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陳查理傳奇:
一個華人偵探在美國
作者:【美】黃運特
譯者:劉大先
出版社:上海文藝出版社
出版時間:2014年7月
定價:39元
李冰冰到底露了幾分鐘臉,周迅有幾句臺詞?時至今日,中國面孔出現在好萊塢仍是個新聞。比停留銀幕時間長短更讓華人關心的是,中國人形象有沒有被丑化?這種緊張的情緒,在冷戰結束那么多年后,依舊沒有消散。
20世紀紅極一時的“陳查理探長”都快銷聲匿跡半個世紀了,有關研究著作還很暢銷,黃運特所著《陳查理傳奇》今年夏天出版了中文全譯本。看完書的讀者,反應分化為激烈的兩極。有些人溫情地追憶這位睿智幽默的中國偵探,記憶美好。而一些亞裔美國人非常反感,覺得這是西方世界的惡意丑化。
正如幸運餅和左宗棠雞壓根在中國不見蹤影,陳查理也是“美國制造”,而且一度是最受美國人歡迎的華人形象。系列電影欣欣向榮了20年,直到冷戰升級、朝鮮戰爭爆發。六七十年代民權運動興盛,陳查理成為亞裔美國人攻擊目標,被定性為“白人種族主義產物”,批判持續至今。
胖,可以看作可愛,也可解讀為笨拙丑陋;黑短發可以是整潔嚴謹,也會被當作沒有社會地位;態度彬彬有禮,可以解釋為有禮貌,也會被理解成卑躬屈膝;還有斜視,一些人覺得真實,一些人很反感。在作者看來,陳查理完全可以比肩福爾摩斯、馬洛、波洛等超級偵探,而通過對他的研究,可以理解“美國傳奇的真正本質—它們需要異質的東西來重新煥發活力”。
“黃臉戲”也就是白種人扮演亞洲黃種人,這是陳查理電影的一大特色。在今天會觸及一些人的敏感神經。那個時代,此類戲很普遍,而且美國正親華反日。根據賽珍珠小說改編的電影《大地》,就是讓一群西方面孔演中國農民,攝制組到華中收集了大量農具,甚至萬里迢迢運回兩頭老黃牛。演中國婦女的路易絲·賴納因此片獲封奧斯卡影后,大約是黃臉戲的最高殊榮。這些黃臉戲比讓中國面孔演“邪惡的跨國公司經理”之類的“白臉戲”要用心多了。
最初由日裔扮演陳查理,相當不討好,最后還得拍成“黃臉戲”。演陳查理最出名的是瑞典人華納·奧蘭德,好萊塢的“頭號東方人”。
陳查理的異質性體現在洋涇浜英語和幸運餅簽式格言。有人指責“沒有一個中國人會像那個華人偵探那樣講話”。是啊,中國抗日影視劇里的日本人也總在說“你的,我的,大大的”,可事實上沒有一個日本人會那樣說中文。
陳查理系列電影初入中國可是大受歡迎。上海放映時座無虛席,魯迅都帶著許廣平來圍觀。國民黨政府認為電影“塑造了一個正面的,尤其是杰出而風趣的中國人角色”。1936年,奧蘭德訪問中國受到熱烈歡迎。
但陳查理真的是中國人么?當然不是,否則此后中國人跟風拍陳查理電影,為什么還要讓“真正的中國人模仿一個瑞典人對中國佬的模仿”?
黃運特用了相當多的篇幅探究了兩個真實人物。一個是華人警官鄭平,被當成陳查理的原型。另一個是生于俄亥俄州的作家畢格斯,正是他創造了陳查理。為什么一個中西部小鎮出來的人,會寫出一個中國佬?作者嚼著花椰菜牛肉和宮保雞丁,忽然從眼前的紅燈籠悟出道理:“陳查理之于畢格斯的俄亥俄,猶如中國燈籠之于劉易斯《大街》的美國。他是眼界狹隘的中西部平原里吹進來的一絲神秘的東方微風。”相比代表邪惡東方的“傅滿洲”,陳查理是如此溫和體面、恰到好處,“他身上的印記包含著一個多元化國家的種族張力和創造性能量”。
但無論是陰柔的陳查理,還是陽剛的李小龍,都是被夸張扭曲的形象。正如黃運特自己所說:“他們是兩個極端,都不是現實的。前者靠智慧,后者靠體力,兩個人合在一起就變成了成龍。”所以現在,好萊塢中國人的代表并不是李冰冰或范冰冰,而是“功夫熊貓”。它的外表滿足了西方人對東方特質的想象,而內在本質還是美國小子做的美國夢。黃臉戲,還將以這種方式繼續在好萊塢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