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表及里”說喬葉

相逢喬葉的文字，至今已有十七八年了。那時我還在省教育學院學習，跟宿舍老大每期必讀《讀者》，而每次讀，基本上都能遇到喬葉的文章。相逢喬葉的真人，也有五六年了吧甲第一次見她是在緯五路一個茶館，還有另外一個來自焦作在電視臺上班的小美女史乙成。一晃一晃地，已經過去很多年了。時間過得真快，快得讓人覺得十幾年還沒來得及發(fā)生點變化就過去了；日寸間對于喬葉卻好像很慢，慢得讓她足夠從容地將自己從言夢抒志的“青春美文”期一步一個腳印清清楚楚地走到了今天。關于喬葉，要說的好像很多，可真要落到文字，卻忽然不知從何說起了。說些什么呢？

先說說喬葉的“表”吧！初見喬葉前，我暗自想象她的模樣，該是怎樣的一派清朗秀頎？見到真人，不由笑了，實在出乎我據名想象的意料之外，皮膚白皙，眉眼清秀，可有點胖乎乎。呵呵，要怎么“沒心沒肺”地由著自己性子地長呢？這類女人（我也是啊），平時生活上應該比較散漫隨意，不嚴于律己，尤其不嚴于律嘴。她走起路來稍帶些慢慢的小碎步，再加上將近中年的一臉“和顏”，不知為何，竟然平添一種“溫厚”和“可愛”來。記得之前去她家，常常坐在沙發(fā)上邊聊邊吃，然后，她也許就順勢往沙發(fā)上一躺，盡管也伸伸胳膊抬抬腿，估計也沒什么實效。她家里常常放一盒一盒的小零食們，以備嘴的隨時之需（她辦公室里零食很少，估計是自覺控制了）。她不很注重衣著，不很講究搭配，很少鮮亮的裝扮，那雙黑色方口平底皮鞋，是這幾個月來我每次見她，她都在腳上穿著的。她好像沒整過洋氣點的發(fā)型，總是齊齊地（有時略帶參差）垂到耳朵下。她是北方女人的粗線條嗎？生活上不夠講究不夠注意，應該是。但又好像不是，她一旦穿梭文字間，立馬就靈動起來，像南方女子樣精致細膩起來。是的，喬葉的“表”看起來就是隨意、平和、樸素，因此，很多縣市作家不由地覺得她猶如友鄰般親近，他們喜歡找她取經。她也一概不拒。不過，有時她與人聊天，聽起來柔聲細語，但有時眼神一眨一眨地亮亮閃閃，卻透露出敏銳與機靈來。作家是不是大多都這個樣子？在看似不復雜的外表下，其實有著豐富的個性和并不一致的生活寫作“兩張皮”？

許是真的。如果是真的，喬葉“表”下那個“里”是什么樣子的？也許，喬葉對“表”的敷衍潦草恰恰反證了她“里”邊毫不松懈的在意與執(zhí)著。不知是哪一年了，應該很久了，她曾經寫過一篇散文，名字叫《把路走絕》，因為曾經從其中吸取過力量，所以我還記得很清楚。那個開頭是這樣寫的：“我是一個普通得毫不起眼的工薪女孩。但我自信我的能力要高于目前的位置。為了擁有一個更利于自己發(fā)展的工作，我已奔波了很多次，也失敗了許多次。但我不氣餒，因為失敗的只是那幾次嘗試，我心不服。”我想：從過去到現在，喬葉內心世界的自信與不服從未變過。她心里好像藏著一只小獸，從來就有不怕虎的沖勁、不怕苦的執(zhí)拗，就像她在小說中不屈不撓的試探和追究一樣。很多人說喬葉文運好，她文運確實不錯，但這貌似偶然的“好”的背后，定有一些必然性因素的合力起著重要作用。比如她聰明、勤奮，善于“集廣思”以“益自己”，虛心從別人那里吸取經驗，融會到自己的創(chuàng)作實際中。有次跟佩甫老師聊，說起了喬葉的寫作，他說：“這家伙，喬葉是張開了所有的毛孔在吸收，有時候你不在意地～說。她就已經聽到心里去了。”對于別人的意見，她聽得進去，對于別人講的故事，她更是聽得進去，積累了很厚的素材和心得。她意志堅定，思路明確，管得住屁股管得住手，文學院不要求坐班，但她只要是不出差的日子，基本上都泡在文學院的小辦公室里。有次我問她：“你在家里不也一樣嗎？孩子一上學，一整天你自己一個人，也沒人打擾。”她說：“在家里我容易分散精力，一會兒想吃點什么，一會兒想躺一陣。”她原來是需要集中，盡快盡多地集中心神，她要保證這種集中。

