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滿母語的村莊（組詩）

河西村的炊煙

河西村的炊煙

飄香一個村子的飯菜

升騰起無限的興奮

喚歸遠走天涯的游子

誰能記起那村頭炊煙的姿勢

誰能感受到炊煙的力量

在不停的上升中

響徹著一聲聲母愛的呼喚

在向上的揮灑中

四處找尋走失天涯的孩子

那是河西村的炊煙

飄蕩在河西村的上空

也永遠飄蕩在游走天涯的游子心中

它向上的力量

總是在不斷的鼓勵

河西村的兒女要走出故鄉

只有走出故鄉

才有奮進的力量

才會有故鄉的榮光

河西村的雪

一場大雪

落在我的村莊

鋪滿了河西村的村莊和道路

世界一片潔白啊

我的村莊就在這一片潔白中開始

開始他由故鄉到異鄉的命運

大雪總是鋪滿我回鄉的路途

擋住了我的回鄉之路

當故鄉變為異鄉

河西村已不再落雪

大雪也不再阻擋我的回鄉路

沒有大雪擋住歸途

于是年年冬天我總是盼望

一場雪的到來

盼望著河西村的雪

落滿世界

春風吹過河西村

農人在田頭張望春天

地里泛青的莊稼

告訴春天已在身邊

一股春風吹過河西村

拂去籠罩河西村一季的冬天

春風吹開了遍野的山花

披滿了河西村的山澗和田野

春意盎然的河西村

孕育著春的生機

一年一度就這樣盼望著冬去眷來

盼望著春種秋收

只有這樣

才能給我的河西村帶來豐收年

春風吹過河西村

吹開農人臉上的笑容

春風吹過河西村

吹過我一生一世的村莊

吹暖我永遠蟄守村莊的鄉親

游走城市的我

惟愿那春風能夠吹開

生育我村莊的福音

寫滿母語的村莊

村路鄉鄰古渡乳名

那里寫滿我的母語

吮著母語的乳汁

我一路成長

卻離村莊漸遠

遠離鄉村的我

驀然回首

那里誕生了我的母語

我記憶中有一個村莊

河西村

我一生渴望抵達

卻永遠又無法抵達的村莊

我的生生不息都與那個村莊有關

爹娘還有乳名

只有在那個村莊才會備感親切

只有在河西村才能找到注腳和存在

無論身在天涯還是海角

沒人能夠叫起我的乳名

想起河西村

就想起我寫滿母語的村莊

漢江

這是河西村前的一條大江

千百年來就這樣的靜靜地流淌

流走了我多少童年的歡樂

如今卻又帶來了我多少思念

這是一條飽含憂愁和依戀的大江

三十年河在河東

四十年河又向西

在河東與河西的河道變遷中更替

河西村的歲月也在變遷

在一條水枯斷流的江中

我的淚水也會變得那么卑微和渺小

然而我的思念卻又是那么的崇高和偉大

那是一條充滿我生命的大江

成長了我童年的大江

水枯水漲

潮起潮落

伴著河西村的變遷而變遷

無論怎樣

那條江總是守護我的那個村莊

不曾遠去

也不曾舍棄

它與我的村莊緊緊連在一起

成為我今生要歌吟的語境

成為我河西村的系列

抒寫著我河西村的詩章

傷痕累累的故鄉

冬日的寒霜打過河西的村莊

期盼孩子歸鄉的故鄉

獨立村口張望了一個又一個臘月

走出那個村口

就成了走出故鄉遠行的路

河西村便成了他們的出發點

很少回來看看

故鄉已變得猶如滄桑的母親

被寒霜打過

我看見我的故鄉河西村

傷痕累累

枯瘦如一樹經霜的禿虬

禿立枝頭

繁華褪盡

斑駁滄桑

是誰播下了致病的種子

帶來這萬惡的病菌

讓他日漸蒼老孱弱

年年月月

歲歲日日

直到老去

而一個孩子卻從他的肩頭成長

看著燈我想起故鄉

夜深人靜的時候

有一盞盞燈亮在我的窗前

通向省城市區的路

卻沒有通向我的村莊

看著那一盞盞燈

我想起了故鄉

河西村的村路沒有燈光

每每我回家的夜間

卻總有一盞燈

為我照亮

那不是村莊的燈

那是母愛

為我照亮的燈

總是亮在村莊的路口

亮在我人生的路上

三十多年了

已不再有一盞燈為我照亮

他們知道

漂泊天涯的游子

回鄉的路途已很遙遠和漫長

亮起的燈盞

成為無望的守候

走在他鄉的我

總是想起

那盞照亮我今生的燈盞

何時不再亮在這城市的上空

回鄉的路途也會因這燈盞的照耀

而更加溫暖和短暫

如果

如果麥子已經成熟

那么請帶去我收割的聲音

如果稻谷已經金黃

那么請帶去我走向田野的腳步

如果玉米已經飽滿

請讓我背上豐收的背簍

我要回到河西村

去收割故鄉的莊稼

