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珠穆朗瑪峰上,70多名夏爾巴人向導涌向一處山脊觀看打斗,他們拉下帽子遮住臉,打扮得像土匪一樣。人群中只有一名叫明瑪·丹增的男子露著臉,他拾起一塊葡萄柚大小的石頭,怒氣沖沖地走向烏里·斯特克——一個得罪了他的瑞士登山者。明瑪直接將石頭塞進斯特克的嘴里,斯特克一下子就倒在了地上。其他的夏爾巴人慢慢圍攏過來,看來斯特克是要被活活打死了。
這時,一個名叫梅利莎·阿諾特的美國女人出現了。29歲的梅利莎是登山導游兼護理員,她擠進人群中間,猶如人肉緩沖器一般用身體死死保護斯特克。“禁止暴力!”她喊道。正是因為她的出現,這場打斗才得以終止。無論是登山者還是夏爾巴人,都對梅利莎充滿敬意,不僅因為她曾5次登頂珠峰,還因為她懂得如何與夏爾巴人打交道。由于夏爾巴人的工作環境十分危險,梅利莎經常在營地的急診室里救助受傷的夏爾巴人。此外,梅利莎非常了解夏爾巴人的文化。“他們就像是我的親人。”她說。
而對夏爾巴人來說,梅利莎也并不陌生。“在得知一個夏爾巴人在山上遇難后,梅利莎會捐錢給死者的孩子,幫助他繼續上學。”一個夏爾巴人說道。
西方女性:在流言蜚語中勇往直前
女子個人登頂珠峰的最高世界紀錄是6次,而男子的紀錄卻高達21次。因此,珠峰一直被稱作是世界上最高的“玻璃天花板”(指在職場中,限制女性晉升到高級職位的障礙)。在接受采訪的女性中,很多人覺得攀登珠峰并不難,打破自己設定的紀錄才是最大的挑戰。這些熱愛攀登珠峰的女性組成了一個互助聯盟,名為“登山繩上的姐妹幫”,如今,它的名氣比由男性組成的“登山兄弟幫”還要大。“珠峰不會在乎你是男是女,”梅利莎說,“這里是公平的競技場。”
但在人類歷史上,事實卻不是這樣。在維多利亞時期,人們認為女性無法從事登山這類劇烈運動,其原因就在于女性有兩個特殊的器官:子宮和卵巢。人們認為從青春期到更年期,這兩種器官支配著女性的一切,包括其運動能力。
歷史學家格雷戈里·肯特·斯坦利曾說:“與男性相比,女性的生殖系統需要消耗更多的能量,因此女性供給身體其他部位的能量會少一些。”醫生卡爾·格爾森也曾說:“劇烈運動會導致女性的子宮移位和松弛,甚至會造成不孕。”因此,女人需要靜靜地呆在家中,保護好自己的子宮,為孕育下一代做好準備。
但并不是所有女人都聽信這番言論。1892年,15名女性正式成為皇家地理學會(為促進地理學發展而于1830年在英國設立的學會,在地理學領域占有重要位置)的會員。很多人嘲諷她們應該呆在家里“看看孩子,補補衣服”。但世人的嘲諷沒能阻擋她們的腳步,越來越多的西方女性開始嘗試攀登這座世界第一高峰。
第一批女性登山者中有個名叫范妮·布洛克·沃克曼的美國人,她是美國馬薩諸塞州州長的女兒。她繼承了足夠多的財富,過著奢華的生活,內心卻一直想攀登高峰。在遠征喜馬拉雅山及周邊地區的過程中,布洛克成功躍過很多裂隙,創造了女子登山的世界最高紀錄(2.2815萬英尺),為了紀念布洛克,人們還以她的名字命名了一座山峰。