我想，喬葉寫作的日寸候，一定是認真對待，而且，解放了自己，豁得出去的。我喜歡她小說中豁得出去的這股勁。曾經，她在早期散文中裝飾過生活，一副真善美中的乖女子模樣，一定程度上是自我遮蔽，但在小說寫作中，她卻是打開來的狀態(tài)，甩開膀子寫，寫內心最真實的感覺和沖動，寫個人心里隱秘的聲音。她不遮掩。不顧忌。不在意以某個視角的社會道德眼光看會怎樣。她懂得進入小說其實就是袒露，就要不怕袒露。11月22日，省文學院召開了侯鈺鑫作品《大師的背影》研討會，這本書中有一部分。詳細地寫了作家李準的個人情感生活。關于作家隱私要不要暴露這個問題。不同的與會者有不同的觀點。我記得喬葉當時說：“作為一個寫作者，他知道這些事情的如實表達，其實是符合一個寫作者的道德的，如果考慮他的家屬的問題，難道永遠不寫這個東西嗎？我覺得有時候不用想太多。”喬葉有些小說有個人或親朋的原型，她也不猶豫不矯飾，求的是以不避不藏的真來成全自己的寫作。

喬葉的“里”是喬葉成長為今天這樣一個作家形態(tài)的決定性元素，這里含的更多的是性格方面的因素。那么，這個“里”之下，還有沒有什么更深層次的“里”也在暗中起著些許作用呢？甚至，會在下一個階段起著比性格更長遠的作用呢？我想起佩甫在《生命冊》中寫的那句話：“我是有背景的。”喬葉背景中的喬葉，那個焦作市修武縣楊莊的“柴禾妞”，跟未來的喬葉會發(fā)生關聯嗎？幾年前，她在《最慢的是活著》中經驗返回過，也在《拆樓記》、《蓋樓記》中有意識關注過那片大地的故事。

前幾天，大家一起在經七路上吃飯，聊得盡興，就相約換地方繼續(xù)喝茶聊天，于是大家～哄而起，紛紛離去。喬葉卻愛憐地盯著那幾盤幾乎沒動多少的菜，看來看去，終于不忍，念叨著：“這太可惜了，還多著呢。”后來，她就叫服務員拿來袋子，開始打包。打了好幾包后，看著兩盤各自所剩不多的藕片，她又頓了頓，說：“還是打了吧，兩盤合起來也不少，我喜歡吃。”到底把兩盤合起來打了起來。打完包后，提著走出飯店，放進自行車的前簍里，追尋大家而去。

這件事讓我覺得，現在的喬葉，原來在這個細節(jié)上，還有著那個“柴禾妞”的某些底色，她跟成長了“柴禾妞”的背景，還有著骨血相浸的親密，這個背景留在她生命里的，不會只是喜歡聽戲這么簡單。近來，喬葉寫了《認罪書》，她有意識地嘗試歸入河南文學的傳統(tǒng)，介入社會結構，往寬闊處探路。那么，背景中的這個她生命中最深處的“里”，會跟未來喬葉的寫作，發(fā)生什么樣的關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