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炸裂志
閻連科著
上海文藝出版社
2013年10月
定價:39.90元
閻連科在談話類節目上,曾經表示農民應該進城,應該享受城里人的生活。如果將此觀點對照《炸裂志》來看,那么農民不但應該進城,還應該將農村變成城市,以此來凸顯我們當代社會的荒謬和悖論。
野蠻總是跟貧窮有關。“炸裂村”從一開始就伴隨著貧瘠和窮困,而刁民孕育而生,他們不但完成了基本的溫飽成為村中有辦法活下去的人,逐漸也成為統領和占有這個世界的人。“孔明亮”靠扒火車致富的經歷,頗有中國當代現實的意義,基本上來說,富人在窮人眼里永遠充滿原罪,不同的是中國這里發生的只是技術含量稍低罷了。
當村中的耕地荒蕪,當街道兩旁繁榮昌盛的商業區瞬間形成,當生意如雨后春筍般冒出來,當所謂的貿易伴隨著摻假和禍害環境滋生出來,人類得到的是欲望的滿足,以及這之后的空虛。人類之所以在這個星球上孜孜不倦地折騰這么多年,除了滿足眼前欲念還能找出其他理由嗎?即便隨之人類也發明出一些諸如“理想”、“道德”、“崇高”、“環保”之類的詞,但這些也幾乎都可以匍匐在欲望之下。
《炸裂志》有著一顆深入描寫中國近年人心和顛沛社會的野心,但細究之時,它并沒有給予指出欲望之河的源頭和執著地去洞察這里荒誕的發軔之初,自然對眼下這種“炸裂”之態的形成也就缺乏了更深刻的解讀。對于讀者來說,掩卷之時只能“自治”和惘然。
此書將一個荒誕的并急速發展膨脹的村莊,通過一個野心家的村長、市長在使之成為現實的過程中呈現了出來,這種直接進入事物運行核心的寫法,當然是最能反映事物形成發展的角度,但也同時犯下了作家最喜歡的大而全、所謂徹底清算之類的毛病。放棄了小人物和周邊細小變化的視角,成全了宏大、核心的敘事功能,這種不能說是失敗,但的確可以看做眼下那些著名作家身上的一種頑疾。
在我看來,以個人的心念去熱衷描寫宏大歷史和壯烈人物的特性,是中國作家動不動就露怯的重要理由。不是說那些宏大的歷史和氣吞山河的大變局不能去寫,而是太多人嘗試去描述和再現偉大的歷史時會顯得卑微和力不從心,至于那些小人物的瑣事和日常生活中的破事,于當代文學版圖中又顯得過于凋敗和冷清了。
無論是從閻連科最被人津津樂道的《日光流年》、《受活》,還是在禁錮中得到另外一種關注的《為人民服務》、《丁莊夢》,都能感受到作家的一種焦灼。這種焦灼與其說是一代人從內心到遭遇的必然心理動態,不如說是作為一個工作的人和創造精神產品的藝術家找到了屬于自己的道路。
“神實主義”作為一個閻連科自己發明出來,并用來形容和概括自己的專用詞匯,這個本來就是嫁接和雜交的名詞,被堂而皇之地擁有之時,也是我們承認自身受到無法改變的限制的時候。“神實主義”迄今還是一個“虛妄”的概念,無論閻連科自己操練實踐的那一系列的作品,還是他愿意將之拉上入伙的一眾作家,都令這個詞語既無法獨立于后現代、魔幻現實主義(相反,在我看來它只是聰明和討巧地利用了后者,而中國作家從魔幻現實主義作家作品身上吸取養分則是另一個話題了),也暫時看來不可能成為有效的、可追隨的、自覺形成的一種文學樣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