我多年的行走卻兩手空空

赤手空拳地走在故鄉的田野

豐收的莊稼會塞滿我的行囊

如果這不是夏秋

不是收獲的季節

一無所有的我

會收獲我的故鄉嗎

收獲生長了我

一生口糧的河西村嗎

如果這一刻

我人在天涯身走海角

故鄉的豐收

也僅僅是我的思念

我只能行走在異鄉

用心去收割

故鄉河西村那豐收飽滿的莊稼

如果我把谷子撒向藍天

會生出多少我思鄉的莊稼

天亮了

一抹晨曦

掠過窗前

河西村的清晨也早早地來了

晨曦叫醒路邊的小草

勞作喚醒村莊的黎明

天就這樣亮了

天亮了

勞累了一天的農民開始了

日復一日的輪回

荷重的土地開始

千百年不變的被人們耕種

天

亮在這個清晨

寫滿歷史的村莊

再翻入新的一頁

誰又將開始主宰今天的村莊

天亮了

河西村的一天

又將從今天開始

一只烏鴉飛過村莊

一聲嗚叫

我抬頭張望

看到一只烏鴉飛過村莊

撲棱著翅膀

落在不遠的樹上

它黑黑的身子

和那嘶啞的叫聲

是否要給村子

帶來某種不祥的征兆

我忌恨這只烏鴉的到來

它黑色的身子

給這個村子帶來恐怖

使我的村莊進入多事之秋

我的村莊

我的河西村

會不會因為這聲破碎的嗚叫

而變得多災多難

我開始懷恨

這只飛過村莊的烏鴉

何時它不再從我的村莊飛過

讓我的村莊回歸平靜

河西村

在我的心中

不只一次思念的一個地方

時而呼喊時而低思

有時更忍不住的要歌唱

這個小得在地圖上無法尋找的地名

卻耗去了我一生大半的時光

河西村一個古老而純樸的村莊

知之者微小到只有我和村莊的村民

我少年的時光

被那里的陽光鍛打

才賦予了出走的堅強

那里的農具

總是寫滿我的記憶

那里的河流

總是流淌著我的思念

也許出走更讓我懷念

然而河西村的記憶

卻永遠響徹在我的旅程

那農具的遠古

那河的蔚藍

那山的青翠

一切的一切啊

讓我澎湃的內心

始終流淌溫暖的記憶

我的愛已散落天涯

而對河西村的思念

卻與日俱增

度過了我少年的時光

卻要寫滿了我一生的思念

我走在遠離村莊的路上

卻不得不回望那片遙遠的土地

逡巡那個寫滿我生命的

河西村

秋風吹過田野

一陣秋風吹過

田野上的莊稼

彎下沉甸甸的穗子

我站在田野的鄉親

露出喜悅的笑容

秋風吹熟了莊稼

吹笑了我的鄉親

河西村的田野上

時常有秋風吹過

秋風吹過的田野上

總是時常蕩漾著笑容

該是收獲的季節了

那金黃的稻穗

那飽滿的玉米

那金黃燦爛的樹葉

告訴鄉親又是一個豐收的秋季

如今生活在城市

再也看不到秋風吹過田野的景象

一年一年

只有我的胡須如年輪般瘋長

何時能再回到河西村

回到那秋風吹過的田野上

谷粒飽滿

是秋天了

因為谷粒已經飽滿

我是在經過鄉村的路上看到的

那早已不再屬于我的谷粒

飽滿的谷殼

裹藏的是否我思鄉的親情

走在鄉村的路上

處處都是飽滿的谷粒

等待收割

處處都是我的鄉情

等待我去品嘗

思念是無法品嘗的啊

我只任它長滿

一地的秧苗

等待著下一季的收割

再結出那飽滿的谷粒

和一地思鄉的莊稼

我與鄉愁的距離

離開故鄉

我與鄉愁漸遠

那個被叫作河西村的地方

被賦予一個新的名詞——

故鄉

我被山峰送遠又拉近

是一種鄉愁牽系著我

遠去又回歸

我與鄉愁的距離

就是我與故鄉的里程

一步步走遠

又一步步走近

有一種陽光是臘月的

它能拉近

我與故鄉與鄉愁的距離

使渴望回歸的我

總是在他鄉的山頭

高舉那輪陽光

縮短回家的里程

近些近些

再近些……

守望村莊

已是深秋

我滿目蕭瑟守望村莊

看忙碌的鄉親勞作的田野

聽鳥鳴啁啾

任落葉吹打我的臉龐

就這樣在漸冷的鄉風中守望村莊

守望生養我的故鄉

生養我的河西村

我看見勤勞的牛

突然在田野上變得悠閑

咀嚼枯草的樣子

仿佛在反芻過去的日子和歲月，

卸下了軛具

卻卸不下它們一生的勤勞

秋天正從那個牛羊回欄

農人歸家的黃昏

徐徐落下大幕

走進秋天深處

我失落的心泊在天涯

站在秋天的黃昏

我引吭高歌

幸福的村莊里卻泊滿我憂傷的淚水

惟有那離火最近的柴火和炊煙

讓我備感溫暖

我已是河西村出走的孩子

守望這個村莊

總是讓我感到陣陣傷痛