雖然有很多像布洛克一樣的女性一直活躍在登山這項運動中,但卻沒人能征服珠穆朗瑪峰。直到1975年,日本人田部井淳子成為成功登頂珠峰的第一位女性,她是第四個嘗試攀登珠峰的女性,相比之下,那時攀登珠峰的男性數目高達535人,其中有38人成功登頂。
1988年,莉迪亞·布蘭迪成為第二個成功登頂珠峰的女性。在不使用瓶裝氧氣的情況下,她與30名男性登山者一起登山。雖然是一起出發,但布蘭迪卻是最后一個下山的人。在她下山之前,詆毀她的流言蜚語就已經開始傳播開來。羅布·霍爾和加里·巴爾是與布蘭迪同隊的兩名男性登山者,他們對布蘭迪脫離隊伍,獨自登頂的行為深惡痛絕,因為她的攀登線路偏離了規定線路,進入到了尼泊爾境內,這種行為屬于非法入境。霍爾和巴爾編造了一套說辭,質疑布蘭迪成功登頂的事實,下山后,二人將舉報材料交到尼泊爾旅游部。他們告訴旅游部,布蘭迪已經非常虛弱,無法爬到山頂。
媒體在這條消息上大做文章,布拉迪百口莫辯。面對鋪天蓋地的指責,她無力辯解。探險隊聯絡官通知布拉迪,說她違反了規定,除非承認錯誤,否則她將收到長達10年之久的“禁山令”。布拉迪申訴到旅游部,稱自己是在拍照時迷了路,誤入到尼泊爾境內,但沒人相信她。
后來,有關布拉迪登山的照片不斷被曝光,人們開始注意到布拉迪是個專業的登山選手,她成功登頂珠峰的事實才逐漸被人們接受。
“珠穆朗瑪”在藏語中是“第三女神”的意思。據史書記載,佛教祭祀的5位女神中,第三女神珠穆郎桑瑪最高也最漂亮,后人就用她的名字稱呼世界最高山峰為“珠穆朗瑪峰”。在夏爾巴人看來,珠穆朗桑瑪為他們帶來了財富,夏爾巴人通過給登山者當向導賺了很多錢,他們的“客戶”中當然也不乏有錢的西方女性。然而,這些女性卻一直飽受流言蜚語的困擾,
桑迪·希爾就是其中一個。她曾被暢銷書《走進空氣稀薄地帶》(Into Thin Air)的作者塑造成一個嬌生慣養的業余登山者。而實際上,希爾是個很有實力的專業登山者,她在1996年成功登頂珠峰。而在攀登珠峰的過程中,她曾遭遇過風暴,幸運的是,她最終獲救了。
有關希爾的閑言碎語非常多。記者說,她很冷漠,對自己的救命恩人置之不理。作家喬恩·克拉考爾曾寫過一個女人在珠峰大本營中濫交的書,不少人猜測,這本書影射的正是希爾。
希爾的朋友因此與希爾斷絕了來往,13歲的兒子也經常被別人欺負。希爾哭著說:“我的心都碎了,但我不會放棄自己的登山事業。”
夏爾巴族女性:不甘心就這樣過一輩子
和希爾不同,梅利莎的朋友帕桑·拉姆認為,名聲好壞無所謂。“我只想登山。”帕桑說。她的故事反映了無數女性最初登山的動力:堅定的決心。
帕桑是夏爾巴族人,出生于尼泊爾東部一個叫盧克拉的小鎮。小時候,她經常看到渾身臟兮兮的尼姑手持缽盂挨家挨戶地化緣。“我可不想做一個靠乞討為生的女人,”她說,“我的夢想是成為一名登山者。”
帕桑15歲那年夏天的一個傍晚,外面下著大雨,她回到家,發現屋里靜悄悄的。幾個小時過去了,卻仍然不見母親的蹤影,于是就冒著大雨出去尋找母親。最終,帕桑在一條小路邊找到了母親。她癱倒在地上,脊椎骨也摔斷了。“母親叫我掐掐她的手臂,”帕桑回憶道,“我掐了,可她感覺不到。”帕桑的母親全身癱瘓,3天后就去世了,帕桑只能和妹妹相依為命。
