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壇雪（組詩）

一壇雪

一壇雪化成水

只有一碗

不是用來泡茶

在夏天，最解渴的是剛打上來的井水

小病小災

我們一般不去醫院

一碗雪水捧在命運的手上

眼紅腫了，身上長瘡了

自己的疾苦，我們自己治療

我家的山芋窖里擺有一只壇子

治病的藥方，藏在祖母兜里

一只羊

一只羊

去年兩歲，今年它三歲

胡子長了，頭上的角卻未見長

一只羊，吃草

也偷吃莊稼

想另一只羊的時候

就咩咩叫上兩聲

一只羊

我說它是白色的

但不說它有四只黑色的蹄子

胃里有一團青草

眼里有一片云和村莊的影子

一只羊

正把頭伸向山澗的清水

開羊肉館的張老板

沒見過這只羊

喜歡養動物的阿香

說它不是寵物

一棵草

在外面混的久了

草，回到草中間

擠擠身子，在草叢中扎下根來

誰也分不清

這棵草是哪棵草了

早上起來，和其他草一樣

頭上頂著露珠

一湖蘆葦

沒看到船，沒看到鳥

甚至沒看到湖水

滿眼看到的，是一湖的蘆葦

好啊

和我夢見的一樣

要長就往瘋里長

去年秋后，在天井湖

我看到當地的村民在收割蘆葦

他們把蘆葦打捆，裝車

沒砍倒的，站在冰冷的水里

青絲如云的是蘆葦

滿頭白發的是蘆葦

保持好身材

是時候了

現在，我們應該怎樣保持好身材

務必堅持鍛煉

少吃葷，多吃素

多吃糧食，少吃營養品

心情很重要

心是物質也是精神

或者干脆像我三叔那樣

天黑安心睡覺，天亮出門干活

這樣

是不是就能保持好身材

保持上帝用泥巴捏造我們時的樣子

我們進化的太快了

去鄉敬老院為叔父整理遺物

刷牙的缸子，半包煙

毛巾不比抹布干凈

一床被，擋不住一生的風寒

一雙鞋子，兩件衣服

離婚證

勞改釋放證明

多少年了，上訴的材料還沒寫好

共三頁，還有半頁空白

要是再多留下一件東西

侄兒恐怕就背不動了

叔，咱們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