一份平常的工作與人生。但便是如此卑微的理想,如此正常的欲望,也無法得到滿足。
有人曾說:如果欠錢的是大爺,那么這個社會一定出了問題。但如今中國足球的投資人就是一群欠錢欠出了感覺的他大爺。嘴上滿是理想,心中全是生意,生意不成,仁義不再。
7·15之前幾個月,以佳兆業為代表的本地企業已經向有意出售深足的老板萬宏偉開出了1億元的凈報價,在毫無商業價值可言的中甲,這不可不說是一個有誠意的邀約,但和其他所有投資足球的老板一樣,萬宏偉的預期回報宏偉得很,怎會是區區1億元便能滿足?
如今,早已不愿繼續投資的他只惦記2008年接手前因深圳足協托管球隊產生的640萬元欠款,認為如果有關部門可以馬上落實這筆錢,那么就能立刻兌現對球員的欠薪。這樣的想法暴露了中國足球圈的惡劣生態:別人欠我的,我就欠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