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東門居住的那些年,經(jīng)常穿過馬鞍山路去包公園晨練。
浮莊大門平橋外的一塊平地,臨水近林,四季清幽,又遠離城市的喧囂,簡直是晨練者的天堂。
每天清晨,我就在這兒踏著樂曲蕩漾。
蕩累了,我便溜進浮莊歇歇足,靜觀這兒的風光。日子一久,浮莊的旮旮旯旯都被我踏遍了。
可是,偌大的孝肅園反而不曾入內(nèi)。月洞門上釘著的“請你配合,謝絕參觀”的鐵牌擋住了我一窺門徑的腳步。
每次經(jīng)過孝肅園,總是情不自禁地駐足月洞門外,一邊欣賞兩側懸掛的楹聯(lián),“漫步翠微頓覺須眉皆綠,閑行幽徑欣聞野鳥時喧”,一邊想象園內(nèi)深不可測的神秘。
在探秘心理驅使下,我常趁月洞門半掩半開的時候,探頭縮腦地向里張望,還曾透過園子圍墻漏窗懸垂花木的間隙窺視,只見里面影影綽綽,如鏡花水月般不可捉摸;還曾環(huán)行浮莊外圍向這里瞭望,綠色蔥蘢的孝肅園,又被波光粼粼的河水包圍,倒影搖晃,似真似幻……
后來我隨女兒一家移居城南,頑癥又頻頻光顧我這老弱之軀,沒能再去浮莊晨練了。直到多年后的一個清晨,我才見到我久違的浮莊。
急忙跨進大門,向左一拐,意外看見孝肅園的月洞門大開,一反先前常常似鎖非鎖、半掩半開的模樣。門上禁入的牌子雖還在,但因常年日曬雨淋,字跡已變成一片斑點,湮滅不清了。
這孝肅園終于開放了?于是我放步入內(nèi),越過景墻,折上林蔭道西行。疾步中,四顧無人,清寂的氛圍讓我感覺似乎誤入了禁區(qū)。但只因探秘心切,沒有多想,徑直前行。不一會,一座精巧別致的江南庭院出現(xiàn)在眼前。那儼然是包公園的園中園。院內(nèi)有小溪,溪上架石拱橋。我拾級而上,落地便踏上紅地毯,直到花木掩映的主樓大門前。
正當我抬頭仰望門前屋檐下懸掛的那對大紅燈籠時,背后傳來一個聲音:“這里不給參觀,請你出去。”
我回頭一望,看園人已向我疾步靠近:“這里是貴賓樓。”
我只得怏怏折返,走出月洞門。
出于一個公民的社會責任感,我打算向有關部門提此建議。后考慮到口頭乃至書面建議都不易引起重視,也許曝光到新聞媒體層面更有效果。于是我將上述誤入禁區(qū)的親身經(jīng)歷,作適當?shù)乃囆g編排,寫成《包公園的神秘一角》一文,投稿給《合肥晚報》,承蒙編者采用了。
令人欣喜的是,小文刊出后不久,一位朋友告訴我孝肅園開放的消息。
我興奮不已,決定再正大光明地游園一次。
一入園門,四周一望,景物依舊,心情卻大不同。一個多月前,我無意闖進園,孤身只影,躑躅猶疑,呵斥聲猶在耳畔,今天的我能夠優(yōu)哉游哉、從容不迫地近觀遠眺了。
我懷著輕松愉快的心情,再次踏上林蔭道。和上次的慌張失措不同,今天我是走走停停,細觀慢賞,這一叢是翠竹,那一片是棕櫚,甚至連樹梢上的鳥兒,我都看得清清楚楚。
邁進兩段景墻之間的敞門,又見到那座精巧別致的庭院。上次,好像入室的小偷,怕被主人發(fā)現(xiàn),稍有動靜,轉身就跑,竟把庭院中兩個相連的扁潭誤認為小溪了。
當我再次仰望主樓屋檐下那對大紅燈籠時,背后又傳來人聲。不過這回可不是什么呵斥聲,而是游人在呼喚同伴:“快來,快來,貴賓樓到了。”
貴賓樓,雅號“荷香居”。上次闖進來時,身后似有追兵,匆忙間連書刻有這三字的匾額都沒有看見。現(xiàn)在,我仔仔細細地端詳了一番。這個雅號頗有意趣,公園的一位管理人員告訴我,這兒地處包河中央,周邊水較深,不宜種荷花,卻偏于此地名樓為荷香,我猜測是名園者對此處缺少荷花的一種心理補償吧。
可惜,孝肅園雖已解禁,貴賓樓依然緊鎖。扁潭中漂浮著淤積的腐葉,花樹上長滿了失修的枝椏,被卷起來的紅地毯上仍露出斑斑污垢,然而透過大門的花玻璃向里張望,水晶吊燈、絲絨沙發(fā)、大理石嵌面的茶幾宛然,仿佛仍在訴說著它往日的輝煌。
聯(lián)想起浮莊大門平橋外緊挨步行道的公園腹地,也就是晨練者晨練的地方,居然能夠辟為停車場,場牌至今仍然高高聳立,就可以想見“貴賓”們曾經(jīng)的車水馬龍。然而,貴賓樓畢竟是衰敗了。
貴賓樓既然緊鎖,也就無法登樓俯視包公園了。我便繞道從回廊返回林蔭道,經(jīng)小徑北上,再沿水邊西行,道路蜿蜒,河邊野花飄香。到了盡頭,見一方形半亭,亭名“流云”,柱上掛有楹聯(lián)一副:“細柳新浦為誰綠,近水遠山俱有情。”亭下筑有平臺,臺邊有石凳。此時,微風吹來,水波親吻平臺,起伏有聲,頗富情趣。抬頭遠望,但見腳印塘、希仁橋(橋本無名,筆者以包拯字暫擬)以東茫茫一片水域,融入孝肅園中,煙波浩淼,極為壯觀。
這時我才恍然大悟,孝肅園的面積雖不大,但造園家心思奇巧,發(fā)揮三面臨水的優(yōu)勢,打通園內(nèi)園外,使景色相連,這就讓原本精巧的園林氣象恢宏了起來。
但是要想感受這一點,只在流云亭下平臺前掠過寥廓的水域遙望是不夠的,還須登上貴賓樓,越過包河水面,眺望包公墓和清風閣,才能充分地領略這包公園美景。
如今,孝肅園解禁已久,貴賓樓卻依然重門緊鎖。我期待著,待到貴賓樓解禁的那一天,再來登樓遠眺,續(xù)寫我與孝肅園因緣的新篇章。
責任編輯 木 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