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樹木花草都請安靜

1

兒子已經7歲半了。從學校到家，加上兩個路口等紅綠燈的時間，總共也就20分鐘的路程。于是，我終于決定，放手讓他自己去走這一段路程。

那天下午，我與客戶談完工作，便早早回了家。到家時是下午5：05，可兒子怎么還沒回來？平日4：15放學，這個點他早該在家。我掏出手機，給他的同學打電話。

“喂，小志嗎？書玄今天沒和你一起回家嗎？”

“我們是一起回家的呀，半路我先走了，我走的時候他和其他同學還一起的?！?/p>

接著，我又撥通了另一個電話。

“盛放嗎？書玄和你一起回家的嗎？”

“是啊，我比他近，我到家時，他和安義在一塊兒。”

我確定了他的安全，接下來，倒要看看他回來后有什么理由跟我解釋。

5：20，他終于回來了，還吃力地抱著個大花盆。

“媽媽，這是我在路邊撿來的，君子蘭，你最喜歡的花。”他彎腰弓背撅著小屁股，將那盆花放到窗臺邊。那是一個很大的花盆，分明是用來種樹的。

“這么遠，就你自己搬的？”我睜大雙眼，有點不太相信，本來想好了要如何如何懲罰他，卻被他的“壯舉”吸引住，以至于忘記自己想要做什么。

“是啊，媽媽，你說我是不是像個大力士？”他露出驕傲的神情，等待我的夸贊。

我卻沒有夸贊他，只讓他去做作業。

2

第二天，我向單位請了假，因為我很想知道，兒子那段放學路，為什么會花費那么多時間。

4：15，放學鈴聲準時響起，校園頓時炸開了鍋。

沒過多久，我便看到了人群中的他，穿著淡藍色的校服，夾雜在三個男孩子中間，一路嘰嘰喳喳，歡快無比。

他們徑直走進一家學生用品店，擺弄了一會游戲卡片，然后就離開了，毫不顧忌店員憤憤的眼神。

過了第一個紅綠燈后，他們來到洗車場的門前，大聲戲弄一條黑色土狗，“汪汪”地學著狗吠。黑狗生氣地狂吼，他們卻異常興奮。逗弄了一會黑狗之后，他們失去了興趣，轉身離開。

這時已經是4：40了，其中一個男孩揮手說再見。

剩下的三個人肩傍著肩，繼續往前走。他們爬到一個在建小區的圍墻上，雙手伸展，做出飛翔的姿勢，接著一個一個往下跳，再爬上來，再跳下去，反反復復。

又有兩個男孩回家了，這支隊伍只剩下他。我想，這下總該回家了吧，畢竟已經5點整了。

我看著他穿過最后一個有紅綠燈的路口，他沒有朝家的方向走，而是拐了個彎進了一片廢舊工地。我忽然就冒了一身冷汗。

工地門口其實是有門衛的，里面也有三三兩兩的工人，可是他們都對兒子的到來熟視無睹。這時，有個老伯還在兒子頭上摸了一把，看樣子還混熟了。

兒子在工地上轉悠了半天，然后彎腰撿起一個又大又粗的木棍，利索地剝著外皮。剝完，已經是5：15了。

終于，我看著兒子走到了家門口。他調皮地耍了幾下童子拳，然后小心翼翼地放下木棍，掏出鑰匙開門，趔趔趄趄地朝里走。

3

就在兒子開門的瞬間，我很想沖過去給他一頓暴揍，可我終究還是忍住了。我躲在樓梯的拐角傻傻地偷看著他：什么時候他已經長成了一個7歲半的“小伙子”了？他的生活越來越豐富，可我卻越來越失落。

我怎么能動手打他呢？就因為這點事？

我不也是這樣過來的嗎？在一大家人午睡時，我拉著隔壁一個外號叫“小眼睛”的伙伴，一起四處奔跑，抓蜻蜓；我也玩過從高處往下蹦的游戲；我甚至還去偷過人家地里的山芋還有蘿卜，隨身帶著小刀，隨時削了皮就吃；我還揣過雞蛋，放進石灰里煮熟了吃……我還有什么理由打兒子呢？沒有，真的沒有。

我花了一整個下午看著兒子的自在和歡樂。我希望兒子葆有這份童真，不被分數和成人思維約束和打擾。所以，樹木花草都請安靜，讓兒子不被打擾地成長，也讓我沉浸其中，感受他的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