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大利歌劇“之死”

2013年11月，意大利港口城市卡塔尼亞的貝利尼歌劇院內，一具棺材被緩緩抬至舞臺中央，這場讓劇院爆滿的葬禮并不是一出歌劇，而是這家歌劇院為自己舉行的告別禮。

貝利尼歌劇院成立于19世紀80年代末期，以意大利著名歌劇作曲家溫琴佐·貝利尼命名。如今，這家曾經烜赫一時的歌劇院卻因嚴重的財務危機面臨關門。

貝利尼歌劇院的遭遇并非個案。佛羅倫薩的德爾音樂廳陷入赤字，羅馬、博洛尼亞、熱那亞、帕爾馬、卡利亞里的歌劇院也紛紛陷入財務泥潭。據報道，目前意大利只有3家歌劇院能夠在兩個月內付清編劇的報酬，它們分別為米蘭斯卡拉劇院、威尼斯費切尼劇院、都靈皇家劇院。

什么原因造成意大利歌劇院瀕臨破產呢？很簡單，意大利金融危機導致政府對劇院撥款大幅下降。老話說，那個胖女人不開唱，歌劇就不算結束（每部歌劇的壓軸通常都由劇團的首席女歌手演唱，而這些女歌手大多體型龐大，因此歌劇界流行一句話“胖女人不開唱，歌劇不算結束”），不知道意大利政府財政還能不能支撐到最后。

歐盟統計局2011年的數據顯示，意大利政府將GDP的0.6%用于文化娛樂產業的發展，而在2009年這一數據為0.9%。一直以來，意大利歌劇院主要依靠政府撥款維持生計，不像在美國，歌劇院經營模式為自主籌款。歌劇源于意大利，只有意大利存有最為標準正宗的歌劇劇目。威爾第（代表作《阿依達》）、吉亞卡摩·普契尼（代表作《圖蘭朵》《托斯卡》《蝴蝶夫人》等）、溫琴佐·貝利尼（代表作《諾爾瑪》《夢游女》《清教徒》）、焦阿基諾·羅西尼（代表作《奧賽羅》《灰姑娘》）幾人均為響徹世界的歌劇作曲家，他們是地道的意大利人。然而諷刺的是，即便舉債救劇，歌劇的故鄉卻無法繼續傳承這些藝術瑰寶。德爾音樂廳的經理說：“歌劇院赤字由來已久，過去因為有政府的撥款，還能找銀行借貸，現在意大利政府自顧不暇，銀行看風頭不對，早就停了對歌劇院的貸款。”

歌劇院往往要提前做劇目安排，一般需提前3-5年，這樣才能吸引觀眾。而如今，眾多意大利歌劇院已無力承擔歌唱家、作曲家的報酬，當期經營已陷入困境，來年的劇目編排更是無法確定。按卡利亞里歌劇院的經營狀況，他們只能提前一個月排出劇目，根本無法吸引觀眾。

過去幾年里，歌劇院的經營者們也并非坐以待斃，無法開源只能節流。他們減少演出場次、減薪，極力縮減開支，不過效果甚微。意大利文化部相關人士表示，意大利歌劇院收益小，投入大。意大利財政本就緊縮，有限的資源當然優先分配到收益大的企業，所謂“好鋼用到刀刃上”。

雅各布·佩里， 16世紀羅馬歌劇作曲家，其代表作《尤麗狄茜》是迄今發現的最早的歌劇，佩里一定想不到意大利會因為錢放棄歌劇。克勞迪奧·蒙特威爾第，作曲家兼牧師，其代表作《奧菲歐》直到今天仍舊是舞臺的保留劇目，不知蒙特威爾第看到意大利歌劇院門口討薪的人群是否會死不瞑目？

事實上，歌劇院從誕生之初就是一個充滿挑戰的行業。19世紀上半葉是威爾第、羅西尼等大師們涌起的年代，即便那時，經營一家歌劇院也是極為冒險的事業。劇院經理常常因為無法承擔歌唱家、音樂家們的費用而連夜逃走，甚至自殺。

對于當代的劇院經理人來說自殺可能顯得過于激進，不過他們的日子也著實艱難。雖然政府撥款的急劇減少帶來了致命打擊，但意大利歌劇院本身太過固步自封、不思進取也導致了大批觀眾的流失。反觀歐洲其他國家和北美國家的歌劇院，它們競相推陳出新，引入多媒體或將社會熱點融入到作品創作中，發展得有聲有色。

歌劇創作是一個長期連續的過程，不能淺嘗輒止。只有不斷創作新作品才能滿足觀眾日益挑剔的口味，不能閉門造車，有批評才能有進步。與其說意大利歌劇的衰退是缺錢所致，倒不如說是輸給了自己。

意大利歌劇的衰退會帶來怎樣的影響呢？路易莎，一名25歲的大學生說：“我們年輕人倒不怎么為這個事兒傷腦筋。只要意大利的飯館和時裝商店不關門倒閉，其他的都是小事兒。”也有人認為歌劇的衰退意味著道德危機。歌劇宣揚大善大美，贊美自由與愛情，忽然之間，歌劇遭到觀眾厭倦，是否代表人們的價值觀發生了變化呢？

美食、時尚、歌劇是意大利的世界名片，三者缺一不可。歌劇一蹶不振，美食和時尚也無法獨善其身。EAtaly（都靈的一家美食購物中心）的老板斯達說：“意大利人善于創造，只要集思廣益定能重現歌劇的魅力。”

如果意大利人真能將用于美食、時尚的熱情投入到歌劇中來，歌劇的崛起也許指日可待。

[譯自韓國《新聞周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