為了養活自己和妹妹,帕桑到昆布登山學校去上學,希望日后能找到一份靠登山掙錢的工作。她也是班上唯一的女生。“男生們問我來這里干嗎?為什么上登山課?他們認為登山是男人該做的事情,與女人無關。”帕桑說。后來,帕桑用行動證明自己不比男人差,她得到了教練的賞識,還贏得了獎學金。
2006年10月,帕桑成功登頂昆布地區海拔7千多米的納帕古孫峰。第二年,她成功登頂珠峰。“夏爾巴人認為,女性的一生就是結婚和生孩子,”帕桑說,“我和她們不一樣,我時時刻刻都在想著挑戰珠峰,我是為登山而生的,我能感覺到珠峰對我的召喚。”
然而,并不是所有的夏爾巴族女性都能兼顧家庭和事業。拉克帕出生在尼泊爾的馬卡魯鎮,這個尼泊爾東南部的村鎮與附近的一座山峰擁有相同的名字。在“重男輕女”思想的束縛下,拉克帕從來沒有機會念書識字,在家里,只有她的3個哥哥可以去上學。母親說她個子太高,很難找到丈夫,因此她必須學著做一些男人的工作以便能夠養活自己。
拉克帕的第一份工作是“廚房打雜工”,每天都要把成批的鍋碗瓢盆運送到馬卡魯山山頂。在她20歲時,她遇到了夏爾巴人洛桑。洛桑也是一名專業登山者,二人育有一個兒子叫尼瑪。但沒過多久,洛桑在一次雪崩事故中遇難了。在得知洛桑死亡的消息后,拉克帕一時間不能自已。為了養活尼瑪,她賣掉了所有家當,加入到了珠穆朗瑪峰女子探險隊。最終,拉克帕得到了登頂證書和1500美元的獎金。
就在拉克帕的登山事業蒸蒸日上之時,愛情的腳步也在慢慢向她靠近。在加德滿都的溫德米爾酒吧,她認識了一位美國登山者。他們迅速熱戀、結婚并移居到美國的康乃迪克州。但沒過多久,他們的關系就出現了裂痕。
記者邁克·柯達斯在報道中稱,曾看見拉克帕的丈夫在珠峰的一座帳篷內對她拳打腳踢,一記右勾拳后,拉克帕重重摔在地上,不停地喘息抽搐。
在醫生的照顧下,拉克帕蘇醒過來。她盯著窗外的珠峰,感到困惑不已。“為什么山的一半是白色的,另一半卻是紅色的?”她說。經醫生診斷,她的眼角膜充血并形成所謂的眼前房積血,看起來像是一塊凸起的紅寶石鑲嵌在眼珠上。
拉克帕并沒有起訴丈夫,“那時我為什么沒有與丈夫離婚?”拉克帕說,“因為我不知道該如何離開,我們有一個兩歲大的女兒,我不知道該怎么辦,但為了孩子我也要拼命維持這段婚姻,我發誓不會再生孩子了。”
2006年,在珠峰的大本營,拉克帕得知自己又懷孕了。她不想要這個孩子,于是她增加了攀登強度,試圖通過劇烈運動讓自己流產,但最后卻未能如愿。“簡直太神奇了,這個孩子讓我的耐力倍增。”拉克帕說。從珠峰下來后,她決定留下這個孩子,并給她取名為“珊妮”,是“亮晶晶”的意思。“她在我的身體里放著光芒,閃著火花。”拉克帕激動不已。
完成了6次登頂珠峰的光榮使命后,拉克帕決定要休息一段時間。“回家后,我依然能感覺到無盡的冰川在我的身邊蜿蜒流動,裂隙在我的腳下張著大口,珠峰近在眼前。”拉克帕說。去年,她還是選擇離開了丈夫,和孩子們一起生活在收容所中,并且找到了一份保姆的工作。
但拉克帕并不甘心一直過這樣的生活,她準備東山再起。“我想念珠峰,”拉克帕說,“我已經離開她太久了。”
[譯自美國《每日野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