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費孝通在《鄉土中國》中提到維系中國社會演進的兩種情結,一是故土情結,二是歷史情結。前者促使中國歷史在安土重遷的圓規下行走著完整而殘缺的圓圈,后者則以“祖制”和“圣言”囿禁著延續千年、行將就木的傳統世界。
以費氏的理論看來,劉迪生長篇報告文學《南國高原》中的徐克成無疑屬于異類。因為他不僅是故土的叛逃者,客家人似的從江蘇南通輾轉沿海乃至世界;更是紅色正統文化和意識形態的叛逆者,在社會主義體制下竟然首開 “私”立醫院的先河并張揚得如此輝煌!“時哉,時哉!”徐克成有幸與這個“撥亂反正”的非常時代天衣無縫地對接,讓自己的非凡人生“羽(異)化”得面目全非而喜、驚失措。
他應該是那一代曾渴想“世界一片紅”的經典遺民。堂吉訶德的喜劇是阿Q永遠也看不懂的有字天書。是不是骨子里的“叛逆”情結呢?徐克成選擇了這一條布滿荊棘的生命旅途:他在最得意時背井離鄉,在最信守處遭際合作伙伴的背棄,在最艱難境況下創辦復大腫瘤醫院,卻又自身遭遇癌癥的挾持折磨……他的全部生活總是充滿逼仄與險阻。
劉迪生在文章中將他與普羅米修斯相提并論。普氏盜取“天火”的那一刻,他背棄了神界的冠冕,然而當無情的風沙吹起,當高加索山上的神鷹啄食他的心臟時,他卻對著宙斯的方向發出輕蔑的微笑,因為在他殷紅的血跡上,倒映著蒼生頂禮膜拜的余影。于是我們在此領悟到,有時候的叛逆是為了成就另一種皈依,背棄是為了完成另一種拯救。
南粵這片土地,海上絲綢之路的起點,客家人大海朝宗的文化家園。正是在這里,徐克成受知于袁庚等先賢的青眼,讓他的后半生告別平庸,當然也墮入煉獄。完全是 “盜火者”情彩的徐克成,將
東洋、 南洋、 西洋一切醫學成果的“洋”玩意—硬件、軟件,幾乎 “全盤接受”地搬上了他的“復大”盛宴。讓無數癌癥患者在死亡的陰影中死里逃生,一個個生命的歌謠纏綿悱惻,動人魂魄,我在這里看到的是一滴青燈的微明和萬縷佛光的普照。最令人驚訝的是,“復大”“紅包”的絕跡,讓據說是“中國國情”的“國情”,在此情何以堪?
作者在書中也毫不避諱地指出:“徐克成和他的醫學世界,是一塊突兀在東方文化版塊的精神高原,一千個作者筆下會有一千個徐克成,在我的眼里,徐克成是這個時代極為罕見的南國地標式人物。”
讀完這部文筆酣暢淋漓的書稿,靜下心來獨自坐在茶室一隅,相伴滿室茗香,“地標式人物”這5個字,久久地縈繞于懷。所謂的“地標”,與高度大抵是密不可分的。劉迪生筆下的“高原”和這個“地標式人物”呢?在我看來,僅僅是一種精神文化的心理高度—并不是古人自況的虛幻無極而高不可攀,有如創世紀鴻蒙中普度眾生的一塊安全高地罷了,對我們凡俗而言,其實是可以一蹴而就的。但是,就這舉步之勞,三尺之遠,卻是多少人一輩子也跨不過的天塹鴻溝、走不完的萬里征途。那是因為,東方成王敗寇的功利哲學,從來就不知私有制為何物的倫理報復,在傳統價值觀顛覆之后, 政治操守的墮落和文化常識的沉降,道德底線的崩潰,人格的矮化、蛻化與白化,已經怵目驚心。
有人認為此類文字是沒有文學價值的。我不敢茍同。不管是茨威格的《三作家》,還是夏托布里昂的自傳以及我們的《哥德巴赫猜想》,它們在文學史上的地位是有目共睹的。我如此看好《南國高原》,是這部作品的思想張力和藝術構建的獨具匠心。
(作者系魯迅文學院副院長)
《西方政治思想史》(上下冊)
【英】約翰·麥克里蘭 著
彭淮棟 譯
中信出版社
2014年8月版
從蘇格拉底到馬基雅維利,從霍布斯到馬克思,麥克里蘭將42位人類歷史上“最睿智的心靈”置于故事的中心;他帶領我們發現,在歷史的舞臺上,每位政治思想家的觀念創造背后的靈魂血肉以及智慧熱情,是一部不可多得的政治思想史入門讀物。
【《葉:百年動蕩中的一個中國家庭》
美】周 錫 瑞 著 史金金 孟繁之 朱琳菲 譯
山西人民出版社
2014年7月版
本書透過中國百年歷史中一個家庭的變遷,從晚清到“文革”結束,把整個國家史詩般的記述人性化地展示出來。作者周錫瑞是當今美國中國近代史研究領域中最有成就的學者之一,曾獲美國中國學研究的兩個最高獎—費正清獎和列文森獎。
《探訪美國政黨政治:美國兩黨精英訪談》
趙憶寧 著
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
2014年8月版
本書作者在2013年6~7月到訪美國8個城市,對50多位美國民主、共和兩黨在聯邦、州、縣三級的精英面對面深度訪談。主題側重涵蓋兩黨的社會基礎、基本理念、組織架構、運作規則、經費來源等方面,窺視并探尋了美國政黨政治生態的現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